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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九无言伫立在小春娘家院门，痴痴望着漫天大雪，不多时，似乎想到了什么，咧嘴笑了笑，绕手背后向上推一推竹篓，竹篓中果子发出沉闷的响声。回头望一望院门内侧，转过头去沿着村间小路，大步跑了出去。
初九来到大先生家门前，四周忘了几眼，通过院门间的缝隙，看见堂屋窗内只点起一盏豆大的油灯，心中想到：“难道是荀先生没找到大先生的宅子？”再要转身回村口去寻荀文若时，院内传来大先生中气十足声音：“丹丘么？”
初九恭敬回道：“先生，是我我来给您送冬果了。”
院中又传来大先生话语：“推门进来吧，院门没插。”
初九答应一声，低头推开院门，走进院子占地不大，小院之中也没平常农院里随处可见的石磨石碾铁锹锄头一类农家器具，只有左侧堆叠这几捆干树枝。
初九看看院边的烧柴，走过院子，推开堂屋木门，掀起门框上的棉布帘子，开口说道：“大先生，天越来越冷了，赶明儿我去山上再捡几捆枯枝送来。”边说边卸下身后的竹篓，放在脚边。
大先生看见初九进门，呵呵笑道：“那是不用太急，院子里的还能撑着几日。你家中柴禾都已备齐了吗。”
初九道。“入冬前都已经弄好了。平日在学堂中还想着这个冬天比往常应该冷的多些。不知大先生怎的度日，可别冻坏了先生，却每日又见先生给我们讲学，中气十足，毫不见受难，便又忘在脑后了。”
大先生本来端坐在堂屋内，借着豆大的油灯，手中捧着一本旧书翻阅。听初九此话一出站起身子，单手卷起线订旧书，噗的一声砸在初九头顶道：“你这惫懒货，明明是懒的做体力活儿。还在这溜须拍马，自夸几句，说的好像孝心十足的模样。该打。”
初九揉揉头顶，嘿嘿朝着大先生傻乐道：“先生怎么这么说，学生明明时刻担心先生身体。怎的又扯到我惫懒上了。可真伤透了学生的心了。”说罢摘下揉着脑袋的手，双手捧心，满脸痛苦表情。
大先生不再理他作怪，低头看向初九脚边的竹篓，一看之间气的满脸通红：“我怎的就不相信今年北山上冬果长的如此颓废，前几日房掌柜家伙计去山上摘回的冬果个个饱满丰硕。你看看你捡回来的是什么东西。”
初九一听大先生如此说道，顿时满脸尴尬，欲言又止，用余光偷瞄大先生表情，一见大先生满脸通红吹着胡子气鼓鼓盯着他等他回话。忙强撑这说道：“可不是么，我下午摘果子的时候还寻思怎么今年风调雨顺的庄稼地里的收成都这么好，这山上的野果子怎么就长的如此不堪，原来是好的都让房掌柜家伙计先抢去了。大先生放心，秦爷爷在房掌柜家吃酒，一会我去接他时，定要和房掌柜理论理论。”
大先生一听呵呵呵呵，笑了起来，却看表情毫无笑意，显然是被初九气到极点：“我前日和你祖父闲聊，听你祖父说最近阴雪天气时，身上各处关节发痛，料得不差便是当年战场上落下的隐疾，正想着手边有一方子，能酿些药酒调理。但有种药材乃是徐州独产，虽可有可无，却正巧可用冬果替换。这才驱你上山，就是没想到长势好的果子让房掌柜家伙计都摘去了，罢了罢了，如此便用你拿回来这些吧，就是不知药效如何了。”大先生说完转身坐在椅子上，摊开卷着的旧书，津津有味读了起来。
初九一听大先生说这冬果是用来给自己爷爷做药酒调理身子的，还要用劣等果子入药，顿时慌了神。一想好的果子都送给赵姨娘了也不好再去要回来，赶紧蹲在大先生身边一脸谄媚道：“先生怎么这么说呢，这药酒就须好果子泡，先生暂缓两天用药，明个早起我就去远些的山上看看，是不是还有房家伙计遗漏下没去的林子，到时候先生再做计较。”
大先生听完初九说的话心中暗笑，脸上却绷住，竖着眼睛瞪向初九道：“怎的明日早课不来了？”
初九一听暗暗咂了咂牙花，脸上一副谄媚不变说道：“来来，那就明天下午。等明晚之前，指定把又大又圆的果子给您送来。您看成么。”
大先生收回眼睛看向旧书，不去看初九那副恶心人的表情，左手大袖朝房门一挥道：“给老夫滚蛋。”
初九诶了一声，腾的跳起，朝房门逃去口中还说：“好嘞！小子这就滚蛋。”
初九刚走到门边，诶呦一声一拍脑门回身说道：“今日在上山采果子的时候遇到一位青年儒士，自称荀文若说是要来访您，我忙着给赵姨娘送冬果，先给他指了您家方向，不知寻到。”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双手捂着嘴，心知大事不好。
大先生闻听初九话语，心思一动便知其中关节，眯眼看向初九道：“呵呵，好啊，小狐狸也有今天啊。荀文若本是我故人之子，来过了，我安排他去做些事情又走了。倒是你，明天午时以前要是带不回来冬果，我便不酿那药酒了。还有老夫家余酒也不多了，你给老夫自己想办法弄坛子酒和果子一起送来。”
初九愁眉苦脸道：“大先生这一坛子新酒也快一两银子了，我去哪里弄来这么多银两啊。这不是故意为难我么”
大先生一听这话，嘴角咧到耳根开怀说道：“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五年前你和赵娘子家的小春娘一同把你爷爷从洛阳城中带回的好酒埋了两坛在你家院外柳树下。你爷爷还因为丢了酒打了你一顿。当时你和小春娘埋酒之间。怎么说的我还记忆犹新呐，要不要我提点提点你两句。”
初九一听大先生这么说。心思暗道：“老家伙神了这事情都知道，可丢大人了。”满脸羞的通红：“我可服了您了。得儿。我给您挖出来还不成么。您别再说了。”
大先生佯怒：“不让我说了还不滚蛋。”
初九头也不回狼狈的飞奔而去，离开院子时还不忘恭恭敬敬的把院门推严。
留下大先生掐着书负手而立，看着初九背影心中叹息道：“多有灵性的孩子，如若不是那等身份，传我衣钵也绰绰有余，就算走上修道一途也不可限量啊。”接着摇头叹息道：“无可奈何，无可奈何啊。”说罢一挥衣袖，洞开的房门缓缓关闭。大先生重回座位，借着油灯逐字逐句读起手中旧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