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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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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还是回去!既然没能提干,我就一定要想法挣到钱!”
  当他把这个决定告诉给宣传股袁股长知道后,他也这样劝他说:“小沈,你是从农村来的,一定要方方面面的考虑好。”
  以后还有郝参谋,任干事也都这样类似的劝过他。他谢过首长说:“我考虑好了,现在政策放宽了,我还是回去!一旦党需要了,我就再回来!”
  那个时候人的思想境界还是比较高的,也往往把社会需要放在首位。但是每个人,又不能不考虑实实在在的日子,现实中的生活。
  一九八四年秋天。
  退了伍的沈正雄坐在回乡的火车上。他望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城市乡村和田野,不由又想起了当兵前,和他当兵之后,想起了家乡,想起了胡爱玲…
  将近五年的部队生活过去了。而如今,她过的好吗?
  接着,他就又想起了那些儿时的伙伴。
  沈大富,唐大国,尤恩义,周惠来,吴义。他们都先后写信告诉他,自己已经先后的成家了。唯有沈大富还没有找到媳妇。
  沈大民也早就写信告诉他,他家的地主帽子被摘掉了,并且和周惠华已经结了婚,而且在以后又告诉他,他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叫沈宏志。
  他一路想着,不由又想起了战友安志强给他介绍的对象苗青,他拿出了她的照片看着。
  那是一张稍长但又有点圆嘟嘟的瓜子脸,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虽然不是特别漂亮,但却是那样好看。
  他放下照片,却又不由想起了很多...
  他终于听到了列车广播里的报站声:“各位旅客,前方到站昌黎车站…”
  昌黎,昌黎…
  而当他听到“昌黎”这两个字的时候,感觉竟是那样的亲切。
  他赶忙走到车窗前,不由的看着窗外,心情是那样激动…
  终于回到了家里。
  周田馨不住上下打量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结实了,比上回回来那阵又长高了,像个大人了…”
  说话间,沈正雄看见母亲的气色,好像比他上回探家时要好,面容也似乎多了一点红润,心里就不由的一阵高兴。
  但他发现,在母亲那张善良美丽,像姥姥那样慈爱的脸上,已经比他当兵离家时多添了一些皱纹。
  五年才见到儿子两回面,母亲就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提不了干,就想法转志愿兵啊,那不咋也比回来要好吗?”母亲周田馨在心疼的看着儿子说。
  沈正雄望着母亲,就只好把原因和想法,就像在信上写的那样又更加详细的告诉给她,然后又说:“妈,现在政策放开了,干啥也都中了,三百六十行,哪行都能出状元!”
  周田馨知道儿子从小就有志气,也有思路。听儿子这样说感觉也有道理。虽然担心他以后的路会该怎样走,但还是为儿子的想法和决定有了一点宽慰。
  这时,在地里干活的沈天河回来了。并且也在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
  他说:“长高了。但回家就免不了挨累。庄稼人,不管干啥那就不能怕吃苦。“
  沈正雄说:”爸,放心吧!我知道,我有这个准备。“
  沈天河说:”以后想要干啥考虑好了?”
  ”嗯!“沈正雄跟自己的父亲点了点头。
  沈天河看着他说:“那就中。这人不管在哪,要去干啥,不说干出个名堂来,但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活个值得!”
  沈正雄听着父亲的话,又说了声:”爸,我知道!“并且用力的点了一下头,然后回身给父亲倒了一杯水,递到他的手上说:“爸,地里还有啥活?我帮你去干!”
  沈天河接过水对儿子说:“不用。你就主要想想自己的打算,琢磨好应该从哪去着手。秋眼看这就收完了,地里不用你。”
  准是渴了,沈正雄看见父亲一口气就把水喝了,就又给父亲倒了一杯。
  ”妈,你渴吗?“沈正雄问着母亲。
  ”妈不渴,你快坐那歇会,多跟爸妈说说话!“周田馨说。
  ”嗯。“沈正雄轻声答应着母亲,点着头,坐了下来。
  沈天河说:“爸还是这句话,既然回来了,就要把自己想要做的事琢磨好。先这那的去走一走,看看,也好有个下一步的打算。”
  沈正雄点着头说:“嗯。一会我想先去看看我姥姥,明天我就去各处走走。”
  沈天河说:“好。刚回来先歇歇。你姥姥也想你,过一会就去吧!”
  沈正雄点着头。
  “正雄,妈哪回去你姥家,都总是看见你姥姥看你照片。“周田馨说。
  沈正雄听了眼睛不由有点潮湿,问道:”我姥姥从那回生病一直都像信上写的那样好吗?“
  ”是,你姥姥从那回生病好了以后,身板比以前还硬实,一直可好了!“周田馨说。
  ”那可忒好!”沈正雄不由高兴的一边说着,看着母亲,又看了看父亲说:”爸,你也瘦了。”
  沈天河说:“瘦了吗,没有吧,爸身体好着呢!”
  沈正雄听了虽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听着父亲说话一直带劲那语气,还是乐了:“那以后也要注意身板,家里外头的,那么多地都得是你。”
  沈正雄说完这话的时候,心里直觉得有一种亏欠。
  这时母亲也是这样说:“这多年可是苦了你爸,妈身体不好,本来就帮不上他,还啥都不让我伸手。你俩弟弟在外干活,正人上学,啥事都真是你爸一个人。”
  沈正雄听了母亲的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不由的又是一种别样的滋味。
  他发现,母亲虽然好多了,但才四十多的人却已经有些显老,父亲也是,而且比上回回来那阵真的好像瘦了。
  他不由想象着母亲拖着有病的身体在忙里忙外;父亲一年到头,在生产队也好,这回单干了也好,不分春夏秋冬在地里没时没晌干活时的劳累;两个弟弟不论寒风酷暑在外打工的艰难,一幕一幕…
  他同时又联想到了自己。
  当兵五年竟然没有半点出息,甚至没能为父母分担一些生活上那么多沉重的压力。想着想着他竟不由的眨了眨眼睛,走出门去。
  他四下的看着,看着...
  这是他再也熟悉不过的家,这里有他的童年,有他和姐姐弟弟们一起成长的足迹,从小到大的经历…
  父亲经常的披星戴月,早出时害怕吵醒儿女而都是迈着轻轻的脚步,晚归时拖着乏累的身板,常常与夜色融为一体,长长的身影;母亲不顾劳累燃起的,与天边的晚霞或者乌云连在一起的袅袅炊烟,令人心痛的咳嗽...
  沈正雄依然这里那里的看着,望着,好像每一处,都写有一家人那么多的不容易,坎坷与艰难…
  这时候,沈天河走了过来。
  “正雄!”他轻轻喊了一声自己的儿子。
  沈正雄回身看见父亲,点点头。
  沈天河看着他说:“男子汉了,一定要坚强!“
  沈正雄使劲而又快速的眨了几下眼睛说:“爸,我知道!”
  沈天河说:”屋里去歇会吧,刚才你不说要去看看姥姥姥爷吗?”
  沈正雄:”嗯,我这就去。“说着就又走进了屋里。
  “妈,我去看看我姥姥姥爷吧。”沈正雄对母亲说。
  周田馨说:“你不再歇会了吗?”
  “妈,我不累!”沈正雄说。
  周田馨看看儿子,又说:“那就去吧!妈哪回去你姥家,都准会看见你姥姥看你照片。“
  ”妈…”沈正雄说。
  “告诉妈你这是咋地了?”周田馨说。
  “妈,我没咋地,我去我姥家了啊!”沈正雄说。
  ”那去吧,到你姥家要累了就在那好好歇会。记住你爸的话。把你的想法都跟姥姥姥爷好好说说,别让他们惦记。“周田馨看着自己的儿子说。
  沈正雄听了,心里不由升起的那种感动早已涌在心头,但他只是说:“嗯。妈我知道了。”
  .
  走进姥姥家的院里,在他的脚还没有迈进屋门的时候,更没说半句话,但就听见姥姥在屋里惊喜的声音:“是正雄吧?”
  这时的沈正雄听了赶紧快步的走进了屋里。
  “姥姥!“沈正雄不由亲切的喊着。
  姥姥见了外甥她那个高兴劲啊…
  姥姥一边答应着,更是不由上下的打量着自己的外甥,眼里早已转了眼泪的说:“啥时候到家的?”
  并且一边说一边这那的摸着他,又拉过了他的一只手…
  这时的沈正雄早已在心里又升腾起了一股暖流。
  他说:“我刚到家。姥姥,你咋知道是我?”
  姥姥说:“别人没你这走道儿的声音。从小就跟着姥姥长大,你的啥不在姥姥心里。”
  沈正雄看着姥姥,顿时不由觉得泪往上涌,心情是一种别样的翻腾,似如潮水。
  是感恩还是亏欠?是喜悦还是愧疚?是高兴还是怎样?但他只觉得心里是那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发现,姥姥老了,头上又添了好多的白发,慈祥的脸上也又多了好些皱纹。
  他早忘了是咋放下手里给姥姥姥爷拿来的那一点点部队驻地的特产。
  “又买啥了啊,告诉你别花钱!”姥姥说,姥爷也说。
  而姥姥一边说着,又一边这样那样的看着自己的外甥,用手给他擦着眼角。
  “快往里坐坐,让姥姥好好看看!”说着就又用手摸着自己的外甥,这样那样的看着。姥爷的眼睛也一直都在眨巴眨巴的,但却微微笑着。
  ”累了吧,快倒炕上歇一会吧!“正雄姥姥说。
  ”就倒你姥姥跟前儿,歇会吧!“正雄姥爷说。
  ”姥爷,姥姥,我不累!“沈正雄说。
  “不累啥啊,听姥姥话,就倒这儿,歇会吧。”正雄姥姥心疼的说。
  沈正雄的一双眼睛,望着看着自己长大,始终都是那样无比恩慈的姥姥,脑海里不由闪现着回忆。
  从他懂事那天起,他就记得姥姥是那样疼他,有啥都忘不了想着自己的外甥,没有啥会舍不得给他。
  他长了这么大,从未听过姥姥跟谁说过半句大声的话。一辈子不论和谁,都是那样和颜悦色,甚至就是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也从来不会有丝毫的挑剔和埋怨,而从来都是怪自己。
  姥姥好像从来都知不道啥叫劳苦,甘心情愿的去为儿孙干这儿做那儿的,多累也不会说句累。而有点啥好吃的,也总是都让给儿女让给她的这个外甥,却从来都不舍得自己吃上半口。而每当晚辈,尤其是人家对她有一点好,给她一丝丝回报的时候,她却看的比山还要重。满面都是不忍心的感激。
  姥姥有一张特别善相的脸。她本来没笑,但却始终都好像是在微微笑着,而且面带一种无比的和蔼与慈爱,从而让人一看就会觉得她是那样亲切而又善良。
  那还是沈正雄五六岁的那年,正雄姥姥收拾柜子。
  从小就一直和姐姐沈正英在姥家长大的他,忽然看见姥姥手腕上戴着一样东西,而且是那样好看。
  沈正雄看着姥姥那爱不释手的样子,就跑了过去,不由喜欢的也要戴。
  姥姥本想带上看一会,然后摘下来再放回柜子里藏好,看见外甥跑来要玩,姥姥也想过怕他摔坏或者丢了。
  但她看着外甥可爱的小脸儿,却还是递给了他:“好好拿着玩,别摔坏了,也不许丢了,啊?”
  “嗯!”沈正雄听了不由高兴的点头答应着。
  那是一对非常好看的玉镯,那还是姥姥在跟姥爷结婚时,姥姥的父亲给她的。姥姥原先的家是一个大户人家,是正雄姥姥的奶奶传给姥姥的母亲,姥姥的母亲又传给正雄姥姥的。
  正雄姥姥的母亲在正雄姥姥还没有结婚的时候,就在去世前嘱咐正雄姥姥的父亲,要把这副手镯传给正雄姥姥。
  正雄姥姥的父亲一直珍藏着,并在正雄姥姥结婚的时候给了她。
  正雄姥姥回忆着她结婚那时候的情景,喜悦的心情里,更有一份对已故父母亲人的怀念。
  过了一会,沈正雄回来了。
  但一对手镯却只剩了一个。姥姥不由着急的问:“还有一个呢?”
  这时沈正英说:“姥姥,他摔坏了。”
  “在哪了?”姥姥一听就顿时着了急的问道。
  这时,周田馨和周田香姐俩,正好中午一起下班回来,姥姥慌忙的说:“快点,你俩都快去找找。”
  姐俩当时还不知是找啥,而当看见母亲手上的那只玉镯时,这才一下明白了。
  到了屋门外的墙根,周田香一眼就看见了那另一只玉镯,但却只是一半,那一半在别处才找到。
  姥姥看着两半了的玉镯,心疼的浑身都在颤抖,甚至嘴唇也在哆嗦,姐俩还是第一次看见母亲这样。
  而正雄姥姥却只是说:“你这个淘气包啊!”说着忽然无力的想要抬起手,但身子却已经开始有些倾斜,但她却怕抬起的手碰到外甥,竟一下拄在了身边的饭橱子角上,人也歪斜着倒了下去。周田馨,周田香姐俩见了,赶紧的跑过来扶住母亲,但她俩看见母亲的眼里已经流下了泪水,而且脸上带有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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