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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牛的传记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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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蛮庄位于齐城县河城镇。河城镇是一个千年古镇,也是齐城县城区所在地,据说古代黄河曾流经该镇,遂有了河城镇之名,虽然后来黄河改道,镇上已无黄河,但名称还是一直保留了下来。河城镇因河而得名,南蛮庄却是因人而得名。“南蛮”二字记录了南蛮庄人的来历,据说,南蛮庄人的祖先原本生活在南方,清朝时才移居到位于北方的齐城。古代,北方人称南方人为南蛮子,南蛮庄人的祖先到达齐城后,当地人称他们为南蛮子,他们索性将定居的地方取名南蛮庄,这样一则让后人记住了自己的来历,二则凸显了自己与当地人的不同。南蛮庄祖先的愿望很好,但考虑终究还是不够周全,南蛮庄之名固然凸显了村人与当地人的不同,后人也从村名知道了自己来自南方,但南方如此之大,究竟是哪个省、哪个县却没人说得清楚。河城镇之名让后人知道了黄河曾经从镇上流过,南蛮庄祖先煞费苦心,却只为后人留下了故乡的影子。
  如同南蛮庄祖先想让后人通过“南蛮”二字记住先人来自南方,丁力的曾祖丁甲也希望通过名字让后人不忘读书,然而他的曾孙丁力记住的却不是读书,而是自己曾经有一个有钱的祖先。丁力对孔小翠说:
  “如果咱家还是像一百年前那么有钱,那该多好啊!”
  说这话的时候,丁力的儿子丁戊刚满一周岁。那天,丁力家里来了很多客人。中午吃完饭后,大家围在一起看丁戊抓周。丁力准备了印章、钱、书、笔、算盘、警帽、馒头、直尺、镰刀、鞭子十种东西,让丁戊抓。丁力希望丁戊抓印章,长大了当大官。孔小翠希望儿子抓钱,长大了挣大钱。尽管丁力把印章放得离丁戊最近,孔小翠使用各种方法吸引他抓钱,可是丁戊还是抓了离他最远的鞭子。丁力叹了口气说:
  “这孩子一辈子和牛离不开了,很难有什么大出息。”
  丁力看了一眼牛棚里的牛,仿佛看见了长大后的丁戊在河边放牛。
  丁戊小时候最喜欢和牛一起玩。每次丁戊哭的时候,丁力就把他抱到牛棚里看牛,还让他抓一把草料,放到牛槽里让牛吃,有时候丁戊还会骑到牛背上玩,每次他都会高兴得手舞足蹈。
  丁力三十岁的时候才结的婚,三十一岁才有了孩子。这个年龄才结婚生子,在那个时代的南蛮庄,是一件十分丢人的事情,因为只有家里非常穷或者身有残疾的人才会拖到这个岁数,丁力是属于前者。
  丁力的妻子孔小翠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有一天晚上,一个外乡人领着一个姑娘到了南蛮庄,走进了丁力家。那时丁力的父亲已经去世,母亲也因病卧床多年。看着面前这个面庞黝黑、身材矮小的山里姑娘,丁力的母亲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那个外乡人从丁力家离开的时候,人们没有看到那个姑娘,取而代之的是丁家的母牛和它的小牛犊。除了两头牛之外,丁力还给了那个外乡人一千块钱。丁力结婚第二年,他的弟弟丁卫也结婚了,没过多久,他们的母亲就离开了人世,心里唯一牵挂的就是一直杳无音信的大儿子丁丁。
  第二天,丁力把孔小翠送到了本家的一个长辈家中,然后又步行去县城里买自行车,准备结婚时骑。南蛮庄距离县城只有不到三公里,村里人去县城很多都是步行前去。丁力在县城里花三百块钱买了一辆永久牌自行车,丁家此前没有自行车,丁力也从未骑过,他害怕在路上把自行车摔坏,就推着车回南蛮庄,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丁力把自行车擦了一遍又一遍,擦得一尘不染。自行车越新,丁力越是舍不得骑,到了结婚的那一天,他才不得不第一次骑上了自行车。一开始丁力还摇摇晃晃,没过几分钟,就骑得非常平稳了,速度越来越快,他觉得自己简直就要飞起来了,他在心里说:“这几百块钱花的一点不冤枉!”丁力用自行车载着孔小翠回到南蛮庄,两个人正式结婚了。那一年,孔小翠二十五岁。
  孔小翠说,她的老家比南蛮庄更穷,穷得吃不上饭。到南蛮庄后,起初孔小翠说的是家乡话,丁力听不懂,就天天数落她,说她不会说人话,只会讲鬼话,孔小翠不敢再说家乡方言,学着说齐城话,只要她说的话里还带有外地口音,丁力就说她太笨了,连话都不会说,还不如一个三岁的小孩。天长日久,渐渐地,孔小翠嘴里说的变成了纯粹的齐城话。在口音转变的同时,孔小翠的生活习惯也因为丁力的不断数落而变得和齐城人没什么两样,她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齐城人。。
  和孔小翠一起来到齐城的还有另外两个姑娘,她们都是来自同一个县,但不是同一个乡镇,三个人嫁到了河城镇三个不同的村子里。去县城里赶集的时候,她们偶尔会碰上,只有这时孔小翠才会说家乡话。
  孔小翠没上过学,几乎不认识字,她虽然知道老家在哪儿,但一个人回不去,丁力也不让她回去,最主要是要花的路费太多,往返一次的花销比辛辛苦苦干一年挣的钱都要多,只要丁力还活着,他是不可能看着这些钱“打水漂”的,让孔小翠一次花这么多钱,她也舍不得。孔小翠曾让丁力给她家里写过一次信,但没有收到回信,丁力对她说,她的老家太偏远了,肯定是邮局寄不到,再写信也是浪费钱,她也就没有再给老家写过信。三十几年后,孔小翠才第一次回到了故乡,并长眠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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