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皇甫

　　“呜——”
　　苍凉的北风席卷着满天飞雪，似这天道也在悲咽。阴沉的天空映着银色的大地，分不清哪里是地哪里是天。
　　飞霜之中，有一中年。他踏着风雪，顺着幽幽的小径上山。山腰处，有着点点灯火，渺渺的青烟。那是一个偏僻的山村，村落中央有一个书院，那身全村人最尊敬与感激的地方。
　　若说这书斋有何不同之处，便是其门上雕着一只白色飞鹏，第一眼望去总令人想不到这竟是一个教书育人之地。
　　“天地本混沌，滋养一气，衍生两仪，分三才，合四象，变五行，通六合，上有七星，下存八荒，至九为极，周一复始。”只见一位青袍书生徐徐地道。
　　书斋内的孩童天真的问道：“先生，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说罢还用手挠了挠脑袋。
　　“那是古修之路，说了你们也不懂……不过若你们之中真有人到了那境界，方能体会其中奥妙。”
　　“先生，本源之气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东来紫气，可能是浩然正气，可能是太清一气，可能是……有万人就有万种说法，但出来没有一个确数，这也就是修行之妙。”
　　“那先生，到了极致不就可以回归本源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至今为止也未见到有何人可以走到那一步，或许根本不存在。”青袍先生顿了一顿，又接着道，“不过你们也别灰心，你们离那一步还远，况且以后也未必要走上这条古修之路，今天就说到这里，回家去吧。”
　　——
　　“哈哈哈哈，放学喽，今天我一定会赢！”
　　“你？你前几次也这么说。”
　　“哈哈哈哈……”
　　——
　　只见一位中年男子走进书斋。
　　“你来了。”青袍秀才缓缓坐下并一请八仙桌旁的另一个座位，道：“坐。”
　　“先生知道我今日要来？”中年男子摘下蓑笠问道。
　　那青衣先生却也不紧不慢地喝了一盏茶，这才缓缓的回答“临近你们家的血启了，你怎么的不得把那小子接回去两天，起码过了祭礼之后再回来。”说到这儿，却见他再抿了口茶，才接着道“我前些日子也就在琢磨着你该来了，可没想到，好家伙，竟比我预计的还要晚了三日，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是这么个想法。”
　　中年人放下斗笠走到青衣人身旁，还未落座变到：“这么说你现在也是个教书先生，怎么这般不注重言辞。”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从小到大我又怎注重过那些虚假的东西，倒是你们这一天天的难道就不累吗？”青衣书生倒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这——你要是一点也不懂有怎的在这里做了个教书先生，不是我说，你这也太……”
　　“太什么？太丢你们的面子？我就不明白那东西怎么就那般重要，为了它你们丢失了多少还不清楚吗？再者说了，我当教书先生不过是因为我喜欢读书，愿意将自己知道的东西传给不知道他们的人。选择此处也是看上了这里的清净，离你们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远一点，可你们倒好，真也是一刻也不让我清净”青袍书生没等中年人说完就打断道。
　　中年人眉头一皱，道：“你？就你？你要是知道将自己知道的拿出来，当初为何不说？”
　　“哈哈哈！你们倒是怪起我来了。当年我不说？我说有人听吗？你们一个个的不知天高地厚，我要是跟你们一样……我要是跟你们一样现在还有没有条活路还不一定呢！”青衫书生说着也有了一丝怒气。
　　“罢了，咱们都冷静冷静这件事过去了这么多年，也不是咱们一时半会儿能争论的清的，先喝口茶，先喝口茶……”说罢中年人竟亲自沏了壶茶，并为书生倒上“先生请？”
　　“哼！”嘴上虽然冷哼着，但怒气也着实消了不少，拿着茶杯自饮着，看了看窗外的飞雪，回过头对中年人说：“您今日光临寒舍且恳坐在这里，想必不是来找我说这些没用的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想让我出山？休想！别说是你，就算老爷子亲自来了也没用！”
　　“这你就放心好了，这次还真是你想多了，我今日坐在这里还就是来找你闲谈的。”中年人也抿了口茶，淡淡的道“这茶不错，不介意我走的时候带一些回去吧。”
　　青袍人挑了挑眉，道：“你偌大个家族竟在意我这儿这点儿茶叶？真是罕见。不！简直是闻所未闻。不过喝茶谈心可不是你一贯的作风。”
　　“你以前不是说过吗，‘人总是会变的。’可能是我处在这个位置太久了，累了啊！现在总想起以前的事，那时的我们……唉！至于你刚才说的茶叶问题，茶叶的好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送茶的人。”中年人放下手中的茶杯一本正经的看着对方。
　　青衣先生摆弄着手中的木纹雕鱼杯，好半晌才将头凑过去，问道：“为何是我？”
　　“你觉得我和他们还能像那我这样坐在一起喝茶吗？”
　　“那倒也是”
　　——哈哈哈哈……
　　中年人又对青袍秀才说道：“先生，辰儿他最近表现如何？”
　　“辰儿他天资聪慧，已至虚气三重，相信等祭礼过后，马上就可以尝试着开始融气了。不过……”青袍书生眉头一皱，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过什么？先生但说无妨。”
　　“这……辰儿他……唉～此子天性贪皮，就怕日后自毁了道路。”青衣书生自叹了口气说道。
　　中年人闻言笑道：“没关系，小孩子嘛，贪玩也正常，长大后也就好了。”随后顿了顿，又接着道，“再者说了，就算贪皮又怎样？”
　　“也对，我倒是忘了。只是我还是想不通——他们也就算了，你皇甫家将长子放在我这里算什么？”青衣书生凌厉地说道。
　　中年壮汉一拍桌子，怒喝道：“那你在这里又算什么？”
　　“打住，我早已与你们哪些事无关，倒是你们……我给你一个忠告，不要涉及那件事，免得落到我这样的下场，甚至更惨，毕竟我当年收手还算及时。”青袍先生无奈道
　　“这……”“唉～我会注意的。”
　　“辰儿，回家。”
　　“噢，父亲。”
　　“辰儿，在你临走前，先生送你一句话。”
　　“够了！！”中年人怒斥道。
　　青衣秀才向前迈出一步，气势丝毫不让地道：“你说够了就够了？我刚刚还在警告你，你呢？”
　　中年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青衫先生气也消了，缓缓的道：“只是留条后路。”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中年人疑惑的问“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说吗？”
　　“不是不肯，是不能。”青衣人解释道。
　　“那次之后，你还不是你了。”
　　“这重要吗？”
　　屋内一阵冷寂，似窗外的飞雪，自天空飘落，不留一丝声响。
　　中年之人沉默了一会，才道：“哈，是啊。重要吗？你是你又如何？你不是你又如何？不管你是谁，你还是你，你依旧穿着那席青衫，这点不会变。”说完又向不远处的那个小男孩招了招手“辰儿，回家。”
　　雪依旧在下，中年人用身躯为小男孩挡下漫天飞雪，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就这样在一片苍茫中渐行渐远。
　　青衫书生走到门前，轻轻的抚摸着门上的白鹏刻像，喃喃地道：“没变吗？”说完又猛然抬头望向那远去的身影，大声地喊到：“皇甫辰，你记住，不要试图去辨认一件事物的真假之分，你信便是真，不信便是假。”
　　话音刚落，天空上的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书院的方向回缩着，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仿佛地狱一般，没有一丝动静，阴森森的。可惜那对姓皇甫的父子无法看到这惊人的一幕。
　　“桀桀桀——”不知从何处钻出了一道黑影，对青衣人说道：“年轻人，你违规了。”
　　“是啊，天气真冷。”青衣书生说着还搓了搓手。
　　“你说的不错，天气的确很冷。”黑影认真地回答道“不过放心，冬天马上就过去了。”
　　“是吗？这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我倒是希望这雪可以一直下着。”青衫书生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距离冬天的结束还有多长时间？”
　　“不久了——马上就能暖和了。”黑影忽然话锋一转凌厉地说道“不过，我现在倒是要看看当年那个悟出真假道的天才如今修为如何！”
　　青衣人不紧不慢的抬起头，门上的白鹏竟似活过来了一般，蠕动到了那席青衫上，随后青袍文人长袖一挥，道：“虽然这些年再难寸进，但挡住你一时半刻还是可以的，毕竟现在还是冬天，你……”
　　“所以他就是你留的后路?”还要满不在乎地说道“可惜你找错人了，为了一个棋子而放弃了你这半个棋手的资格，几年不见，你却更幼稚了。”
　　“幼稚与否已经不重要了，他们能不能有所悟也不关我的事了，你若要战，那便战。”说罢便直冲云霄，化作一道青虹，与黑光交织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