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转机

　　“王兄弟，放心，那鬼子船只是改航线。”
　　听到王二蛋的惊呼，何英楠观察了一下日军炮船，这才回头安慰了也许惊慌的王二蛋。
　　“改航线？”
　　虽然不太明白何英楠为何这样笃定，但王二蛋也选择相信何英楠的判断，放下心来，继续观察江面上的动静，果然，日军的炮船在转了半圈之后，开始平行于江心岛往北岸缓慢的靠去。
　　“嗵嗵嗵嗵嗵……”
　　由于日军的炮船已经驶出两人的视线，所以他们根本看不到那个方向的情况，但是这阵九六式机关炮的轰鸣还是让二人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怎么回事？难道北岸有我们的兄弟？”
　　枪声代表着战情，靠在礁石上计划着下一步怎么走的何英楠在吃惊的同时也有些担心起来。
　　他担心的倒不是日军的炮船发现自己，而是北岸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毕竟如果那里也成为战场的话，他们想要离开就变得更加的困难了。
　　“王兄弟，麻烦你扶我到那个方向看看。”
　　恢复了这些时间，何英楠的神情倒是清醒了，可是神经的恢复也让他对脚上的伤痛感觉更加强烈了，这时候别说站起来，就算想移动一下屁股都有些困难。
　　“哦，长官等一下，我看先帮您固定一下。”
　　何英楠的长筒军靴在河里就已经被冲走了，此刻一只脚上裹着袜子看不出什么，但是另外没有袜子的脚上已经很明显看得出紫红色的於肿。所以王二蛋马上就明白了何英楠的伤情，虽说他并没有学过医术，不过经常受伤的他很清楚这时候最该做的是什么？
　　“也好，反正就算知道了情况也无可奈何。”
　　作为军人，何英楠更清楚自己的伤情，明白这时候如果不固定好，可不单单只是疼痛，错过了纠正时间，或者严重错位的话，到时候别说恢复了，甚至需要截肢。
　　“长官，您忍着点。”
　　回忆着以前别人给自己治疗断腿的样子，王二蛋轻轻的想掀开何英楠已经破烂的裤腿。
　　“嘶！不行，你那把刺刀还在不在？这样撅不起来的。”
　　王二蛋的动作虽然很轻，不过此刻已经严重肿胀的小腿在裤腿的牵动下依旧让何英楠痛得抽了口凉气，不过虽然非常的疼痛，但作为一名军人的何英楠，此刻也是咬着牙坚持着，但可惜，虽然呢子军裤很宽松，但已经严重肿胀的小腿依然卷不起裤管来。
　　“那东洋刀我刚才藏在那边草丛里，长官您稍等一下。”
　　有了何英楠的提醒，王二蛋不敢再继续，先帮何英楠另外一只脚上的袜子脱掉，这时候才回身跑回去找刺刀，顺便把刚才丢在那边的破木板找回来。
　　“呲啦”
　　这把刺刀非常锋利，虽然这种呢子军裤布料非常的坚韧厚实，但是刺刀很轻松的就划开了。
　　“啊…呜！”
　　当裤管被划开之后，原本因为肿胀紧绷着的肌肉瞬间被释放，那种血液冲击神经的疼痛让坚强的何英楠也忍不住痛呼出声。
　　“长官欸，您可千万不要乱动，要是跑了骨头，可真没办法接了。”
　　看着那已经红肿淤青的一双小腿此刻因为疼痛而不断颤动，王二蛋赶紧使劲压住何英楠的膝盖，防止他往上蜷曲。
　　“没…事，王…兄…弟…拜…托了……”
　　还好，这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只是一会儿，在何英楠差点捏碎手掌下面抓住的鹅卵石后，终于忍受了下来，顾不得擦拭因为疼痛而滚滚冒出的满头大汗，何英楠咬牙一字一句坚定的对王二蛋说道。
　　看着何英楠依旧微微颤动的身躯，满脸大汗、青筋毕露却显得格外坚定的脸庞，王二蛋对眼前这名军官也打心眼里佩服起来，也不敢再犹豫，轻手轻脚将已经有些变形的小腿慢慢的扶正，虽然他不会正骨，但他的动作也没有差迟。
　　“王兄弟先不要固定，你看到那边开着紫花的青草了吗？”
　　将何英楠的脚扶正之后，王二蛋将刚才割下来的裤腿撕成几条布条，正准备用破木板固定何英楠的双腿，却被何英楠拦了下来。
　　“啊！紫荆皮？我怎么把这个给忘掉了？”
　　顺着何英楠手指的方向看去，王二蛋也看到了那几丛长在礁石边缘的灌木丛。
　　这时候已经深秋了，不过很奇怪的是，这枝干笔直，叶子呈扇状分布的灌木依旧零零星星的开着紫色的小花。当王二蛋看到那密生白毛的枝条时便已经想起来了，这种在东北地区俗称紫荆皮的植物，绝对是治疗骨伤的良药，不管是内服还是外敷，都非常有效。
　　“那长官您稍等一下。”
　　不过王二蛋非常清楚，这种植物虽然可以治疗骨伤，但是其作用最大是根茎，并且需要磨碎，这可就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但这时候他们暂时也离不开，所以也不急于这一时，放下手中的木板，王二蛋拿起刺刀，赶紧挖起来。
　　十多分钟后，那些挖出来的根茎，已经在礁石上磨成了浆糊状的膏状物体，王二蛋将这些膏状的草药轻轻地涂抹在何英楠的伤腿上，这才用木板紧紧的固定住，这个过程王二蛋虽然已经非常小心，但那剧烈的疼痛依旧让何英楠差点晕过去。
　　“总算可以了，长官那边好像也没有动静了，要不我去看看？”
　　剧烈的疼痛让何英楠几乎忘掉了现在的处境，不过王二蛋可没忘记，在固定完最后一根布条之后，看到何英楠虽然很疲惫，不过依然清醒着，也就放下心来，准备去查看一下情况。
　　“好的，我没事了，你帮我一下，我要亲自过去看看。”
　　王二蛋的话，让何英楠想起了刚才的顾虑，这时候也顾不得双腿刚刚固定好，坚持要亲自去查看情况。
　　看了一眼何英楠的神态，王二蛋犹豫了一下，便没再说什么，过去蹲下身体，示意何英楠爬到自己的背上。
　　“那辛苦王兄弟了。”
　　看着王二蛋那瘦弱的脊背，何英楠又是心中一片的感激，不过这时候他也没再多说什么了，道了声辛苦，咬牙爬到了王二蛋的背上。
　　江心岛的范围并不大，背缚着何英楠的王二蛋在草丛中钻了没一会儿便来到了江心岛的北岸，找了一块略微凹陷下去的沙丘两个人探出脑袋看向了河面。
　　此时九六式机关炮的枪声早已停止了，两个人看向北岸的时候，那一艘载满东北军战俘的炮船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后来的那一艘背靠着江心岛锚停在离岸边差不多五六米的地方。
　　两人藏身的地方，离那艘炮船也就一两百米远，所以只凭借的肉眼就能看清楚上面的情况。
　　这时候炮船上面的日军小队已经登岸了，不过那一挺双联九六式机关炮依旧对着河岸的方向虎视眈眈。
　　顺着机关炮所指的方向看去，已经登陆的那一支日军小队，正以散兵队形隐隐绰绰的出现在岸边的芦苇丛中，似乎在搜索着什么。
　　就在两个人对日军的行动疑惑不解时，突然一个日军军曹提着指挥刀急匆匆的赶到了岸边，对着炮船汇报着什么。
　　这名日军军曹的喊话王二蛋根本听不懂，不过当他看向何英楠的时候，发现对方此刻紧皱着眉头，不过那样子应该是听得懂对方的语言。
　　“长官，那东洋人在喊什么？”
　　“看来刚才那一艘船上有兄弟逃脱了！”
　　也许是何英楠在思索着什么，这时候说出来的话，有点答非所问，不过听他话里的意思，王二蛋也明白了这些日本兵的行动应该和那逃脱的战俘有关。
　　“长官，我的意思是说，这些东洋人会不会就在那里不走了，那我们怎么办？”
　　这些日军要做什么王二蛋根本不关心。可是他们船停在那里的话，刚好堵住了他们回到北岸的路线，这时候天色也渐渐已经过午了，刚才因为紧张也不怎么觉得，这时候放松下来才感到冷风吹在身上，一阵阵的寒意，毕竟他们身上的棉袄可是都泡过水，这时候硬邦邦的，更让他感觉到牙齿都要打颤了，这要是等到晚上，那就更加的受不了了。
　　“那倒不会，这一艘炮船还有任务，船上的人让这队小鬼子步行往前进行搜索，而他们必须去追赶那一艘押送战俘的炮船。”
　　一边仔细聆听着那军曹与船上的人对话，何英楠一边对着王二蛋解释道。
　　“那就好，长官，我们也要准备一下了，我等一下把您绑在身后游过去。”
　　听到那一艘可怕的铁甲船准备离开了，正在担心的王二蛋也算松了一口气。
　　“王兄弟这河面虽然不宽。但是你背着我能够游过去吗？”
　　“没问题的长官，那滩涂里有不少浮木，到时候你抱一块木头，这点距离我很快就可以游过去的。”
　　王二蛋对自己游泳的本事非常的自信，一个是他的力气的确很大，而且这几年经常在乌江里扑腾的他，对于北岸到江心岛这点距离也没有放在眼里。
　　“那就好，等着小鬼子向前搜索的时候，我们就过去，我必须赶快回到部队，我那些弟兄们还等着我回去给他们报仇！”
　　何英楠两眼死死的瞪着已经开始在收锚的那艘炮艇，盯着那正在随风飘荡的膏药旗，嘴巴里狠狠的说着，特别说到最后一句，那一双虎目已经通红，透出择人而噬的狰狞。
　　“长…长官……痛……”
　　就在这时，王二蛋的痛呼声把正陷入痛苦回忆的何英楠惊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正紧紧的捏着王二蛋的肩膀，而且看王二蛋的表情，应该是已经忍受了好一会了。
　　“对不起，王兄弟！”
　　看着那一张满是污泥的消瘦脸庞因为痛苦而有些扭曲，何英楠赶快愧疚的松开左手，可是撤退时的那一幕幕依然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的回放着。
　　“弟兄们，虽然我没把你们带回来，但我何英楠发誓，在我有生之年绝对用我自己的生命让这些小鬼子付出更惨重的代价，弟兄们你们放心，虽然我不能够记住你们所有人的名字，但你们的样貌永远在我的心里，只要我何英楠还活着，我一定会把关东军独立守备第二营小鬼子的人头一个个扔进乌江祭奠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