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离仇 下

　　第四章
　　“你好这里是茗市报警平台？”
　　一样的日期一样的夜晚，一样的街道一样的电话亭，一样的时间一样的声音，一样的语速一样的不耐烦，不一样的是拨号人的心境。
　　“喂，你好？”还是没人应答。
　　连带有口音的腔调也没变，少女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
　　“喂？”
　　“你好......我迷路了......“稚嫩依旧，惊慌重现，不过是装出来的。
　　“你是本地的还是外地的？”
　　“本地呢。”害怕中夹杂着当地的口音。
　　对方砸吧两下嘴，操着当地方言烦躁又无奈的问道：“你是本地的都能迷路我也是服了，你叫哪样？家住哪点儿？现在在哪个位置？”
　　“我家住在西山区梧桐路世纪城，我现在在哪点儿，我......我不认得......”同样的方言回应，掌握得很好。
　　“你给是白痴么？说说你周围有些哪样东西。”
　　“你......你要来找我的么？”惊慌地方言背后那么讽刺更加浓烈。
　　“废话那么多给是不想回家？赶紧说！”
　　“我在一个离公交车站不远的公用电话亭，这个车站的名字好像是.....好像是......啊我看见了，站牌名字叫东四街东路。”
　　“......还有呢？”
　　“还有......还有就是，对面好像有个市场，有个很大的招牌，好像写的是‘彩虹桥批发市场7号门’，周围都是黑的，这条街附近的商店都关门了。”
　　“......你在彩虹桥批发市场对面条街？”
　　“是、是。”
　　“......你看看你附近是不是有家点叫‘鸿运烟酒’。”
　　“有、有。”
　　“......是不是旁边有家‘云点洗衣店’，在旁边有家川菜馆？”
　　“对、对！”
　　“......”
　　“......”
　　“你个白痴！你往后走大概两百米有条巷子拐进来三百米就是我们派出所分局门口！”
　　“啊、啊？哪、哪边是前，哪边是后啊？”
　　“......你给是智障啊？前后左右分不清楚给？”
　　“......”骂得好像他有说清楚一样......
　　电话里传来一阵怒吼与讽刺。
　　“得了，在那点儿呆着，我们来找你。”
　　“是.....您亲自来找我吗？”
　　“......问那么多？你以为你是谁？”
　　“不、不是，我不敢随便跟人走，麻烦你来找我好不好？我认得你的声音，只敢跟你走......”
　　“......我真是烦不得你了。你穿什么衣服？”几乎怒吼。
　　“浅绿色格子衬衫、蓝色牛仔裤。”很标准的乖学生的打扮，取代她一贯简约单调的素朴连衣裙。
　　“砰”的一声毫不客气的挂电话声。
　　四周空寂，夜风停止了呼吸。临近午夜十二点的天空偶见几个繁星，几盏路灯泛黄的光映照得黑色天空更加深邃，几只蝇蛾扑着翅膀围绕在灯泡下，不知是求生还是寻死。
　　十分钟后，一辆警车慢悠悠的停在那个老旧的电话亭旁。副驾上下来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粗狂的脸不耐烦的表情，对着电话亭旁的少女上下打量一番，眼睛微眯，“是你迷路了？”
　　“是。”
　　“小姑娘这么晚了你咋个一个人跑这里来？离家出走还是偷了钱？”看她长相不凡，气质清秀，男人一脸不屑。根据工作经验判断着，这看似温雅乖巧的面具下隐藏着不可估量的叛逆，现在的人都怎么了，越往下一代越荒唐。
　　掏出一根烟递给驾驶室悠哉躺着闭目养神的同事，又掏出一根自己点上。
　　“就......你们两个人吗？”
　　男人嗤笑一声，“警察出警还要征求你的意见出多少人？两个警察叔叔来接你你还嫌排场不够大？”
　　“不，我只是怕，你们只有两个人，待会儿会怕。”标准的普通话，镇定的语言，讥笑的表情。
　　“你说哪样？”愤怒。
　　“我说待会儿你别怕。”少女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讽刺带着邪魅。
　　男人楞住了，忘了抖烟灰，瞪着眼睛对上一双水灵清澈的大眼睛，里面的嘲笑与愤怒倒影着自己的影子，本要发怒的情绪瞬间卡在喉咙咽回肚子里，莫名的感到一阵凉意。
　　“你......你是外地的还是本地的？”少女刚才几句话，完全没有本地人的口音。
　　“你说呢？”
　　“你、你要整哪样？”莫名的慌张感袭来，男人依旧努力保持自己的镇定。
　　少女邪笑着两手交叉至于胸前，慢慢的由嫩白色的双手开始褪色，逐渐变得更轻更浅，直至只剩下极浅的一层几近透明的乳白色和显眼的炭笔勾勒的轮廓线。
　　能动手时尽量少动口。
　　男人吓得紧紧后退背靠在车门上，嘴上叼着的烟抖落在脚边，额前的汗水渐渐渗出皮肤，又越来越多的架势。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内心不断的告诉自己不可能，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鬼。
　　“你是人是鬼？”嘴唇抖得不像话。
　　少女悠哉的一根一根按压几近透明的手指，骨节处传来一声一声清脆的骨响声。一步，一步，慢慢靠近，“记得吗？去年今日此时，也有一个女孩打电话求助，赶巧，也是你接的电话。”
　　男人的身体开始发抖，少女嗤笑一声。
　　“因为她是外地的，所以你拒绝了。而今天，因为我是本地的，所以你来了。”平静的声音平静的语调，透露着极度的讽刺及嗔怒。
　　“你知道，害怕，绝望这几个字怎么写吗？你知道，她当时抱着怎样的心情打得那通电话吗？”渐渐的怒意奔涌而出，语调也由平静变为了愤怒。
　　“你干什么？！”待在驾驶室抽烟的人听到怒吼声睁开眼后迅速的下车，扯掉嘴里叼着的烟头狠狠甩在地上，愤怒的砸上车门，“你给是活得不耐烦了，认得我们是谁吗？”敢在警察面前嚣张？
　　少女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看得那人觉得后背一冷，一阵寒意袭来，像是一团冷气包围，将他愤怒的步伐冻在车头前面，站在那里不敢再上前一步。
　　少女冷笑一声，转头再次对上那个已是满身汗水的男人，“你知道，最后一丝希望破灭的感觉吗？”
　　“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你知道眼睁睁的看着死亡来临却无能为力是什么感觉吗？”
　　少女扫过车头前的男人嘲笑的望着紧靠在车门上发抖的男人。后者僵硬的转过头看着那位陪他出警的倒霉同事，目光相接的那一刹那，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倒霉的同事随着少女随意的一挥手臂，鲜血刹那溢出如血崩，胸前被斜斜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人倒在血泊中。
　　“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男人腿软跪倒在地上，恐惧的汗水与泪水交融，什么都来不及想颤抖着一遍遍重复着求饶的话语。
　　少女嗤笑一声，“从前你不知道，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混吃混喝吃百姓的日子很逍遥吧？”
　　“对......对不起....不起对不起，求你......求你留我一命......”
　　“留你一命？”
　　少女轻笑一声，“真难看！”
　　男人发抖的四肢撑地，没出息的呜哇大哭。
　　“我见过警察，遇到过好多警察，与他们相比，你真的不配，你无法坚守这个神圣的职业，更不配在这个岗位上呆着，所以，我替他们收拾了害群之马，也为社会群众清除了嗜血恶鬼。”
　　“求求你别杀我，我......我一定改，一定改，一定认认真真做人民的好公仆！求求你......”
　　“改？”少女嗤笑一声又是一道掌风扇在男人脸上，“你改不了了。”
　　“你！你想干什么？！”男人恐惧着狼狈后退。
　　“对了，告诉你，我今年，还是14岁。”
　　少女退后几步，拉开些距离，她不想离一团恶心垃圾这么近。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叫欧音。”少女蹲下身，歪着头对上那双充满恐惧与绝望的眼睛，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说给那人听，“我当日当时，恐怕也是这样的眼神吧......真丑。”
　　似一阵刀划过，从脸劈到下腹，又一阵血崩染红了寂静的柏油路面，一具略胖的尸体倒下。人说相遇是种缘，而缘却或幸，或不幸。
　　“不管是你遇到我还是我遇到你，真是一种不幸。”
　　欧音掏出一次性纸巾擦了擦双手不存在的血迹，轮廓线以内的颜色慢慢恢复到正常的嫩白色。
　　漆黑的夜色中血色水迹扩散得越来越大，浅绿色格子衫、淡蓝色牛仔裤渐渐消失在寂静的午夜中。
　　黑暗的阴影里，一双明亮的眸子闪烁在静谧的夜，望着那抹的身影消失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