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绯红的苹果

　　我依照雷蒙公爵的指示铺好了餐布，雷蒙公爵从马上取下了一瓶红葡萄酒和四只杯子。
　　“你还带了酒？”金伊王子问道。
　　“既然有佳人相伴，怎能没有美酒相衬呢？”雷蒙公爵很得意自己能想得如此周到。
　　“我就知道叫上你准没错！有你在从来都不会闷。”金伊王子笑着说道。
　　“露娜，替我们斟上酒吧。”雷蒙公爵对我说。
　　“好的。”我接过雷蒙公爵手中酒瓶，为大家将酒杯斟满，色泽柔美的陈酿从瓶口中缓缓流出，就像是珍贵的石榴石融化成了紫红色的绸缎。
　　“金伊，我觉得单纯地饮酒还是略显乏味了，不如，我们就向各自倾慕的姑娘吟一首诗，你意下如何呢？”
　　“乐意奉陪。”
　　各自倾慕的姑娘？我不知道雷蒙公爵这是什么意思。
　　“那么就请您先开始吧，王子殿下。”
　　“好……表达爱意……让我想想……”我想我并没有看错，金伊王子思忖的时候的确是在望着我，我的耳朵有些发烫，却又紧张地害怕会被伊蒂丝公主或是雷蒙公爵察觉到。
　　“就挑选一首您喜欢的诗吧，一首能对伊蒂丝王妃表达您的爱意的诗。”我试图去提醒金伊王子。
　　“是的露娜，你说的对，”金伊王子看了一眼伊蒂丝公主，伊蒂丝公主冲着他微笑了一下，他便开始念道，“献给亲爱的伊蒂丝，克服惰性，因为坐走绒垫上或者睡走被窝里，是不会成名的，默默无闻的虚度一生，人走世上留下的痕迹，就如同空中的烟雾，水上的泡沫。”
　　伊蒂丝公主忍不住用手捂着嘴笑了起来，“噢，我亲爱的王子殿下，谢谢您的诗，我很喜欢，不过，这实在不像是表达爱意，倒像是在指教我该勤快一些，不要懒惰。”
　　“不，亲爱的伊蒂丝，我并不是这个意思。”金伊王子连忙解释道。
　　“我说，我的堂哥，您也实在太不懂得讨女孩子欢心了！您这念的是什么呀？”雷蒙公爵哈哈捧腹大笑起来。
　　“如果没错的话，这应该是但丁的《神曲》。”我读过这本书，也记得这诗句。
　　“是的，露娜小姐，”金伊王子显得很高兴，“这的确就是《神曲》。我想我的脑袋里并没有储备太多肉麻的情诗。”
　　“那就让我来吧。”雷蒙公爵端着酒杯，慢慢向我靠近。
　　“当夜晚撕扯它的衣衫，我给他一杯酒……”雷蒙公爵凑近我的肩膀，晃了晃他手中的酒杯，“暗黑色像磨碎的麝香……我拥紧他像骑士拥紧自己的利剑，他的发辫是我肩头的佩带……”他用手挑拨了一下我的发辫，我屏住了呼吸，不愿直视他的眼睛，“终于，当他在睡梦中放松身体，我移开他，尽管他始终拥抱着我……”雷蒙公爵突然从背后环住我的腰际，我猛地拨开他的手臂，葡萄酒飞溅在他的天鹅绒裤子上。
　　雷蒙公爵怒目看着我。而我并没有一丁点儿的胆怯。
　　“雷蒙！”金伊王子对着雷蒙公爵呵道，“别耍性子。”
　　雷蒙公爵轻蔑地抿嘴笑了笑，“我想你看到了，我昂贵的裤子都被你弄湿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裤腿。
　　我在雷蒙公爵的脚边蹲下身子，用手帕轻轻擦拭着他裤腿上的酒渍。
　　“还有我的鞋子。”
　　“雷蒙，露娜是我的侍女。我想你不该这样命令她。”伊蒂丝公主终究是忍不住开了口。
　　“所以她仍然是侍女不是吗？何况，我吟了首诗送给她，难道这就是她应该回报我的方式吗？”
　　“恐怕这首诗并不是送给露娜的。”金伊王子说道。
　　“金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雷蒙公爵问道。
　　“这首诗是科尔多瓦送给他的心上人的情诗没错，可是他的心上人……是个男人。”
　　“这么说……这是一首……同性诗！”伊蒂丝公主哈哈大笑起来，“雷蒙，难不成，这首诗是你为……金伊念的？“
　　“亲爱的雷蒙，我可是你的堂哥啊！“金伊王子也故意打趣地笑着说道。
　　我也跟着他们笑出了声。
　　雷蒙公爵从我的手中抽出手帕，抹了抹自己的鞋面，然后便站起身来，将手帕随手丢给了我。
　　我们席地而坐，举杯饮酒，将那不愉快的小插曲抛掷到脑后。
　　远方的地平线和光交织在一起，我觉得自己仿佛是被印刻在了一副油画里，融化在彩色的涂料中。我望见一棵苹果树，树梢上挂着一只绯红的苹果，我很是惊喜。
　　金伊王子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表情，他顺着我的目光看了过去：“那里竟然有一只苹果。”
　　“怎么，不过是一只苹果而已，这有什么可稀奇的呢？”伊蒂丝公主问道。
　　“公主，现在不是苹果成熟的季节，那只熟透了的苹果真是挺稀奇的。”我向伊蒂丝公主解释道。
　　金伊王子站起身来：“我去将它摘下来。”
　　“等等，”雷蒙公爵也站了起来，“就看我们谁先抢到。”
　　“好！”金伊王子笑着说道。
　　金伊王子和雷蒙公爵同时向远处的那颗苹果树跑了过去，这一刻，他们就像两个无拘无束的孩子一样，谁又知道有一天他们俩会陷入兄弟之间的权力斗争，而那个时候，战利品就不再是一颗苹果，而他们要付出的代价是血与肉。
　　“露娜，你猜谁会先摘到那只苹果？”
　　“我希望是金伊王子。”我的确对那傲慢无礼的雷蒙公爵没什么好感。
　　“我也是。你知道吗，露娜，金伊昨天送了我一束千金子藤，当时我觉得如此安慰却又十分愧疚，作为一个妻子，我的心里却惦记着那个没有未来的人，我不愿意再提起他的名字，那个戴着面具的伪君子。”
　　看来伊蒂丝公主的心头的那个结终于能够解开了，我发自内心地为她感到欣慰：“公主殿下，你不必觉得愧疚了，你是那么美丽、高贵，能娶到你这样的妻子该是多么幸运的事。”
　　“谢谢你，露娜。金伊他英俊、善良、勇敢，我想我会慢慢爱上他的，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不是吗？”
　　“你说的对，公主殿下。”伊蒂丝公主会慢慢爱上金伊王子的，金伊王子一定也爱着他完美的妻子，而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侍女，从金伊王子眼睛里捕捉到的那些微妙都只是我的心里在作怪罢了，露娜公主和金伊王子的故事是属于另一个平行世界的，在我的世界，这永远都只是一个不能去做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