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李青莲

　　第一章李青莲
　　阳春五月，好一个江南。
　　车水马龙的西湖边，过往行人不绝，才子佳人驻足而望，也不由得感叹着大好景色。学识渊博之辈定会早春半步，在候春来，对着这和风丽日，忍不住提笔，大发感叹。毕竟文人，不入仕途，便入书途。
　　江南无限好，最好风光是青楼。
　　倘若风景如画的西湖吸引不了达官贵人的目光，那么莺莺燕燕群集之地——青楼定是不二之选。烟花柳巷，酒池肉林，真当是销魂蚀骨。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沉迷于此，相当一群浪荡子会在这风花雪月之地，饮酒听书，素手琵琶，秀色可餐，丝竹绕耳，也是一大幸事。
　　琵琶声才起，便定住一大帮人。只见台上一位蒙面姑娘坐抱琵琶，纤纤玉手点在琴弦之上，似晚风拂月，真当清新脱俗。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嬉闹声，笑骂声……一时间通通止于此。一位衣着华丽的俊俏公子哥放下手中的折扇，自顾自地喝酒，对台上弹琵琶的女子毫不在意，可看到旁人的痴傻模样，也忍不住觉得好笑。
　　“可有好酒？”门框一声轻响，传来一声洋洋洒洒的吆喝。
　　姑娘纤手压住琴弦，柳眉轻挑，看着门前来人。听客一时还魂了，回味无穷，意犹未尽，还觉得没听够，纷纷掏出大把银票银两，请这位姑娘再弹一曲。
　　坐在后排无缘姑娘者，定睛一看看门外来人，是一个浪荡的道士。嘴里叼着一根泛着嫩黄的小狗尾巴草，一支紫木簪扎着头发，穿的是极普通的蓝道袍，身后负着一柄式制铁剑，一手提着空荡荡的褐色纹太极的酒葫芦，一手扶门。倒是生得一副好相貌，虽不显富贵贫贱，却干净异常，说不出的逍遥味儿，与说书人所述的浪迹天涯的侠客倒是莫名契合。
　　“哪来的臭要饭的？走走走，再不走叫人了啊！”浓妆艳抹的丰腴老鸨一看这人，就料定不是穷酸主，就是江湖人。不由分说地开始赶人。旁边的公子哥却是突然来了兴致，忙道：
　　“等等，道士，你若是陪本少爷过上两招，就不怪罪你打扰本公子听曲，还给你添上一壶酒，如何？”
　　门口的道士径直走了进来，旁若无人地坐在了公子哥身旁，放下背后的铁剑靠在桌旁，端起酒壶就给自己酌了一杯，一口饮完，嗤笑一声，对着公子哥道：“这也算是酒？”青楼的酒本就比不上烈酒，只是助兴而已，嗜酒之人当然喝起来索然无味，甚至比不上农家浊酒。
　　“水不是水，酒不是酒。你也能喝得半醉？你这酒量，怕是刚落地的娃娃都比你强上几分。”道士看着脸上微微泛红的公子哥，弹了弹瓷壶打趣道。
　　也是觉得失了面子，也许的确酒量不佳。公子哥脸上涨红，“你这道士，来青楼喝花酒？真不知是哪家道观，出了你这假道士。”
　　“真也罢，假也罢，谁说道士不能喝酒？不过你确实说对了，我就是个假道士而已。”道士呵呵一笑，毫不在意。
　　“你……真是有辱斯文！”公子哥也憋不出什么话了，只得随口一骂。
　　“你逛青楼就是好斯文，哪家的小娃如此有趣，了不得，了不得啊。”道士放声大笑，引得别座客人皆是哄堂大笑。
　　“都笑什么！”公子哥恼羞成怒，酒气上头，脸上醉意更重。
　　“此处无酒，更无好酒，我去也。”道士摇了摇头，提起桌边剑，拂去道袍上莫须有的灰尘，扛着空空如也的酒葫芦，就这么走了出去。
　　“留步。”还是那公子哥出声，他此时显然没了刚刚那般失措，平心复气，从容地摇着扇子，“你若能接我三剑，我便把我爹珍藏了十五年的‘醉尘沙’赠与你，如若不然，你得跟本公子道歉。”
　　“哦？文朝贡酒‘醉尘沙’，倒也是有些许年间没喝过了，勉勉强强吧，只是这世间再无我没喝过的酒了。可我不喜欢挨打，那我便出一剑，你没动一步算我输，如何？”道士沉吟片刻，剑眉一挑，目光如炬。
　　公子哥心里暗自松了口气，点头应下。
　　旁观者皆是离此二人几丈远，老鸨也是头痛万分，这俩人要打还要选在青楼，这让自己这生意还做不做了？但是这公子哥是……老鸨也不敢说什么。
　　“敢问可是李真人？”
　　众人皆回头，是那弹琵琶的蒙面姑娘，刚刚姑娘方才也目睹了此事，这才试问一句。
　　“你认得我？”
　　女子心中方才落定，放下手中的琵琶，朝着道士一拜，才道：
　　“家父曾言李家真人有天相，当为天下首屈一指的高手，其他便不多言。如今有缘才能见到真人。”
　　“你爹是谁？”
　　“家父王几何。”
　　“王几何是谁？”
　　“……”
　　李道士莞尔，不再与女子谈话，将之抛在脑后。信手捻起自己叼在嘴里的狗尾巴草，以剑握之，施以剑招。
　　“此剑名曰狗苍天，乃我随手取之，我以真丹发一剑，你能接得住吗？”
　　公子哥面色如常，直视李真人手中剑，手中折扇一启，张出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不动如山’，脚下更是虚浮无力，根本不似抵挡之势，仿佛李真人这一剑毫无压力可言。
　　“自当接下。”
　　看着面前的公子哥毫无抵挡之架势，李道士也不以为意，随手一剑，不露锋芒，直点面门。
　　旁观者尽是头晕目眩，耳边器物轰鸣，看不大真切，看不清道士人在何处，剑指何方。公子哥神色一变，不敢再作先前那般姿态，十分警惕。却茫然四顾不见其人，脚下软绵绵无处着力，天旋地转。但公子哥不知如何，却丝毫未动半步，明明也是神色痴呆，这让李道士皱了皱眉头，又突然明白了，忍俊不禁。待片刻后，公子哥头脑便也清醒，看着周围看客，东倒西歪，皆昏昏然的模样，如未醒之态。
　　脚下插着一根狗尾巴草，入木七分，是李真人那柄‘狗苍天’，但是李真人却没了踪影。真正的剑客，一草一木可为剑，今日可算见到。
　　“请前辈为我寻一人。”女子焦急地四处张望，寻找着李道士的身影。
　　“何人？”远处不知何处传来李道人的声音。
　　“文朝纵邬营张宁张佑之。”女子神色一喜，急忙道。
　　之后，便没了回应。女子知道，这位前辈算是答应了，也算是没白费这一番力。
　　“姐，上套了吗？”公子哥一脸坏笑地扶着桌子，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地问道。
　　原来，这公子哥鞋子早就钉在了原地……
　　“嗯。”女子思绪飘到远方，不知多远，不知多思。
　　在数里之外，行走在泥泞小路上的蓝袍道士持剑笑了笑，摇了摇空荡荡的酒葫芦，又是笑了笑，随手摘了一根狗尾巴草，放在嘴里，还是笑了笑，朝着北方走去。
　　哎，想不到在两个小辈面前栽了跟头。王几何？有趣有趣……
　　天下大宗师第五，道家真人李青莲，以剑醉人，以醉杀人。直来直往，不做作，真性情。天下九大宗师，又有几个会向小辈道歉？无非就是有求于宗师，人心不古啊。。
　　行天下路，寻天上仙。
　　喝世间酒，练世外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