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里澡堂子

　　以前看电影的时候，知道有“里世界”这种东西，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还有“里澡堂子”这种特殊存在。
　　——摘自《陈灵的助手日志》
　　正在散步的秀神突然看见迎面走来了一位青年，二十四岁上下，身穿古代樱之岛浴袍，踩着木屐，手腕纤细，十指修长，外貌俊美秀丽，气质清冷，若不是他突出的喉结，几乎会让人错认为女生，而最引人瞩目的则是他的一头银发。
　　秀神眼睛一转，似乎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而跟上来的陈灵则腹诽不已。
　　一看这小白脸就不是什么好人，板着个脸跟谁欠他钱一样。小手腕瘦的跟柴火棍一样，我一个能打他三个。这一头白发肯定是因为肾虚，年纪轻轻就肾虚，肯定平时不干什么好事。
　　对于比自己长得好的人，陈灵从来都是没有好脸色的。
　　“敢问二位是秀神大师和陈灵先生吗？”青年和善地问道。
　　秀神点了一下头，微笑地说道：“我正是秀神，那么我猜您一定是老板了？”
　　青年点头道：“正是，我叫乐成，是温泉别墅的老板，驱魔的事，有劳二位了。”
　　“哪里，既然雇佣了我们，我们就是生意伙伴了，乐老板不用客气，正好也需要向乐老板了解一些情况。”秀神回答道。
　　“那我们一边往房间走，一边说吧。”乐成引着二人往房间走去。
　　“不知道乐老板开温泉别墅以前，这片地是干什么的呢？”秀神在一旁问道。
　　“这本是一片荒地，在我来之前并没有什么人居住，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这里以前不是坟地，坟地饱含怨气，污染地脉，也不会有天然温泉。”
　　“那都有哪些人见过那个鬼呢？”
　　“见过鬼的几个人都受到了惊吓，早早离开了。虽然我们也做了记录，但是他们很慌张，也说不出什么。”
　　“这就麻烦了，只存在于传言中的男鬼，不具有特别标志，只知道外貌，而根据陈灵的遭遇来看，甚至还不止一只鬼，这样处理起来会很麻烦。”
　　听完秀神的话，乐成略微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一定要说的话，倒是有几个‘人’曾遇到鬼，还没有离开，但是…”乐成回头一看秀神，“不过我想先问一个问题？”
　　“请问。”
　　“秀神小姐是专业的除魔师吗？”
　　“那是自然。”
　　“非常专业的那种？”
　　“我想整个樱之岛，没有比我更专业的了。”
　　“那么我想领二位去一个地方，见几位曾经遇到鬼的客人，沿途不管看见了什么，请二位不要惊慌，以免惊扰了我的客人，他们都是贵客。”
　　“那是自然，请乐老板带路。”
　　乐成面无表情地转身带着二人往中心服务区走去，这时一直在旁边腹诽的陈灵凑到秀神身边小声地说。“秀神，你怎么发现这个死人脸是这里老板的。”
　　“注意你的态度，很失礼啊。”秀神瞪了一眼陈灵，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作为半妖，他身上的灵力很充沛。而结合他的样貌和发色，还有他的灵力特性，我想这位乐老板祖上应该有位亲友是雪妖。”
　　“我的祖母是一名雪妖，或者可以被称为山娘子。秀神小姐不愧是专业除魔师，一眼就看出来了。”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显然乐成还是听见了。
　　“不不，是我的助手失礼了，他缺乏管教，请乐老板见谅。”
　　“没事，孩子岁数还小，我不会在意的。”
　　秀神闻言微笑道：“乐老板海量，听闻在山娘子的领地中，所有风雪都受其指挥，是她的耳目。看来乐老板继承了您祖母的一部分妖力。”
　　“风雪中我继承了‘风’的妖力，虽然已经很弱了，但是还是很有用处。”
　　“明明自己也才二十四五，还叫我小孩，莫名其妙。”走在后面的陈灵小声嘀咕道。
　　“虽然我看起来很年轻，但是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乐成慢慢地转头看了一眼陈灵，“另外在我身边说话，不用刻意控制音量，不管是大声小声都是一样的，风会把你的话送到我耳边。”
　　遇到传说中的顺风耳了，陈灵赶紧捂住嘴巴，不再说话。
　　三人穿过中心服务区的大厅，来到一所小房间，走到了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前。
　　“请二位稍微后退。”乐成说道。
　　秀神陈灵二人往后退了几步，然后乐成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手指上肉眼可见的有气流流动的波纹，乐成用手指轻轻一触小门，顿时房间内狂风大作，不起眼的小门“咣当”一下被吹了开来，风住后，只有小门吱呀作响的声音。
　　“请二位见谅，这道门由精铁所制，虽然不太重，但是大概有三吨多，主要是为了防止人类客户无意间闯过这道门的。而且这道门本身没有钥匙孔，所以需要靠灵力吹开。”
　　“无事，倒是老板好强的妖力，之前还以为乐老板妖力稀薄，看来是我眼拙了。”秀神道歉道。
　　“不，确实是稀薄了，比起家父来说，差的很远。家父开门的时候，只会门动，而人没有感觉，而我则差很多，远不能得心应手。”说完乐成便不再多说话，只是静默地向门内走去。
　　小门背后是一道悠长的隧道，弯弯曲曲，时上时下，不知通到哪里。
　　“这条隧道后面是另外一家澡堂子，或者说是我真正经营所在，隧道光线很暗，请二位跟紧我。”
　　“劳烦乐老板在前面带路了。”秀神微笑答道。
　　黝黑的隧道口不知通向哪里，似乎没有尽头，好像要吞噬每一个要经过他的人，昏暗的隧道内部上上下下，让人分不清东西，这让陈灵想起来之前办公楼的遭遇。偏偏陈灵还不敢说话，只得战战兢兢地拉着秀神衣服的后摆跟在后面，秀神本来想拽回自己的衣服，不过一看陈灵牙齿打颤，睁大眼睛四处张望的可怜样子，也只得任他拉着自己的衣服。
　　大约走了一刻钟左右，隧道终于到了尽头，又有一道小门出现在眼前，乐成向前一指，又是一阵狂风吹过，秀神陈灵连忙用手遮住了眼睛。
　　小门被吹开后一阵亮光袭来，眼前豁然开朗。
　　很显然他们来到了一个山洞，山洞内部空间极大，被改造成了金碧辉煌的东方城堡风格，城堡外有三道木桥连接洞口，桥上车水马龙，来往不绝，与别墅区的人烟稀少形成了鲜明对比。沿着木桥有灯笼挂起作为路引，灯笼上用楷书写着“温汤”二字，山洞外虽有冷风吹过，却止于这二字之前。桥两旁种着不甚高大的树木，却并无绿叶，只是开满了粉红色的小花，给山洞带来了不少生气，客人沿桥而过可以直接步入城堡。
　　三人从小门拾阶桥，走在桥上，看着来往的客人，陈灵心中顿时感到惊奇不已。
　　“啊！秀神，你看？”陈灵指着来往的客人。
　　“别多嘴，跟着走。”秀神没好气地说道。
　　“可是你看，这些好像？”陈灵看着四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声调越来越高，嗓门也越来越大。
　　“我让你别说话，很没有礼貌。”
　　“不是，你看这些…”
　　“闭嘴！”
　　秀神看着慌张的陈灵，摇了摇头，直接用手指指着陈灵的嘴巴点了一下。
　　“言多必失！”
　　刚刚还想大喊的陈灵，立刻闭上了嘴巴。一道简单的封言咒，让陈灵暂时说不出话来。
　　慌乱的陈灵拼命来回拽秀神的衣服后摆，指指这，又指指那。秀神不耐烦的回过头来，恶狠狠地对陈灵说：“你要是再乱动，我就一脚把你从山洞口踹出去。这里应该已经接近飞凤岭山顶，一脚踹下去，保证你有飞一般的感觉。”
　　被恐吓的陈灵再也不敢乱动。
　　“没关系的，第一次见到这幅场景，常人惊慌失措是很正常的。倒是秀神大师镇定自若，不愧是顶级除魔师。”乐成在前面说道。
　　“哪里，作为一名除魔师，面对这种场合就慌了的话，传出去很丢脸的。”说完秀神给了乐成一个甜甜的微笑。
　　只见周围往来的客人绝大多数皆非人形。前面有两只身材高大，长嘴獠牙的野猪身着古代宫装，正带着几只小野猪往城堡里走去，两人正说的是好像有几只小猪已经过了身高限制，要不要买澡票。
　　旁边由四只独角小妖抬着一个步辇，步辇上趴着一直雪白的雄鹿，雄鹿周身可见三色奇光流转，小妖抬得很稳，雄鹿正在小憩。
　　前方有三只身着兽皮的独眼巨人似乎正在通过猜拳决定谁来请客，不过挡住了后面客人的路，远方的工作人员正在赶来疏导。
　　洞口处突然有阵阵鸣叫传来，几只大鸟从天而降，幻化成几个身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吆喝着要在澡堂的休息室好好喝几杯放松一下。
　　前方一只老龟正迈着不紧不慢地步伐向着城堡走去，却有一只史莱姆趁机黏在老龟的尾巴上搭起了顺风车。
　　一只人立而起的狼精正牵着一只棕白色的小狼迎面而来，小狼似乎不喜欢项圈，一直在挣扎，之后一耍脾气索性趴在地上不肯走，无奈体重太轻，被狼精一路拖着走。
　　很显然，这间浴室不对人类开放，这是一间专供妖族使用的浴室。
　　三人度过桥后，来到城堡门口，门口挂着匾额，上书“里澡堂子”四个字，让人不是很明白。旁边的乐成解释道：“这家店本是我祖母带着我父亲开的，刚开的时候没人什么人气，全靠祖母的几个朋友光顾，浴室建在山洞里，大家都找不到地方，于是祖母便在山洞门口挂了个牌子，上面写着‘里面有澡堂子’。后来客人越来越多，浴室的规模也逐渐变大，成了今天的模样，到了挂牌匾起名的时候便从最初的牌子中拿掉两个字，成了‘里澡堂子’，既象征着这间浴室不同于世俗的浴室，也象征着对传统的延续。”
　　“原来如此，‘里澡堂子’这名字起的既有历史意义，又有象征意义，实在是个好名字，一定是老板的祖母起的。”秀神奉承道。
　　“不，是我父亲起的。祖母自祖父去世后就厌倦了尘世，勉强在这里待了二十年，到父亲成年后就到虎跳崖修行了，之后再也未曾下山，连父亲的葬礼也没有参加。”
　　“这样啊…”秀神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未曾想到雪妖一族如此绝情，致亲情于不顾。
　　“祖母山娘子一族本就无父无母，是冰雪孕育的精灵，百里雪山才会有一只山娘子，对于亲情的观念极为淡薄。为了抚养父亲而开了这家浴室已是难能可贵，虽然早早离去，但是父亲从未对祖母心怀不满。”乐成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
　　“好了，请二位在这里稍坐，我去请几位遇到男鬼的客人出来与二位详谈。”乐成将秀神二人引到了大堂雅座上，便转身往男宾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