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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至，寨民在山上猎了几头大野猪，章叔胤又派人再山下购了几头大肥猪。
这年代，没人喜欢吃猪肉，除了贫苦人家。
相比于清汤寡水的粟米粥，章叔胤倒愿人人每顿都能沾一点荤腥。
过年那一天，不管大人还是小孩，都分上了一块猪肉。
寨民很质朴，平日里除了劳作也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
章叔胤就抽晚上的时间，与众人拉家常，诉一诉苦。
他身边跟了两个陈硕真的弟子，学习他的语录，这也是陈硕真要求的。
“二当家，你不知道，原来我在的庄子，庄主要我们每年交一半的粮，我们交完粮，还得交粮税，哪里够吃嘛，我家老幺就是这么饿死了。”一个黄脸汉子抹着眼泪哭诉着。
“会好的，来了这里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相互帮扶，谁也不能破坏我们的新生活。”章叔胤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对，谁要敢来破坏，我老张第一个饶不了他。”
“我齐三也不会怕，就算官府来了又怎么样？官府就能不讲道理了？”
“官府怎么会不讲道理，一定会为大家做主的。”章叔胤故意这样说了一句。
不出所料，话音刚落，群情激愤。
“哼，二当家，你是一片好心，可官府太黑，与乡绅狼狈为奸，要不是他们，我们怎么会无家可归。”
“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去年水灾，死了那么多人，也没见官府赈灾。”
“我们的田地不是被官府占了，就是被乡绅占了，为了活命，我们不得已把女儿儿子卖给他们为奴为婢，可他们，打死也不用偿命，官府也不会追究......”
......
“各位乡亲放心，你们都是山寨的亲人，山寨不会亏待每一个亲人，有我们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吃的！”
章叔胤豪迈地举起手臂，大声说道。
“好！”此起彼伏的掌声与欢呼声。
现在的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够无耻，同样是煽动百姓，只不过自己的做法更高明。
“学到了吗？”等百姓散了以后，章叔胤问陈硕真的两个弟子。
两个弟子一个叫做陈南，一个叫做魏平，皆是陈硕真从小收养的。
两人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就继续在我身边学着，将来还需要你们发展下去，不仅仅是在睦州，甚至全国各地，我都要看到星星之火。”
章叔胤顿了顿，继续说道：“百姓的思想观念还未转变，他们的敌人永远是吸他们血的士绅土豪。明日，我便与你俩讲一讲什么叫做革命，什么叫做土地改革。”
第二日，陈硕真很早就来到了章叔胤的房间，妹妹陈英雪送来了洗脸水之后，打了一个招呼就离开了。
她有些诧异地问：“叔胤，你和我妹的婚事？”
“大业未成，何以为家？”章叔胤立马摆了摆手打断，义正言辞地说道：“硕真，若是我此时谈及儿女私情，让弟兄们怎么看我？”
章叔胤对陈英雪没有什么感情，不想耽误自己，也不想耽误她。
陈硕真一想也是，也就没有再说下去。
“不知硕真找我有何事？”章叔胤心中有些好奇地问。
“两件事，据长安探子回报，一是李治打算采用长孙无忌奏报的均田制，二是前相之子房遗爱遭贬，传言他意图谋反。”
陈硕真不紧不慢地说完，看着章叔胤，打算听取他的意见。
章叔胤拧了一把毛巾，眉头紧锁在一起，看了看门外，见无人在，才关上门，压低了声音说：“第一件事，有利也有弊，我们对抗朝廷，最重要的是，有人支持，士族争取不了，只能争取平民。朝廷下发的政令，地方向来阳奉阴违，真正执行的又有几个？如此一来，反而会刺激豪绅的心思，国家权力真正还是把控在世家手中，我们恰好可以制造谣言，火中取栗。”
陈硕真急问：“如何做？”
“派忠心弟子，前往各地，尤其是陇西这些士族多的地方，散发朝廷要收回他们手中田地的谣言。”
章叔胤抹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
“此事不难。”陈硕真略一沉吟，缓缓说道。
“此为利，弊在于，多少可以缓解朝廷与平民的矛盾，对于我们起事，又增了许多障碍。没想到长孙无忌倒也是个人才，能看到这一点。”
章叔胤摇摇头笑了笑，成名于史书上的人物，没有一个善茬。
“此人非除去不可。”陈硕真目光一寒。
“不用，此人自会有人收拾。”章叔胤想到了长孙无忌悲惨的后半生，忽然意识到武媚娘也该出现了，这也算是一个契机，若是武后乱唐，大可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起事。
总之，目前就是缺少一个起事名义，自古造反，大义必不可少。
没有大义，就不能争取天下支持。
当然，除了暴力，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小伎俩都微不足道，可他偏偏目前缺少实力，只能一步步积累。
“第二件事，我目前还不知如何处理，继续派人盯着就是，长安一有风吹草动，及时传回。硕真，你可以秘密组建一支暗间，传递消息。”章叔胤忽然意识到信息战的必要性。
“既然叔胤提起，此事便由你来决策，所有需求，山寨全力供应。”陈硕真不善于这些，也不揽权。
“好。”章叔胤没有拒绝，他想起了明朝的锦衣卫，也想起了后世的间谍，心里瞬间有了主意。
两件事定下来以后，陈硕真又想起了章叔胤昨日提起的革命和土地改革。
“叔胤，我也想听听你的高见。”
她不知道章叔胤怎么会想出这么多新奇的名词，可却打心底觉得有道理。
章叔胤推开房门，冬日的暖阳恰好不偏不倚地洒了进来。
两人并肩走了出去，迎面而来的寨民纷纷问好。
“此事，我正想与你商议。”
这些日子以来，沉重的压力迫使章叔胤少了一分轻浮，多了一分稳重。
一言一行竟真的有些军师的风范。
“你说。”
“我们与唐军迟早会有一战，此战宜迟不宜早，却也不能太迟，太迟则会令唐国壮大。而我打算培养一批亲信，前往各州宣扬革命思想。初期不需要太激进，以免打草惊蛇，只需与贫民打好关系，融入百姓之中。待第一战打响，便由各州负责人领导起义，互相呼应，形成燎原之势。所前往的州县越贫穷约好，贪官越多越好。”
章叔胤深吸一口气，既然决定造反了，那便把事做绝，他固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唐王朝也不是冰清玉洁。
所有的身后功名，哪里比得上活着重要。
“好，叔胤你拿主意就好。”
陈硕真很满意章叔胤现在的状态，比昏迷之前，更能统筹全局。
今日的集议上，陈硕真召集了山寨之中所有管事的，还有不少自己弟子，甚至一些寨民，前来听章叔胤讲革命。
而章叔胤哪里懂得太多，还不是依靠系统，将得到的知识，尽量转化成浅显易懂的语言，传递给在座的人。
“都说君权神授，我不这样认为，有个和我们一样的苦哈哈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什么意思呢，就是说，谁都可以称王拜侯。你童文宝可以做，你张良原也可以做。”
章叔胤看了一眼在座的众人，缓缓说道。
“那我老童也能做个侯爷？”
“俺张良原没那么高的追求，做个尚书就行啦。”
聚事厅众人一阵哄笑。
“为什么千百年换了一批又一批皇帝，我们这群人还是生活在最底层，还是挨饿受冻？因为不管是哪个国家，从未在乎过我们的利益。什么是利益，利益就是各位的诉求，各位不就是求个温饱，不被人看不起么？可是这简简单单的诉求，什么时候实现过？”
章叔胤的话音陡然提高。
“所以我们要革命，革侵犯我们利益的人的命，告诉他们，我们这群穷苦人也是有尊严的......”
“啪啪啪！”剧烈的鼓掌声。
听得所有人面色通红，不停叫好。
“说得好，凭什么我们就要低人一等，我们要革命，革豪绅官僚的命。”
陈硕真适时站了出来，高呼一声，将气氛燃到了高点。
“我们要革命！”
寨民一波接一波的声音，在深山之中回荡了很久。
下来之后，陈硕真笑道：“叔胤，你的法子，比我的管用多了，大家都很激动。”
“还得依靠实力，必须对唐军取得一两次大胜，才能振奋人心。”章叔胤依然有些忧心，洗脑谁都会，关键还是在战斗力，让他们明白为什么而战，战斗力才能提高一个档次。
结束了演讲，章叔胤去了一趟元灵道长的丹药房，沉迷于火药的元灵正在配比，清风和明月正在一旁晾干火药。
看到章叔胤，元灵没有说话，依旧低头忙着自己的事情。
火药这一块，他暂时不用操心，一切都是成熟的。
而在炼铁炉这边，章叔胤却犯了难，即便采用风箱，依然练不出上等好钢，只能凑合着制作一些农具，比如曲辕犁、镰刀。
说到底，还是江南一代的铁矿含碳量太高，而焦炭提供的温度低，不足以炼制出好高。
为此，章叔胤参考了系统的很多经验，决定采用炒钢法或者沿河建水车，依靠水车力带动风箱。
“郎君，这是新刻好的铜币模子。”
一个胡须花白的老者，颤颤巍巍地将一块泥模递给了章叔胤。
章叔胤仔细看了看，觉得与实际钱币区别不大，于是觉得先造一批出来看看效果。
“不错，你叫什么名字。”章叔胤的心情总算舒适了许多。
“小人张富贵。”
“好，此事我必有重赏，第一笔钱币制造出来以后，我赏你五十贯！”
“多谢郎君。”老者激动地差点要跪下，他一辈子哪里见过这么多钱，以往辛苦一年到头不过两三贯顶了天，心里越发庆幸被带上了山寨。
其他人羡慕地看着张富贵，那可是五十贯呐。。
“以后，谁要是对山寨有功，一样都赏。”
章叔胤的一句话，顿时让工匠红了眼睛，纷纷开始忙乎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