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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疑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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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鹰跳崖北麓。
  颜大人带着李方明及报案的两个闲汉,已经在草丛中候着了。
  之所以只带了李方明,而丢下陆淹在府衙发呆。颜大人也是有自己的考虑的。
  一则是,李方明是他最为信赖的忠实亲随,绝对信得过。而陆淹,虽然他现在也算相信他,但终究对他了解不深,不能和李方明相比。
  二则,他也不得不防备,那盗贼若真是身手了得。现今,被他颜翊擒获,难免不会狗急跳墙,鱼死网破。他自己毫无功夫在身,指着这两个闲汉,也是毫无可能。
  身边没个武将跟随,这月黑风高,秃山野岭的,岂不是上门送死。若论及武艺,那还是李方明略胜一筹。
  虽说,他做足了准备,内心也毫不惧怕。他自认行事堂堂正正,公公平平,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白天里的,他将这桩怪事的细枝末节,都仔细梳理了一遍。
  注意到了一个关键之处,这位神仙,他不论是人还是鬼,目前为止,都不曾伤人。基于此,他认为,只要他们做好埋伏,远远看着,不要惊动了他,就能保证安全。
  李方明是在场几个人当中,心情最为紧张的。他面色凝重,一直保持着刀出鞘的状态。
  这份紧张不是没来由的。与颜翊不同,李参军生平最为相信鬼神之说,对他们这些异物的力量是既尊崇又畏惧。
  当他听了这些诉说,即刻断定,必是神鬼作怪,要和这些异物正面对抗,不提高警惕,打起精神,着实不行。
  再者,他是真心实意的在乎颜翊的安危。他二人自小一起长大,颜翊仕途顺遂,但年纪轻轻,官场行走,难免也要遭到倾轧。多少艰难困苦,都是二人一同面对,其中的心酸苦楚,不足为外人道也。
  二人官职虽有高低之分,内里,却已是亲密无间的至交好友。故而,只要是涉及到颜翊的个人安危,他总是格外谨慎小心,脑袋里绷紧了一根弦。
  他神经高度紧张,却也没放过,身边两闲汉的窃窃私语。
  实不是他故意偷听,而是这两人嗡嗡唧唧,说个不停,你就是想捂上耳朵,也逃不过。
  这两个闲汉,自从在府衙里吵闹够了,如今,也再不仇恨敌视了,有说有笑,一副亲兄热弟的模样。
  大家也不必对他二人有过多的期待,他们所议之事,无外乎是,今夜这位好心的神仙,又会送来什么宝贝。你我二人,能否趁乱抢上一两件,拍屁股就走的混账话。
  他俩越是嚼舌根,李方明就越是烦躁,这些个破事,都是他二人惹出来的,他们还全无自觉,只顾说笑。
  他偏头看了看他家老爷,倒是神色怡然,毫不在意。只负手而立,盯着那一片神奇的青草地。
  夜色更浓,除了几只蚊蝇虫呐,照例的鸣叫,周遭一片静谧。然而,饶是这样和谐的氛围之下,李方明仍是放不下心。他时刻注意着,那些潜在的危险。
  若是这个时候,有一队野狗或是山狼,自上而下,从山顶窜下来,将他们包围。只他们四个人,决然难以抵挡。
  更何况,这两个闲汉,基本就是废的。
  若是遭遇危险,肯定脚底抹油,溜得快,才不会管官府中人的死活。思及这一层,他便更加烦闷。
  其实,可不说是心有灵犀。
  那两个闲汉也是这样思量的,他们现在是神鬼不惧,土狗野狼又算得了甚么。二人自觉得意,反正他们也是城里出了名的泼皮无赖。
  如果这次得了幸,跟着令尹老爷解决了这桩疑难事,说不准还能立个功勋,讨几个赏钱。
  若是境况不佳,他二人当然不会关心官老爷的命运如何,大难临头各自飞。实在飞不走,有两位官老爷垫背,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几人各怀心事,全都盯着不远处的青草地。一片乌云飘过,将月君的光华遮蔽了些些。周遭还是没什么声响。
  忽而,低矮的青草丛中,逐渐升起一团光雾。说它是光,因的它实在是闪着灼灼光亮。说它是雾,也确实,那白茫茫一团,如烟似幻,似真还假,不是雾,还能是甚么。
  王雄、张三二人,已经对此奇景,习以为常。自觉成了过来人,见过排场。
  见官家二人,一时看傻了眼,便炫耀道:“二位大人,看仔细了,神仙马上就要出来了!”
  “嘘!”颜翊比了个噤声的姿势,他二人聒噪个不停,惹人烦躁还是其次,惊扰了神仙可就坏了大事。
  这时,那团白色光雾,渐渐散去,内里包裹的真身显了形。当真是个老汉,稳稳当当的站在草地之上。只是,站姿略不同于生人。
  他的双脚,并不是踏在泥土地上,而是点在青草叶子之上。脚步并不实着,轻轻飘飘,却十分清晰,当真怪异。
  官家二人,一番确认,老汉的形象,与两个闲汉的描述,并无二致,看来他们二人,确实没有说谎。
  更让颜大人惊奇的是,老汉的手里还当真有宝贝。他们几人,虽是埋伏的有些远,可也瞧的清楚。
  他的双手,扶着个瘦长条的青玉屏风。缓缓地向前走了几步,随手将玉屏风扔下。青玉屏风落地,发出沉重的闷响。
  众人皆被稀世珍宝轰然落地,吸引去了目光。待到他们转过精神,再去寻那老汉,早就连影儿都没有了。
  “人呢?人去哪儿了?”
  一向容止可观,举止有度的颜大人,面对奇景,也有些着了慌。慌不择人,竟抓了两闲汉质问。
  张三冤得很,“大人,我们早就说了,那是神仙,神仙,您却不信。我们兄弟都是凡胎肉体,哪能寻到神仙的去处。”
  颜翊见状,才想起自己问错了人。赶紧转头去询李方明。
  “不见了,凭空消失了!”
  李方明心系颜翊的安危,怪相出现,他根本没有顾及他手里的宝贝,刚才的景象,他可是看的真真的。
  据他所说,老汉扔下宝贝,身形便立刻消失了。
  此刻,颜翊心绪稍定,领了几人,缓缓上前查看。
  但见,青玉屏风附近,仍是一派青草葳蕤,土地平整,连个知了洞都寻不着。能从这块地里冒出来的,根本不可能是活人。
  至此,亲见了如此怪异之事的颜大人,也不得不起了怀疑,难道,这世上真有鬼神?
  那扇青玉屏风,倒是好端端的在地里躺着,既没缺个角儿,也没裂个纹儿。
  颜翊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屏风四端,纹饰繁复,不似当朝之风。中间部分,刻一九天玄鸟,口含宝珠,振翅欲飞。
  两闲汉见了这个宝贝,又是禁不住口角流涎,要不是李方明在前方挡着,恐怕又要忍不住下手。
  颜翊以两手托底,翘起了玉屏风的一个面,心想,这屏风恁的沉重。回想刚才,老汉将它送出来的时候,手里似乎只是虚扶着,并没怎么使力。如此看来,老汉原是鬼怪的说法,便更加可信了。
  “老爷,怎么样,看出什么端倪了吗?”李方明心急如燎,他料想,这诡异之事,到此,还远没结束。趁着这暂时的风平浪静,就应该赶紧走开才是。
  颜翊心中疑惑未解,揣着个手,道:“这屏风,沉得很呐,不是一个人轻轻松松就搬得动的。”
  他的话,在场几人都听明白了。
  看!果然是神仙!
  只是,颜大人心中,疑惑更甚。
  现在看来,老汉是虚的,可这屏风却是实的。他抬脚使劲儿的踹了踹地面,平整结实。
  既是如此,这样巨大沉重的屏风,又是如何兀自冒出来的,当真令人困惑不解。
  至于那两个闲汉,到此时,也可发落了。各赏了一贯铜钱,命他二人将青玉屏风抬上马车,一并拉回县衙。既给了他们补偿,又物尽其用,可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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