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不告而别

　　并不是所有的七峰将士都能踏上修途，大多数军卒只是普通人，经过操练也只是比寻常人要强上一些，可与修士相比，依然有很大差距。
　　乌梵身为三甲武修，在武卒营一直任伍长，到了第六峰，就可领卒五十，任队率。
　　从军两年，在武卒三营里，除了认识了许多弟兄，以及和廿七伍里的四人成为生死兄弟外，乌梵还学到了很多东西，让他对这里充满不舍。
　　第一峰，武卒三营，这里已经成为乌梵从军生涯的根本。
　　就像是如今已贵为第六峰峰主的刘大勇，他也出身第一峰，如今依就保留着武卒营时的风格。
　　乌梵亲眼见证了刘老汉的几次出手，心里更是深受震撼。
　　临冲锋，必倾身向前，是为将生死抛之于后。
　　这是对有挡皆杀，一往无前最真实的写照。
　　幼鸟离巢，青果落地，为的都是另一个开始。大好男儿哪里能太过矫情扭捏？
　　乌梵接过调令，看过之后，知道自己今天就要去第六峰报到。这意味着华酌云或许很快就要来到武卒三营。
　　心思一动，乌梵朝着将军说道：“大人，我有一不情之请，能否让我那侄子来了之后，也去我的廿七伍。”
　　“哦？”营将吴再兴想了想，觉得很有意思，“是想给你那四位兄弟一些抱上大腿的机会吗？哈哈哈，还算有情有义，准了。”
　　离开大帐，被斜照过来的阳光笼罩其中，听着不远处武卒弟兄们操练的声音，乌梵长长叹出口气。
　　“唉……，得嘞，锁了门，套好马，那还有啥说的，走着呗！”
　　“去第六峰也不是没好处，小瑞是峰主千金，虽然经常来武卒营这卖酒，但不难推断，肯定是在第六峰卖的更多啊，见面机会更大。”乌梵这样安慰自己。
　　林羽四人都已经去了校场。
　　回到营舍，看着几人的铺位，乌梵不免又一阵唏嘘。
　　想着自己将要离开，廿七伍的兄弟们将有的表现，他的心里有了些被揪着的感觉。
　　“老伍你是冒着青烟屁升迁，我们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别忘了以后多关照啊。”
　　林羽那小子必定会这样说，真等自己离开，他估计能憋着几天不开口。
　　其他三人就会一杯一杯和自己喝着酒。他们不善言谈，怕是会变得更加沉默。
　　再之后呢？林羽那家伙心里有火就要发泄，到时候伍中三个已经被他聒噪的不爱说话的人还不得彻底沦为哑巴？
　　为了自己三个“哑巴”兄弟着相，乌梵决定还是由自己来吸引火气好了。
　　“算了，我还是不告而别吧，那样他们还能骂上几句发泄下，省得闷出病来。”
　　他将武卒甲胄兵器都摆在一处，把自己藏起来的两坛酒丢在上面，又找来块布，写了几个字。
　　然后乌梵才开始收拾行装。
　　他的军枕下压着方形状奇异的手帕，那是他从军那天，母亲送的，两年来从没舍得用过。
　　想着今天和那日离家也差不了多少，乌梵干脆又把手帕系在了左腕上。
　　最终，行囊上背，乌梵在营舍里环视一周，转身走出，走了十来步后，脚步顿住，将左手高高举起，左右挥了挥。
　　远处校场那里正响起武卒营的口号：有挡皆杀，一往无前！
　　……
　　林羽四人用完了早餐回营。
　　“老伍尥蹶子跑他娘的哪里去了，被都统召走就再没回来，难不成是一个人去执行任务了？”
　　廿七伍其余三人点头附和。
　　“你们仨真是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早晚我得被你们气得飞到厄山上去。”
　　三人继续无声赞同。心里想着：“你快飞走吧，我们也落得清净。”
　　进了营舍，林羽一眼就瞧见两坛子酒。
　　“算他还有点良心，不过怎么衣服都脱这了，老伍是去裸奔了吗？”
　　伸手拿酒时，林羽看到了布上写着的字，顿时沉下脸色。
　　“滚蛋就滚蛋，做什么留书这种混蛋事。你们仨看看，姓乌的走了，酒是留给咱们的。”
　　三人接过布条，轮流看过上面的内容。
　　廿七伍营舍中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四个人都各自寻了一个方位，或坐或立。
　　林羽手里拿着乌梵的胸甲，看了两盏茶的时间后，突然就把铁甲摔在地上。
　　“去他姥姥的，他升官发财去了，把咱们留下，不仗义！”
　　打破沉静之后，四人就开始喝酒。
　　反正今天他们并没有军务，可以喝上一整天。
　　林羽不停地大骂着乌梵不讲究，以后定要去那第六峰掐着他脖子喷他一脸口水。
　　其余三人也咬牙切齿，喝进嘴里的酒好像都成了肉骨头一般，需要他们狠狠嚼碎才能咽下。。
　　“你们仨给我留点，现在伍里我是老大，听我的。”
　　三人把林羽的话置若罔闻，继续大口吞酒。
　　“恁娘的，伍长没走时就净听你说话了，我们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好多营中兄弟经常打照面都还不知道我们叫什么，全赖你，老伍的酒我们喝定了。”
　　林羽罕有地没再开口，干脆弯腰从自己床下也掏出坛酒来，仰头把整坛酒朝着肚子里灌进去。
　　日头渐高。
　　华酌云背着把大平直刀，推开廿七伍营舍门。
　　只见到地上有三四个空酒坛子，四个人穿着衣服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地上丢了块被踩了几脚的的布，上面写着字：此去第六峰，薄酒告离别，再见如初见，非常道寻常。
　　少年记起了一件关于他祖辈的故事。
　　当年有老卒退役，身为一营同袍，他们共同在死去的兄弟坟间栽下一刻树。
　　许多年后，已经成为大平国主的华家祖辈行到老坟之前，看着已经参天的大树，忆起了当年同生共死的兄弟。
　　一时起意，写下四句诗歌：今有大平树，亭亭如盖矣。再见如初见，非常道寻常。
　　大概姑奶奶也给小叔讲过这些。
　　“再见如初见，非常道寻常。小叔是舍不得这些人呐。”
　　华酌云拿出伍长调令，上前将四人逐个唤醒。
　　“你谁呀？”
　　“酌云，今日调来武卒三营，接任廿七伍伍长之位。”
　　“卓云？你他娘的毛长齐了吗，就敢来当我们伍长？”
　　华酌云将身上的东西放下，然后对着四个醉意熏熏的武卒说道：“所谓不打不相识，咱们来练练。”
　　几声闷响，几声痛呼，营舍的门已经关上，外人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反正从今往后，武卒三营廿七伍就有了个新伍长。
　　只不过林羽不再称呼他的伍长为老伍，这个称号随着个可恶的家伙一块离开了廿七伍。
　　“小伍，以后就跟着我们四个混，保你吃饱喝好。”
　　鼻青脸肿的林羽对着华酌云大言不惭地说着，其余三人继续沉默。
　　华酌云转身去收拾起自己的铺位来，在他转眼时，正看到林羽悄悄弯身把那被丢在地上的布条捡起揣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