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每年的九月一号都会有新生入学，更替着学校的新鲜血液，也意味着有另外的人步入了更高的学府，开始另外一段旅程。
　　南城一中，是南城最好的中学，所有的家中削尖了脑袋都想把自己的孩子塞进来，所以每年南城一中的新生入学规模都是最大的，家长们满心欢喜的带着自家孩子前来报道，大路小路，操场上，到处都是人，在一群来来往往，喜气洋洋的学生中间，凌宇澄一个人就显得有些扎眼，剪得短短的头发，脸上写满了疲惫，双肩的书包被他单挎在右肩上，看起来十分的颓废。
　　“嗨，凌宇澄！今天这么早！”一只手搭在凌宇澄的肩上，声音充满活力。这个长相清秀，说话一惊一乍的男孩是凌宇澄的兄弟一号韩昊。
　　“嗯。”凌宇澄懒懒的回了一个字，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
　　“哇！你昨天又通宵了吧？瞧你这黑眼圈跟国宝似的！”
　　“喂，宇澄，昨天你输了，今天的午饭你请了。”长得有点痞帅的陈飞是学校里的校草，很受女同学的欢迎。
　　“你们昨天晚上干什么了？”韩昊八卦的问道。
　　“我跟你说……”陈飞贴在韩昊的耳朵边巴拉巴拉说了一长串，只见韩昊听着听着就大笑起来，“宇澄，不是我说你，你也太怂了！”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
　　“后来？后来他就躲在我家阁楼里跟我打了一夜的游戏，家都不敢回。哈哈哈……把今天的饭钱都输给我了。”
　　韩昊皱了皱眉，戳着凌宇澄的胳膊，“就你这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你跟他比赛什么打游戏啊！你应该跟他比做练习题啊，他肯定输啊。”
　　“安啦。”凌宇澄没精打采的继续往教室走，一宿没睡，他没心情跟他们贫嘴。一号教学楼前人满为患，新生们叽叽喳喳的讨论着新的学校，新的老师和新的同学，热情洋溢，激动不已。
　　“我靠！杨十谦，你穿得这人模狗样的，老子差点没认出来！”在一群新生中间，杨十谦打扮的花枝招展，像只花蝴蝶飞来飞去，帮这个女同学填一下报名表，帮那个女同学找一下宿舍，忙的不亦乐乎。
　　“这一届的学妹都很漂亮哦。”杨十谦看到他们凑过来悄悄说到，那贱贱的样子真想给他两拳。
　　“学长，帮我拿一下行李好吗？”一个女同学礼貌的微笑着，杨十谦立刻屁颠儿屁颠儿的跑了过去。
　　“飞哥，你帮我拿下书包，我也要去帮帮我可爱的学妹们。”韩昊脱下书包就丢给了陈飞，跟杨十谦一样蝴蝶一样的飞了过去。
　　“就这，也是你们学霸班的学生？丢人！”陈飞一脸的嫌弃，“对了，宇澄，你们家那奇葩妹子今儿没来找你？”
　　凌宇澄的脸色刚一变，就听到几声试麦的声音，陈飞立刻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一段悠扬的旋律响起，“同学们，大家好，我是你们的好朋友李子沫，今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又到了新生入学的日子……”
　　“这死丫头！”凌宇澄拔腿就往广播室跑，“被我逮到你就死定了！”
　　“学妹，你先在这里等我哦，我一会儿就来帮你搬行李。”杨十谦安顿好女同学，和韩昊一起也往广播室跑去。
　　“一年一度的广播宣告主权大会啊！千万不要错过哟。”有知道内情的高二高三的学生全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专心听起广播来。
　　“亲爱的学弟学妹们，在此，我要郑重的告诉大家，我们来到学校，承载着家长的期望，怀揣着自己的梦想，一定要好好学习，努力学习……”
　　很多新生家长听到这里都不住的点头，教育着自家的孩子，“要好好学习，知道不！”
　　“宇澄，你跑慢点儿！”每次这种情况凌宇澄跑得就跟百米冲刺一样，连陈飞这个体育特长生都追不上。
　　“姐夫好！”二号教学楼大门口整齐的列了一排女生，看到凌宇澄立刻整齐划一的鞠躬，再整齐的喊一声“姐夫好！”每次都是这样，每一次都要吓他一大跳。
　　“你，你们……”凌宇澄气得说不出话来，喘了半天气，“你们让开！”
　　“宇澄……”陈飞刚跟到教学楼拐角，就看见声势浩大的一群人，然而每次都嘴快，然后被十二班的那些女生发现，然后，成为她们新的目标。
　　“飞飞，小飞飞，不要跑……”女生们都追着陈飞跑，教学楼的大门也就没人防守了。
　　凌宇澄可算逮到机会，一鼓作气的往楼上跑。
　　“所以，大家一定不要去打听全校第一名是谁，就算知道了他是高三一班的凌宇澄也不可以去他的班上偷偷看他，更不可以偷偷的给他塞情书！记住了，不能偷偷塞情书，明目张胆也不行！更不能给他送小礼物！否则，你们的好朋友我，李子沫，就会很生气！我要是生气，就会翻脸不认人的！”威胁的话一说话，立刻又换成了甜甜的声音，“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要以学业为重，为了我们美好的明天，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那些……”
　　“咣当”一声巨响，某人暴怒的声音，“李子沫！”
　　接着是麦克风尖锐的嘶鸣声，一出好戏就这么落幕，新生以及新生家长个个都目瞪口呆，负责报名的老师见怪不怪的继续收集着新生资料，只有十二班的班主任刘云芳一脸的苦涩。
　　“刘老师，校长请你去他的办公室。”
　　“知道了。”刘云芳咬了咬下唇，心中默默的告诉自己要忍耐，还有最后一年，等他们毕业了就好了。
　　“你有这必要吗，啊？每年都整这一出！”凌宇澄气得眼冒金星，“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凌宇澄是吧！”
　　“宇澄，我这也是为你好啊！免得一到发放成绩的时候大家都来缠着你啊。”李子沫一脸无辜，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委屈巴巴的说到。
　　“你……”凌宇澄怒气冲冲的指着她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谁叫你一整个暑假都躲着我，昨天晚上还夜不归宿，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李子沫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
　　“你别哭啊！”凌宇澄的火还没发出来，就一下被浇灭了，“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
　　“那你不许生气了。”李子沫拉着他就开始撒娇，脸上委屈欲泣的表情立刻换成了笑颜如花，“今天晚上也有跟我一起吃饭。”
　　“今晚不行，过两天就是迎新晚会，我还要去排练。”凌宇澄后退了一步，和她保持着距离。
　　“排练！你是不是喜欢你们班的夏雨菲！”李子沫又开始胡搅蛮缠起来，“不许去！”
　　凌宇澄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李子沫！我们都是学生！你能不能别总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而且我们现在都高三了，你就不为将来打算吗？”
　　“我有打算啊！”李子沫蹲在地上，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凌宇澄，“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我知道我成绩不好，肯定不能跟你上同一个大学，不过我一定可以和你在同一个城市，你放心吧！”
　　凌宇澄一时无语，他最想做的就是彻底摆脱她啊！这每天狗皮膏药一样的粘着他，他都快烦死了好吗？还有这大张旗鼓的广播简直让他沦为学校的笑柄！
　　“你到底为什么非要这么缠着我？”
　　“因为我喜欢你啊！”她说的理直气壮，仿佛这就是最正当的理由。
　　“你才多大？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让你平时少看那些言情小说，多看书，这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凌宇澄苦口婆心的劝到，“现在高三，学业重，我没时间跟你闹，这段时间你给我安分点，不要再来找我，不要再给我带早餐，午餐，晚餐，不要守在我家门口……”
　　“啊，宇澄，你提醒我了！这个周末是我的生日也，我在家里办生日party，你可一定要来啊！”显然，李子沫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凌宇澄抓狂，“李子沫，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
　　“有啊！你问我多大了嘛，这个周末就是我十八岁的生日啊，你一定要送我礼物啊！十八岁很重要的！”李子沫发现凌宇澄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小心的问道，“难道不是说的这个啊？”
　　凌宇澄捏住发涨的额头，跟一个完全不在一个频道的人沟通是有多么困难！
　　“算了，我走了。”凌宇澄决定先去好好冷静冷静，再待下去会被她给逼疯的。
　　“你去哪里？”李子沫立刻黏了上来，“我也要去！”
　　“你，给我老实待着！”凌宇澄嫌弃的推开她，“记住，千万别再来找我了！”
　　凌宇澄拉开门，躲在门口偷听的人立刻一哄而散，只留下了韩昊和杨十谦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跟李子沫打了个招呼。
　　“喂！你们去哪儿！”李子沫根本没把凌宇澄的警告放在心上，拉住落在后面的杨十谦，“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宇澄去了哪儿？”
　　“知道啊！在陈飞家打了一夜的游戏，还把饭钱给输光了。”杨十谦就是个十足的大嘴巴。
　　“我真羡慕那个痞子！”李子沫咬牙切齿的说到，“昨天我在他家门口守了一夜！”
　　“李子沫，你这样是追不到宇澄的。”
　　李子沫目光一凛，“追什么追！他就是我的！”
　　“你说说你，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你这一路跟着他，帮他买过玩具车，带过小零食，赶走他身边的女同学，有广播的时候每年开学的时候广播一次，没广播的时候，拿着大喇叭也要在学校门口喊上两句，你没发现你越是这样宇澄就越想避开你吗？”杨十谦一副过来人的口气，“我是因为跟你一起长大所以好心提醒你，你这法子不行！”
　　李子沫一向霸道惯了，在她的心里凌宇澄已经是她的人了，从小学一年级还冒着鼻涕泡的时候就已经认定他了。现在听杨十谦这么一说，好像也有点道理，“那你说怎么办？”
　　“嘿嘿，明天陈馨回学校，我还没有给她买礼物，你看……”
　　李子沫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那你刚才哈巴狗似的跟那些学妹献殷勤？你不怕我告诉她？”
　　“我，我那是助人为乐！”杨十谦嘿嘿一笑，“你千万别告诉她。”
　　“德性！”不过心里却有些嫉妒，走在前面的凌宇澄都没回头看她一眼，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李子沫的目光却始终追随着他。要是凌宇澄对她有这一半的用心，她睡着都会笑醒。
　　韩昊偷偷回头瞄了一眼，“她还跟着你呐。”
　　“跟就跟呗。”凌宇澄的语气里更多的是无奈。
　　“你既然不喜欢她，干嘛不拒绝她？这一天天的，我看着都着急。”
　　“我怎么没拒绝她了！我面对面的也跟她说了，我躲她我也躲了，你知道吗，我暑假我家都不敢回，手机也不敢开，在乡下待了两个月！我都快疯了！”凌宇澄愤愤的说到，“昨天我刚到家，她就跑我家楼下了，你说说，怎么会有这么不矜持的女生？”
　　李子沫的强力胶属性还真不是盖的，韩昊用自求多福的口吻说到，“忍着吧，等毕业了你就解脱了，以她那学渣的水平还不够格跟你上同一所大学。”说完又庆幸的加了一句，“幸好你们没在一个班。”
　　刘云芳站在校长办公室外犹豫了一会儿才敲门进去，“校长，您找我？”
　　年近半百的张校长十分的平易近人，微笑着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刘老师，坐吧。”
　　刘云芳有些拘束的坐在椅子的边沿，脸上不自然的笑着。
　　“刘老师到我们学校有两年了吧？”
　　“嗯。”
　　“十二班当时收录的全部是选校生，总共有三十二人，女生有十八人，男生有十四人，对吧？”
　　“是。”刘云芳不知校长为何关心起这个。
　　“当时是出于对升学考试的顾虑所以把这些孩子都放在了一个班，你当时也刚毕业，没什么经验，确实也不应该让你去带这样一个班。”张校长语气平稳，倒也没有责怪的意思，不过刘云芳却觉得自己工作没做好，很是惭愧，“对不起，校长。”
　　“刘老师，我今天叫你来并不是要责怪你，当初我们组建这个班本身就是错误的。”张校长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水，“都说有教无类，我们把成绩差的学生放在一个班里，这本身就违背了教育平等的原则，所以，经过讨论，学校决定解散十二班。”
　　“解散十二班？那他们……”刘云芳激动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这些孩子虽然很调皮，但毕竟也是祖国的花朵啊！
　　“刘老师，你先别着急。先坐，先坐。”
　　“我的意思是，把十二班的学生分散到其他几个班去，让好学生来带动他们学习，让大家都能得到进步，这才是教育的初衷。”张校长抽出一张A4纸递给她，“这是分班的名单，明天上课你就通知大家。”
　　“那我……”
　　“你就继续担任他们的任课老师，班主任嘛，你可以再跟着其他老师多学习两年，多积累经验，以后有的是机会。”
　　能够摆脱十二班是她梦寐以求的，拿着这张分班的名录她高兴的简直要跳起来了，不过在校长面前她还是忍住了，谦和有礼的走出校长办公室，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开心的笑了起来。
　　不过看到上面的分班明细，她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吐槽了一句“这万恶的金钱社会！”
　　李子沫的父亲李云楠是南城首富，原本南城一中是从不招收选校生的，就因为李云楠答应给学校捐建一栋教学楼，所以才破格录取，一开了这个先例，南城里那些有权有势或者有钱的都把自家的孩子给塞了进来，十二班是差生班，更是富豪班。所以李子沫那般的胡闹，学校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刘云芳深吸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十二班解散这也是一件好事，她掏出手机，约了好朋友庆祝这难得的好日子。
　　南城中学外面全是一水的餐馆饭店奶茶店，由于开学，人来人往的挺多人，陈飞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群女同学，找了一家奶茶店暂时休息一下，坐下没多久，就接到了凌宇澄的电话。
　　“在哪儿啊？篮球馆？好，我这就过去。”
　　还没正式开学，篮球馆这边还比较清净，陈飞到的时候韩昊和杨十谦正在场中练习，而凌宇澄则躺在观众席的椅子上呼呼的睡大觉。
　　“耗子！李子沫呢？”陈飞一边脱掉外套，一边走上球场，表演了一个华丽的扣篮。
　　“不知道啊，刚才还一直跟着我们呢。”韩昊接住篮球，也学着陈飞扣篮，不过可惜身高不够，弹跳力也不够，连篮筐都没碰到，“是谁说打篮球可以长高的？”
　　“就你这身高，怎么打篮球都没用的。”杨十谦轻松的就投进了一个球，“你应该考虑重新出生一次。”
　　“我去你的！”韩昊抬起腿，奈何腿短，没踢到杨十谦，反而差点摔倒，又被杨十谦无情的嘲笑了一番。
　　“明天开始上课了，你们这些尖子生得掉课本里去了吧？趁今天打场比赛吧。”陈飞抱着篮球，瞄准了正在梦周公的凌宇澄。
　　“咣当”一声巨响，吓得凌宇澄一下子跳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李子沫又来了吗？”
　　“你被李子沫残害得够深啊！瞧你这小媳妇的模样。”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凌宇澄烦躁的揉了揉头发，这才看到滚在一边的篮球，两步并作三步的走了下来，一人踢了一脚，“你们不知道我昨天晚上没睡觉吗？！”
　　“要睡觉干嘛不去宿舍。”陈飞抢过篮球，一个转身就投了一个三分球。
　　“别在这儿耍帅！没人看你的表演！”说到宿舍就好像踩中了他的痛脚，语气十分不善的说到。
　　“看你这气急败坏的样子，该不会是李子沫去了宿舍吧？”陈飞微蹙着眉头，再一看凌宇澄那神色凝重的模样，确凿无疑了。
　　“靠！你不早说！”陈飞丢了篮球就飞奔向宿舍楼。
　　“你说，他还来得及吗？”韩昊摸摸下巴，一派高深模样。
　　“估计是来不及了。”杨十谦惋惜的说到，“为什么他们都从来不长记性呢？每年的广播，每年的宿舍大清理，他们应该习以为常了啊！”
　　“还好我没跟宇澄住一个寝室。”韩昊暗自庆幸了一番，就看到凌宇澄又躺到了椅子上，“看来他是习以为常了。”
　　“他是早有防备，昨天下午就把东西堆到我的寝室了，啧啧啧，好家伙，一箱子的情书啊！”杨十谦说得嫉妒非常，“还有一大堆的礼物，什么钢笔啦，手表啦，居然还有送毛绒玩具，水晶球的！都够他去开一家精品店了！”
　　“所以长得帅是有特权吗？”
　　“长得矮也有特权，像你去坐车，都不用买票，省一大笔钱呐！”
　　“我……我真是……”韩昊一时气结，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好用力的给了他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