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离 新

　　“什么时候背着我谈恋爱了？”白色轿车在内环高速上行驶，女人戴着墨镜悠闲的轻握着方向盘，嘴角上扬。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欧音调整着座位，寻找到一个舒适的角度慵懒躺下。
　　“呵呵，刚才那个害羞的男生不是你的小男友？”
　　“噢？是吗……我是你生的你还不知道？”欧音把问题抛给母亲，没有正面回答。
　　“就因为你是我生的，我才奇怪。”
　　欧音无奈地笑笑，摇摇头，她总是拿这个三十好几的女人毫无办法。
　　女人好笑的瞟她一眼，“跟你妈当年一样受欢迎！不过我可是没那么容易追的，谁像你，还主动的投怀？送抱？”
　　“......”
　　欧音一愣，随后又是淡淡的笑着摇头，决定闭目养神来躲开她妈。
　　当时是她，怎么想的......身体先行，大脑没跟上，于是人生之中除了妈妈以外的第一个拥抱就意外的......自己反应过来时，也惊了一跳，为了掩饰那一刻的尴尬，镇定的微笑着道别马上钻入车内了。
　　“哎，打开看看呀。”女人努努嘴指着欧音上车后随手放置在挡风玻璃下方的中控台上的老式信封，一看那鼓鼓的东西，就觉得有料。
　　欧音无奈，一边拆一边嗤之以鼻，“裴芷靜你怎么那么八卦......”
　　“我关心自己女儿怎么了？你的情书我还看得少了？我养你这么多年如果随便就被人给拐跑了，我可划不着！再说，我可得为我们家诺瑞好好守关。”
　　汽车绕着弧形分流道绕上了另一条道，欧音狠狠地给了一记白眼，拆着信封没有搭话。
　　“咦有什么？”裴芷靜瞟见一眼欧音手上的小东西。
　　“信和礼物。”欧音敷衍的回答着躺回那个令她舒服的座椅上，眼神被那个精致又带着古老韵味儿的盒子吸引。嫩白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打开，提起项链认真的看着那颗状似水滴又似音符的坠子，“挺漂亮的。”
　　裴芷靜斜瞟一眼好奇的伸过一只手来，“给我看看。”
　　欧音略侧过身挡住了她，“为了生命着想，你还是安心的开车吧。”
　　“(ˉ▽ˉ～)切~~小气~”
　　到底谁小气......
　　欧音没理自家小气的母亲，小心的把项链放回盒子，盖上。
　　这颗看着就不普通的水晶项链莫名的让她感到沉重，她不是不知道温文俊的心思。
　　在这个早恋已经没有了年龄下线的时代，幼儿园的小朋友就开始恋爱。很多家长都在盲目推崇西方开放式教育，而或包容或鼓励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弄巧成拙，营造出不伦不类的校园氛围。
　　欧音不是顽固守旧派，但她很清楚，说情情爱爱、谈摇滚嘻哈，追流行时尚、扮成熟大牌，对于他们这个年纪来说，都早了一百多年呢。
　　温文俊，这么贵重的东西，居然这么随随便便的就送给了自己，果然是富贵人家养出的少爷么，幼稚。
　　因为年轻，生命可以包容我们偶尔的犯错，但生命不会一直包容我们不停的愚昧。
　　翻开那张对折好的信纸，不是好奇，只是无聊。意料之外的，没有以往自己收到的那些如出一辙：通篇谈情说爱表忠心、发誓许愿求交往。
　　字里行间都显示着他的礼貌谦逊，不得不承认这个温文俊有几分才情，意外的有几分幽默，字体漂亮但与他温柔阳光的外表不同，铿锵有劲透露着男子气概。
　　在看到结尾留下的一串联系方式的时候欧音忍不住轻笑两声——这个温文俊脑子是怎么想的，除了企鹅号、微信号，邮箱有两个，自己的电话号码，家里的座机号码，父母的电话号码，甚至连父母各自的办公室座机都留了下来。
　　真是有趣。
　　不知道那些给自己写情书的人，要是知道自己追求的女孩的真面目，会不会吓得连滚带爬或是屁滚尿流。欧音想象着那混乱的哭嚎着逃跑的人群，嘴角挂上一抹讽刺的笑。
　　不知道这个温文俊，又会是什么反应？
　　“你对他很上心？”裴芷靜再次瞟了一眼侧躺着独自偷笑的女儿，不知是喜是忧。
　　“没。”欧音收起笑容的同时也收起信，同那只精美的盒子一起放回那封古老的信封里。
　　“你准备填哪个学校？”车子斜行入右边分流道下道，驶出内环高速。
　　“你不是已经安排好了么？”欧音伸手从后座拿过书包倒腾，突然想起今天还没吃那颗药丸。
　　车厢内安静了几秒，“欧音，妈妈对不起你。”
　　欧音刚把翻出的一颗紫色药丸送进嘴里，停止了伸手拿水的动作，含着药丸呆愣了一下，眉头微皱转头看了看裴芷靜，无奈的从小鼻孔里叹出一口气。药丸逐渐化在嘴里，苦味一点点散开，眉头皱得更紧，赶紧拿过水杯灌了几口。
　　“妈妈，能做你的女儿，我觉得很幸运。”你不必自责......
　　裴芷靜肩膀不着痕迹的抖了一下，如无其事的继续安静的开着车。
　　“真的。我觉得我很幸运。这话，我只说一遍。这么多年我跟着你走了那么多城市，看了那么多风景，领略了那么多不同的风土人情，也见识了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群，我很幸运。游历四海八方而不是井底之蛙。”欧音调直座位，透过前方挡风玻璃看着外面那么近的蓝天白云，笑了。
　　“你有多希望我跟普通人一样，我知道。但是，这不是你的错。至少我这一半的人类基因是妈妈给的，而另一半......并不厌恶，相反我很珍惜。毕竟，我是妈妈美好爱情的结晶不是吗？”虽然，那一半血液欧音侧过脸，对母亲露出一个轻松而温情的微笑。
　　如果没有我这样一个女儿，你也可以很快乐的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吧……
　　裴芷靜扶了扶墨镜。
　　“行了。”欧音抽出纸巾递给裴芷靜，后者接过来擦了擦藏在墨镜后面的眼泪。
　　“真是的，多大人了，还哭鼻子，还要我来安慰你。”欧音接过沾了母亲眼泪的纸巾揉成团，塞进一个塑料袋里。
　　裴芷靜迅速收拾好情绪，空出一手，用食指使劲抵推了一下欧音的脑袋，故作生气的埋怨道：“真是一个一点儿都不可爱的孩子！”
　　“你也知道我是孩子啊？怎么每次都感觉你比我还孩子啊！”
　　裴芷靜高哼一声，无尽的忧伤默默隐藏在那副大得可以遮盖二分之一的脸庞的墨镜之后。
　　美好爱情的结晶吗......
　　早恋也好，叛逆也罢，做不做贴心小棉袄都无所谓，天知道，她多想这个孩子能像一个普通而平凡的人，能够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
　　然而，她知道，她不能。从自己爱上那个男人开始，就注定了她的孩子将不会有一个平凡的人生......
　　“我高中，在哪儿上啊？下个城市去哪儿？”轿车驶入熟悉的小区，欧音解了安全带又收拾书包。
　　“崇市。”
　　“什么？”欧音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崇市。”裴芷靜懒得看她，一边收拾自己的包一边脱下墨镜。
　　“你......”欧音狐疑的看着她妈，那个人，不是在崇市吗？
　　“(ˉ▽￣～)切~~”裴芷靜一脸傲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现在估计正在计划来茗市！”
　　”.....“
　　欧音惊讶的看了看她那个一身精英范的傲气的妈，一脸头疼写脸上，默默为那个许久不曾见过的父亲悲叹一声，这位裴女士真的很能折腾。
　　“我们什么时候走？”望着屋内已经收拾好的行李和景象，想必母亲已经处理好一切。。
　　“明天。”裴女士一向雷厉风行。
　　“不能再晚两天？”
　　裴芷靜楞了一下，欧音从来没有在离开时提出过任何要求。
　　“你......有事？”
　　“嗯。”又一个六月二十四，就要到了呢。欧音挑眉笑了一下。
　　裴芷靜纳闷，但心里又一丝高兴闪过，平时总是乖顺得让人心疼，难得这孩子有提出要求的时候，她怎会拒绝？
　　“你的药丸剩的不多了吧？”
　　“嗯，还有八颗。”欧音将自己的行李箱打开，将母亲遗漏的自己需要的东西塞进去。
　　只剩八颗了么，看来得先去另一个地方，再回崇市了。
　　裴芷靜微笑着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熟练地整理行李，偶尔喝一口手中的花茶，不知该欣慰女儿的独立，还是该心疼她这年纪不该有的成熟。。
　　随着年岁的增长，该来的始终躲不掉，她明白。但她不允许自己的女儿成为任何人的牺牲品，绝不！就算豁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