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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哥似乎对食物并不感兴趣，目送恩静下楼，转身叫来服务员结账。
“啊！原来您认识尹会长的未婚妻啊，承蒙尹会长照顾，我们店可以为您打九折，以后欢迎常来。”女服务员满脸堆笑，一边递上刷卡机，一边点头说道。
“抱歉，你能再说一遍吗？刚刚你是说尹会长的未婚妻？”李哥惊恐问道。
“是呀。尹会长的未婚妻就是刚刚坐在您对面的那位优雅女士。”
“这……这样吗……”李哥隐隐约约听到了破碎声。
“嗯？您不知道吗？”
李哥沉默不语，拉下脸来，迅速结完账单后，冲到了窗边。
女服务员一头雾水。
肃杀的街道映入李哥的眼帘，道路两旁是种满两排苍白赤裸的银杏树，恩静独立在树下，双手提着爱马仕包包，覆在了膝盖上。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缓缓驶入，停在了恩静面前。
李哥哆嗦了一下身子。
车门被打开。
走出一个面带微笑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西装笔挺，身材纤瘦，头发理得整齐，远远看去隐约长着厚厚的嘴唇，鼻子较塌，眼睛细长，着实不英俊。
恩静兴奋地迎了上去，欢快地挽住了他的手臂，两人一同钻到了车子里。
远去的劳斯莱斯如同沾黑毛笔在街道上划出悠长的一笔，空气中留下了残存的墨迹。
李哥五味杂陈，痴痴地望着窗外。
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眼眶发红。
李哥搓了搓鼻子，一头冲下了楼。
走在冷风中，面颊刺痛，冰冷刺骨，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往何方。
他幻想着自己如同一具幽灵，游荡在釜山的街道上。
绵长的落寞笼罩着李哥的全身，他迷茫，煎熬，内心苍白。
一辆接着一辆的汽车呼啸而过，李哥缩着身子绕过了街头拐角，浮华的闹市区映入视野。
他走到一处酒吧门口，抬头看了看，门顶系着六条飘丝彩带，一排银白色风铃随风叮叮铃响动，一块红色霓虹广告牌上写着“忘情酒馆”四个大字。
李哥面无表情，俯身推开玻璃门，进到了酒馆里。
今夜有酒，今晚想醉。
刚一走进去便可以看到一处长条形的玻璃吧台，老板娘是个少妇韵味的漂亮女子。她穿着高叉的中式旗袍，露出雪白粉嫩的大腿，让每个男人看到后都浮想联翩。她前凸后翘，风韵犹存，纤细的腰部如盈盈一握，只是眉角的皱纹似乎不敌世间沧桑，见到李哥时，勾起烈焰红唇的嘴角，不以为意。
酒馆里很安静，酒馆里人数不多，几位男子手握酒瓶，趴在桃花芯木桌上不省人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神秘莫测的酒味，吧台的环绕立体音箱播放着悠扬的爵士乐。
酒馆的昏暗灯光，李哥拘谨地坐在了吧台前。
“我……我想要透……您的啤……酒”李哥结巴道，眼前的女子打扮得实在太迷人，李哥故意转移视线不敢去看，因此吞吞吐吐说道。
老板娘娇媚一笑，说道：“透明的啤酒？你说的是烧酒吧。我这的确卖烧酒，而且只卖一种烧酒，叫作‘忘情酒’。”
李哥当下吃了一惊，只是此时心灰意冷，本不想多言，随口问道：“为何叫忘情酒？”
“既叫忘情酒，喝了自然可以忘情。”老板娘骄傲说道，挺了挺诱人的雪白双峰。
“此话当真？”
“假不了。”
“若是忘不了，当如何？”李哥反问道。
“可笑可笑。”老板娘端出一瓶温热瓶装烧酒，如此说道。
“什么可笑？”
“可笑世人皆以为忘情能忘一时，就可以忘那一世。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看来所谓忘情酒，徒有虚名。”李哥说道。
“是不是徒有虚名，一喝便知。不知你敢不敢？”老板娘笑道。
李哥缄默不言，心想若真的酒入愁肠，忘掉了恩静，那……
“忘情酒馆卖酒，从来随缘，也从不强求。美酒在此，喝与不喝，您自行决断。”老年娘悠悠说道，从柜台里提出了一瓶白色的瓶装烧酒，放到了李哥的面前。
李哥心想，花里胡哨的销售手法而已，世间怎么可能真的有让人喝一瓶就忘情的酒。
接过酒瓶，苦酒入喉，心作痛。
咕咕咕。
李哥仰天豪饮了一口，一股辛辣的液体沿着他的喉咙进入他的胃部，口腔里充满滚烫的刺痛感，紧接着胃部好像有一团汹汹燃烧的火球。李哥感到自己浑身新陈代谢加剧，血液飞速流淌着，越来越快。
口腔里的刺痛感退去后，舌头泛起了一阵苦味，李哥皱起眉头细细品尝，是缤纷的花香味。凑过鼻子，在瓶口闻了闻烧酒的气味，是复杂却不难闻的药草味。
“这酒是用什么酿的？里面加了什么东西？”李哥痴痴问道。
老板娘往李哥面前靠了靠，托举着下颚，嫣然笑道：“用了上百种不同的鲜花酿造的。好喝吗？”
李哥双手开始发热，整个身体恰似充了气，如气球一般，越来越鼓。李哥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他挺起了胸口，可是强烈的晕眩感涌上大脑。
李哥猛然站了起来，晃了晃脑袋。
“怎么？没喝过这么烈的酒？”老板娘捂嘴笑道。
李哥看到眼前的老板娘逐渐开始摇晃，忽上忽下。
老板娘的人影逐渐开始分离，由一分二，由二分四，层层叠叠，如同雾里看花。
李哥瞪大了眼睛，瞳孔收缩，转头看了看手里握着的酒瓶，酒瓶已经由一变十，开始顺时针旋转，越转越快。十几只酒瓶逐渐蔓延扩散，充满了整个画面，根本分不清究竟有几只。
李哥伸出左手去抓酒瓶，却发现自己好像伸出了数百只手。只是酒瓶依然虚无缥缈，根本抓不着。
晕眩感迅速退去，困倦感袭来。
李哥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意识以及情感，好像正在经历一番惊心动魄的战争。
“你可千万别睡啊，小瓜皮。这酒不睡才有效果，睡着的话可就是天大的浪费，白煞我一番苦心。我这酒第一口最催眠，但是越喝越精神，来！再来一口”老板娘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以及香烟，点起一根烟，惬意地抽了一口。
“什么！我……我没听错吧？你叫我……我……小瓜皮？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只有……我以前同门师兄弟才……才知道我……我的小名。”李哥迷迷糊糊地说完，极强的困倦感蔓延全身，眼皮如同上百斤。
“或许是我听错了吧，”李哥心中暗忖道，“醉酒出现幻听了？可不能胡说八道让别人看笑话。”
李哥张大了嘴巴，大大打了一个哈欠。
“你个没良心的。”
老板娘说完深深吸了一口烟卷，呼的一口，吐出烟雾。
吧台白色烟雾弥漫，如梦似幻。
李哥闭上了眼睛，嘴角陶醉地勾起微笑。
“再来再来！”老板娘拍了拍李哥的肩膀。
李哥毫无反应。
啪！
李哥被老板娘重重地赏了一巴掌。
李哥痛苦地睁开了眼，发现嘴里被塞上了烈酒的瓶口，老板娘硬灌了李哥一大口。
痛饮而下，李哥后退了一大步，此时他血脉喷张，兴奋地想要大跳。
困！
“我好困啊！”李哥撕心裂肺地喊道。
掐灭烟头。
老板娘如老猫一般灵活，翻身跃出吧台，雪白长腿在空中划过半弧，旗袍猎猎，跳至李哥身前。
此时李哥的眼里，世界全然破碎，数万碎片开始如油画一样流淌，溶解，分离。
“不准睡！看！看我的手里，拿着是什么！”老板娘恶狠狠道，紧紧抓住了李哥的双肩，用力地晃了晃。
李哥的精神如同经历一场殊死搏斗，酒精像是一群邪恶军团正抢夺他的躯体，他努力聚精会神，要把躯体从酒精手中抢夺回来。
痛苦。痛苦得快抓狂，李哥眼睛不自觉泛起了泪光。
这泪眼并不是由于伤心而产生的，而是精神遭受巨大痛苦，眼腺不受控制。李哥此时脑海里早已没了恩静，事实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当下抵挡不住的巨大痛苦。
痛苦如溃堤洪水涌来，皆因意识的斗争。李哥的精神遭受了极大的折磨，他又合上了好像千斤重的眼皮。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李哥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合上了眼睛，因为他眼前的画面依然浮现在脑海里。
闭着眼睛也能看见东西？
没错。闭着眼睛也能看见东西！因为画面是形成于脑海的。
幻觉！是幻觉！可李哥并分不清幻觉，又或者把一切全当成了幻觉。
“不……不行了。我……让我去睡吧。”李哥哀求道。
咕咕咕。
老板娘又给李哥灌了一口烈酒。
整个食道痛如刀割，如同可怕的化学药剂侵蚀着，李哥赫然睁开了眼。
切割，腐蚀。
李哥好像闻到了一股焦灼味，是肉体还是灵魂？
老板娘迷人的脸庞在他眼中支离破碎。
“来！痛苦吗？迷幻吗？煎熬吗？”老板娘说道。
为了缓解自己的痛苦，李哥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开始左顾右盼地看身边的事物，视线不停地飞速切换，随后浑身忍不住剧烈地颤抖。
李哥感到世界就要崩塌，已经达到了临界点。他等待着大爆炸以及解脱，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大脑飞速运转。
忽然，世间的一切变得好慢，精神上的折磨让他感到每一秒都越来越慢。自己的精神想从眼下这具痛苦的肉体逃脱出去。
他感觉自己如同身处一处冰冷的水湖里。
“这个世间运行得好慢！好慢！”李哥蹲下了身子，双手抱头，咆哮道，歇斯底里地想将自己灵魂的苦厄吐出。
老板娘欣喜一笑，这次不再灌酒，而是递上了酒瓶。
李哥费力大喊一声，接过酒瓶，张大了嘴巴，一饮而尽。
困倦感退去，一股神秘的清醒感涌上李哥脑海。
李哥眨了眨眼睛，发现眼前的世界逐渐变得清晰，收拢聚合。
清晰无比！
“现在可以告诉我，我手指夹的是什么了吧？”老板娘说完，摇了摇手指。
一颗黑色围棋棋子悬于指尖，李哥清晰看见。
李哥猛吸一口冷气，惊恐说道：“你……你究竟是谁！”
李哥之所以惊恐，是因为这是年少时师傅训练他手指速度常玩的一个趣味小游戏。
“来！取了这颗棋子，我就告诉你。”
“取就取。”
李哥刚要抬起右手去取，发现自己的肉体无比笨重。该死，似乎不听使唤，李哥暗骂道。
终于抬起了手，原来是自己手臂动作实在太慢了。
咬了咬牙，费力地抬起手腕，伸手去点。
出乎意料，老板娘手指躲闪的速度却也并不快，拆了几手，老板娘的速度占据上风。
李哥并不服输，聚精会神，拖着笨重手指继续探出。老板娘曲指回躲，妙指生花，身体却不动分毫。
回手掏！
迂回拉扯，预判拉点。
看不见，走位，走位，手里干！
嘿嘿。
难受。
两人互拆了几十手。黑色棋子在空中极速窜动，神鬼莫测，如同一只狡猾的黑暗精灵。
再来！
李哥心无杂念，双眼如有神，拖动笨重的手指继续去点。
事实上，此时此刻这两人的手指已经快得出现残影，快得肉眼看不清。
屋内袖风嘶鸣。
屋外星月暗去。
风铃急急而动。
飘丝彩带骤停。
互拆一百零八手。
砰！
戛然而止。
李哥完成了一次超越人类反应极限的预判，终于点到棋子上。
棋子从老板娘的指尖滑落。
“妙栽！妙栽！”老板娘鼓掌说道。
“今日洗神，大功告成。”。
李哥豁然开朗。
“今日洗神，大功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