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大平有山

　　乌梵听着华酌云几句话就将整件事的前后乃至相关都说了个清楚明白，不由感到有些佩服。
　　若只是猜想到可能是《遒龙决》引起误会，并不算什么，稍微有些头脑的人都能将二者联系到一起。
　　可世间之事千奇百怪，起点与终点之间的路程又岂止一条。
　　华酌云的话里则是通过连乌梵都不知晓的《遒龙决》具有的特性，山海侯表弟身份的隐蔽性来进一步确定这种可能性，然后获得答案。
　　更加令乌梵在意的是华酌云给人的感觉，表面的木讷呆板并不是装出来的，这从他说话直白的方式中就可看出，可他的的确确也拥有着不一般的头脑。
　　二者的反差让乌梵想起了一个词，大智若愚。
　　华酌云的表现，正可以用大智若……呆来概括。
　　山海侯看着自己的儿子，嘴角盈着一丝笑意，等华酌云说的差不多了，他就开口问道：“如今张有年已经成了大平的阶下囚，你说说该如何处置他？”
　　小侯爷十分认真地思考片刻，“放了。”
　　“那他对你表叔出手的事就一笔勾销了？”山海侯对儿子说着话，余光瞥向乌梵。
　　“张有年前辈已经败在父亲之手，若是一直囚禁下去，就等于真打了那两处圣地的脸面，开山大典在即，我们不该再树他敌。至于表叔，我看表叔境界有滞，正好可以让张有年帮着指点一二，以作赔礼。”
　　乌梵听着山海侯和华酌云的对话，不禁在心里猜测着其中深意。
　　被张有年下杀手的是他，原本他就受伤不重，如果还只是个普通军卒的身份，山海侯如何处置张有年自然没有他插嘴的余地。可现今他成了山海侯的表弟，那么事情就可大可小了。
　　华酌云的话语里已经表明这件事不应追究，作为当事者的乌梵此时需要做的，就是表态。
　　“我不碍的，那个张有年也没真伤到我，侯爷您不必顾及我。”
　　山海侯摇摇头，“小梵，莫要误会，你表兄我可没旁敲侧击让你受委屈的心思，之所以要当着你的面说起此事，是因为从今往后，你要尽快适应自己的身份，考虑问题也要换个角度了。”
　　乌梵听到这话，心里涌出一股暖意。
　　“难道以后真要一步登天，过上呼风唤雨的生活了吗？”他在心里又胡思乱想一下。
　　“酌云，你在军中历练了些时日，还算有长进。”山海侯对儿子的表现颇为满意。
　　“不过……”山海侯话锋一转，“当日你暴露自己的身份，殊为不智，为父让你隐匿身份在军中锻炼，你却让人知道了你是我的儿子，那还历练个屁！”
　　华酌云受到父亲斥责，表情依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把头垂下来，一副受教模样。
　　乌梵想起了当时的情况，正是华酌云的一句话，让八阶大修张有年也有些无措。
　　“你说，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
　　山海侯管教儿子的模样倒与一般的父亲没太大区别。
　　华酌云回答道：“我想趁机扰乱他的心势。”
　　乌梵从未听过心势一词，可却能立即明白其意。
　　当日在张有年即将和刘老汉动手时，他和林羽也分别开口来扰乱青衣文士的心神，没想到华酌云所为正是如出一辙。
　　小郡主华知雨一直旁观着，直到此时，才再次笑出声音来，“爹，哥哥是担心你打不过那个张有年，他是在看不起你呢，一定要惩罚他。”
　　“张前辈毕竟是两处圣地共同教出来的，不容小觑。你当时不在场，不要多嘴。”华酌云一句话再次让妹妹闭上嘴巴。
　　华知雨非常搞不懂自己的兄长，脑袋明明很好用，怎么就看不出来自己这是在帮他？
　　更让华知雨搞不懂的是，她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兄长说了什么，也不要怕他，可是每当华酌云认真开口时，她总会不由自主地退缩、遵命。
　　“行了，你俩别在这里添乱了。知雨，去告诉你娘还有大娘准备酒宴，今天让你表叔认认家里人。”
　　乌梵知道山海侯有两位妻子，看来这位小侄女是二表嫂所生。
　　华酌云被华知雨拉着袖子离开。
　　“哼，我这呆儿子啊。小梵，以后还要拜托你在旁帮他。”
　　“我？我……”乌梵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得体，毕竟他依旧只是个小小伍长，而且连小侯爷都要隐藏身份去军中锻炼，他“一步登天”的畅想也只能是瞎想了。
　　“不说这些了，对于开山大典，你了解多少？”
　　乌梵一怔，对于开山大典他自然有所了解。
　　几个月前，他们武卒三营还远在家乡幽京，正是要应对开山大典，他们才开拔来到泰光州大平城。
　　“我只知道厄山没十年对全天下开山一次，开山大典正由此而来。”
　　山海侯点点头，“是啊，十年一次。你可知为何全天下都要盯着这座山？”
　　乌梵回道：“厄山被誉为天下第一奇山，其上诸多奇异与神秘，除了成千上万战力强大的凶禽猛兽外，还生长着各种奇珍，藏匿着无数异宝，这让全天下的修士都心向往之。”
　　“你爹娘终究还是教给了你这些。”
　　山海侯的目光穿过门窗，投向了东方。那里有座山，大平的山，厄山。
　　……
　　大平有山，其名为厄。
　　厄山不是天下间最高的大山，但从未有人能够登临其顶，哪怕是修为通天，可移山断江的修士巅峰，也只可近其端而不能凌绝顶。
　　无人曾窥得厄肆全貌，只知其山间多藏神兵利器，全凭机缘得之。偶有无上经典，瞻一眼可受益终生。
　　正所谓祸福相依，山间亦多灾厄，有异兽，暴戾无匹，有凶禽，凶猛非常，有妖树，吞人血肉，有奇花，迷人心智。
　　偌大的厄山，静静地坐落在大陆最东端，阻隔了南北纵沿三百里的海潮汹涌，俯瞰着大地上数不尽的生灵。
　　人间这座不可及顶的高山，千万年来吸引着无数人前去攀登，他们大都在不屈中死去，化作一抔抔的黄土，让整座山显得更加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