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分别在心口难开

　　重度脸盲症患者的佟清，难得遇见一位，见过一面就能再次认出的人。
　　“额，谢谢啦，要不我加一下微信，转你吧~”佟清担心秦一铭拒绝这点钱，忙不迭地抢着说。
　　“不用加微信，支付宝转我就行。”秦一铭淡淡地应道，倒完全没有像别人一般，跟新同事客气一番，倒搞得佟清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似的。佟清在心里嘀咕，估计路边遇到个阿猫阿狗，他也会伸手帮人家一把吧。
　　转完账，秦一铭就径直走开了，虽然他跟佟清回公司的路完全顺道儿，却也完全没有任何要寒暄的意思。佟清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像她这个慢热性子的家伙，真要跟人家硬扯话题闲聊，真的是要尴尬死了。
　　“叮咚~”微信响起来，佟清打开微信，是周杨。
　　“我要周日才回来，有朋友想多玩两天。”佟清心里有点小小的不痛快，以前两人热恋时期，周杨是几乎每个1小时，都会缠着发微信，了解一下女友的动态。他去毕业旅行这几天，除了偶尔完成任务似的打招呼之外，恍若消失了一般。佟清每次暗暗跟他赌气，微信上不理他，想着周杨或许能看出自己不开心了，会哄哄她，然后两个人好好聊一下。
　　悲哀的是，每一次赌气都是佟清一个人在赌气，等到周杨再一次微信找她时，她也把心里憋着的那一股子气早给消了。周杨稍微发一两个可爱的表情包，就能让她的低落情绪瞬间跑光，连甜言蜜语都不用说上几句。闺蜜董茜总提醒着她说，别那么傻乎乎的，女人还是要多吊吊男人的胃口，男人总想要有点征服欲。
　　佟清一般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心想着她才懒得使那么多小心机呢，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表现得露骨一点又何妨？回到办公桌，边上的同事们都在午睡，她第一天来也没好意思趴桌子上睡觉，就打开微博随便看看。
　　她在微博关注的人，多是同学好友，这年头大家都在忙着潜水，也没几个人还乐意在微博上PO自己的动态。佟清懒懒地随意往下拉，一个有点陌生的女生头像闯入眼帘，她发了一张从阳台眺望的海景照片，定位是在三亚亚龙湾。佟清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周杨也在三亚毕业旅行呢，于是就点进了对方的微博主页。
　　如果上天再给佟清一次机会，她打死也不会在这一天的中午，因为好奇心手贱地点进去看。紧接着的上一条微博是，一张让佟清产生生理性反胃的照片，女生跟一个男人甜蜜依偎着挤海边的沙滩椅上，头枕在男人的大腿上，而照片的男主人公虽然戴着一副墨镜，却是化成烟佟清也认识，那不是自己正在毕业旅行的男友周杨，又是谁？
　　那一刻，佟清的脑袋里是一片空白，手上的动作却是出奇的灵活和冷静。她把照片右键保存到电脑上，然后打开微信客户端，发给了男友周杨。又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把周杨的微信删掉，电话拉入黑名单，所有跟周杨有关系的密码账户全部修改，再把情侣APP上的关系解除。当佟清一气呵成地把所有与周杨有一丝儿牵连的信息，全部抹除掉时，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撑着桌子站起来的手左手，是颤抖着的。
　　佟清瞪大了眼眶，快步走向离工位最远的厕所，她的步子越走越快，心里积蓄着的情绪，仿佛在下一秒就要喷薄而出了。大大的眼睛里，满是雾气，没走一步，雾气加深一点，在她拉开厕所门的一刹那间，眼泪落下。
　　她不知道此刻该如何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才能走出这间小小的厕所，这是此刻佟清唯一觉得安全的地方，捂着嘴巴，只要不大声哭出来，谁也不知道，这几平米的空间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她不愿意去想事情的前因后果，也不愿意让脑子有一丝丝的思考能力，佟清在心里狂吼着，为什么我不是一个机器人？只要换下芯片，我就能重新开始了。
　　即使内心再歇斯底里，她的理智依旧在线，佟清估摸着下午的上班时间到了，她扬起头望着厕所屋顶黑色条纹天花板，伸出无名指细细地揩掉脸上的泪水，然后握着毛衣袖子又重新沾了沾脸，尽可能消除掉泪痕。低头走到洗手间外面的洗手台，她一直反反复复用冰凉的水，冲洗着两只手。末了抬起头看向镜子，眼睛红得像个兔子，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一转眼却跟镜子里另一双视线对上了。不知是冤家路窄，还是有缘相会，镜子里盯着她的，不是秦一铭，又是谁？
　　秦一铭倒也不是有意的，他一开始也没注意到身边的人，哪想到那么巧，一抬头就瞧见两眼通红、明显哭过的佟清。他有点慌了，关了水龙头，连手都没擦干，转身就走了，免得佟清尴尬。
　　走回工位的一路上，秦一铭心里暗暗琢磨着，这姑娘咋了，今天谁欺负她了么，第一天上班就哭成这幅样子。算了算了，秦一铭摇了摇头暗笑，这关他什么事呢，今天似乎咋老想女人？
　　佟清倒没怎么在意秦一铭，周杨给她这一记打击，让她的脑袋彻底昏了。不敢回想过去，更不会再思考未来两人再相见的场面，因为她太过沉浸早已消逝的甜蜜中，根本没有想到，狗血的背叛会有一天发生在她身上。
　　说实话，佟清是个爱幻想的小女生，她曾经幻想过，两人在婚礼现场，周杨当着爸妈和所有人的面，亲了她一口，她害羞得满脸通红；她也曾经幻想过，自己老成了一个胖乎乎的白发老奶奶，握着病床上的周杨，告诉他，老头子你安心走吧，我很快就来……任何一阶段的人生，她都想象过周杨在的画面，唯独她从不曾设想过，周杨的出轨。
　　曾与她那般相爱的人啊，怎么会就这么背叛呢？佟清想告诉自己，这大约又是在幻想了，但是，怎么会有如此真实的幻想呢？浑浑噩噩地工作了一天，回到一个人的家里，或许这还称不上一个家的出租房里，佟清终于理解现实的状况了。
　　周杨的出轨，早有预谋。
　　他的冷淡，从三个月前就开始了。他不再像之前那般，一到周末就想着跟佟清出门约会，反倒经常说实验室太忙，周末要加班。他在微信上，回复消息的速度，越来越慢，还时不时嫌弃佟清一天都不爱打扮。佟清生气了，不生气了，开心了，不开心了，宛若唱独角戏一般，周杨的安慰都显得太勉强。。
　　这一次去三亚的毕业旅行，同样如此。佟清换工作的空档，明明有时间陪他一起，他却迟迟不去，非要等到佟清换好工作再去。选择去S城，或许只是一个借口，他原本是想趁着这一次，跟佟清提分手的，哪想到她没哭没闹，反而说要陪他去上海打拼，这反倒周杨有几分心软，愈发难以开口了。
　　坐在三十平米的一居室里，佟清望着满地狼藉，还未来得及收拾的行李，她的心宛若有一铁块悬挂着，在急速地向悬崖下方坠落。靠在窗户前，远离市区的老小区在夜晚极其安静，只有偶尔一辆小轿车的车轮，趟过路上的积水，洒下的水滴声。佟清望着窗外，如果此刻从六楼挑下去，应该谁也不会知道吧？他们也许，连我是谁，都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