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 一

　　佛说人间有七苦，若要脱离苦海，便要修身养性，参习佛理。空门不空，净土不净，处处皆是尘埃，亦天下皆苦。
　　我望这灰暗的天，已三日了，饥饿的痛苦如跗骨之蛆——佛所说的人间七苦，可有我这般难熬？
　　苍白的手指，苍白的脸颊，苍白的嘴唇，枯瘦的身躯，枯白的头发，连睫毛都是白的，只那双眼幽暗深邃如同两个黑洞，好似凶兽一般时而隐隐闪现红光——那是将死之兆。
　　那样的痛苦几乎到了极致，似乎，我马上就要解脱了……
　　“他还能撑多久？”门外一个身着华丽红装的女人看着木门，等待门口侍卫的回话。
　　两个侍卫也十分为难“医者说：如果在不进食，恐怕今天……”
　　“今天如何？”
　　“难……难熬过去。”
　　女人想要发火眉头紧皱，左手握拳走廊上的烛火随即全部熄灭，侍卫见状立刻匍匐在地，这已是第二次为他续命了，这般不识好歹，桀骜难驯，即便是再看重的人也留不住。
　　罢了，女人叹了口气“若是死了，就给我丢到黑狱里，别奢望魂魄可以安息，我更不可能让他魂飞魄散，浪费我这么久时间，我不痛快，他也别想！”
　　一脸怒气的离开，只剩身后那名女子，一身蓝裳，冰肌玉骨纤纤玉手美丽非常，微微行礼送女人离去后，抬起手“开门。”
　　脚步轻盈刚踏进房门，身后的大门便重重关上。
　　“你不怕死吗？”女子站在门口，四方的房间只有一张床，摆在正中央，床头朝门，床尾朝里，此刻那苍白如枯骨一般的身躯就坐在床尾地上，望着落地窗外的天——太阳即将下落，而这里——这片土地，从未被阳光涉及半分。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我抓来，我只知道，现在的我已经死了，充其量是一具有思维意识的行尸走肉，不过——或许马上，就要连思维意识都丧失了。
　　女子见不说不动，急忙走到窗边，蹲下查看，只看到瘦骨嶙峋的模样，还在濒死之境挣扎，或许他都没有在挣扎。“你可知道，这一次你如果死了，可连活下去的资本都没有了，恐怕变成凶灵，要么灰飞烟灭，烟消云散；要么飘来荡去，无依无靠。你不可能真正解脱的。”
　　我，已经死了，但是还能呼吸，还能说话，活死人只能依“进食”活着。而我从苏醒至今日都没有进一……
　　“夫人说了，你若不吃就不会再为你续命了。”这倒是遂了我的意，或许她熬不住了，或许我赢了。
　　见面无表情，女子又说“但是她会将你囚在黑狱之中，那地方你见过，不是吗？不怕吗？”
　　听到此处，才稍有反应，幽深如墨的眼慢慢回过神来稍可映现光亮，虽然还是漆黑。
　　女子知道——这小子终于怕了。
　　黑狱是我在这里去过为数不多的地方，我只远远的看到哪里的漆黑静谧，是一个如同黑洞一样的存在，虽然漆黑，看不出别的色彩，却总给人一种它在旋转的感觉，就像龙卷风、旋涡一样只要靠近就可以吞噬一切——“哪里只有少数的几个人可以自如进出，剩下的皆是有来无回。”这句警告依旧在耳边回旋。
　　明明抱着必死之心，现在却怯懦了——或许，我本来就是一个废物……
　　“neyad地发……”许久没有说话，我的喉咙干涩异常，逃过了酷刑，终究没能逃过自己心中的畏惧。
　　“对~就是那样的地方。你若是不想去，就好好地‘活着’吧。”女子嘴角浅笑：果然只要有思维，就都会有害怕恐惧的事物。
　　这具身躯已保持一个姿势几日了，加上没有丝毫‘滋润’已经没法活动半分。女子不知从何处拿来一只小瓶，里面的鲜红就是极好的‘润滑剂’，撬开干的起皮的嘴唇，将‘润滑剂’灌了进去。
　　猩红的饮品使我整个人都开始慢慢恢复活力，香甜的味道唤醒味蕾、嗅觉、双目、肌肉、骨骼。我慢慢的活动手指、手肘、肩膀、脖颈、腰背，舒展四肢、缓慢的站起来。我感受身体的变化，看着自己的肌肤慢慢恢复活力。
　　天，已经黑了，房间里的长明灯不知何时亮起，又或者从未熄灭过。对着玻璃中自己的倒影，从枯瘦到回复少许饱满，确实好看许多。
　　只还是双目依旧黑漆漆的，这如黑洞一般的眼睛，是人种血族的标志，在未行晟礼前双瞳全无眼白。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心里生出些许悲凉与哀伤，这或许才应该是我真正的‘本来面目’。
　　女子拍拍手门外的侍卫进屋“右羽少有何吩咐？”
　　“去带一个来。”如此好听的声音，如同判官手中的笔一样，仅五个字就带走一个生命。
　　不会，侍卫便拖进来一个老妪，常年被关押在监食牢笼中，她的体力想必已经吃不消了。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们两个都被对方吓到。
　　她看到我或许是因为我可怖瘦削的模样，但是我的震惊是因为我认识她，她是住在我生前居所隔壁的一位老奶奶。老人家慈眉善目，行善积德，一辈子没见过和谁吵架红脸，还经常给外面的流浪猫狗喂食，没想到如今竟然是这样的下场。
　　“这是你今日的食物，你不需要食生肉，把血吸干便可。”。
　　“为什么是她？难道世间真的没有佛？”
　　“我不知道你言下之意，只是你若想要答案，得到自由之后可以去监食狱牢中问问。还有……”女人轻笑一声，转脸用灿烂温柔的笑容看我“这里啊~是不可能有神佛，踏、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