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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征西老卒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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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和十一年,初入夏,不知名的矮山,一位苍发老人身边跟着一个十四五岁大的少年,两人吃力的向山下走去。
  每年七月鬼门大开的日子,老人都会带着孩子来到北燕山上,给两座旧坟清理杂草,洗刷下墓碑,添些新土,摆上些果子熟食,再放上两坛刚打的新酒,然后让孩子对着老坟恭恭敬敬的各磕三个头。
  老人姓秦叫秦禄,大秦的秦,从记事起,这个吃人的世道根本没有给秦禄见到亲生父母的机会,花甲老人对他此生开始的记忆,仅仅停留在四十年前的那个下午,也想不起来那时的他到底多少岁。本来无事的老村,村口来了一批带甲之士,乱糟糟的捅破村子宁静。
  那批军士带走了所有健硕男子,安排掳来的村民去拉运粮草的大车,毕竟那个世道,人命真的没有一头耕牛或者劣马来的更值钱。
  就这样秦禄被一群不讲理的丘八带到了军中。从小没出过村子方圆五里地的秦禄第一次见识到了自己生活过的土地究竟有多广阔。
  慢慢的不知道是秦禄自己的八字更硬一些,还是怎的,本来年岁最小,身体最羸弱的秦禄成为村子里一同出来的那批人里活到最后的一个,当初一起出村的同乡累死的累死,被杀的被杀,有的死于战场上的厮杀,有的死于敌军的伏击,有的死于都监的鞭笞之下,而对于死人,通常的处理方式就是扛起尸体扔到路边的草丛里。很简单也很有效!
  当秦禄亲眼看见自己身边最后一个同乡被山顶滚落而下的檑木砸碎了脑袋时,秦禄愤怒了,他知道再这样下去没多少人可以死了,总会有一天死的那个人就是他。
  那天夜里秦禄带着熟识的几个辅兵,摸进了监军的帐篷里,趁着夜色,用监军自己的武器割下了所有监军的头颅,监军们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会死在这些任其鞭打虐待的软蛋手里。
  第二天一早,秦禄左手拎着四五颗头颅找到最近的军营,军营里正在集结,秦禄走到看起来身上覆甲最多骑着大马的军卒面前,扔下头颅,扬起脑袋冷冰冰的对他说:“我是运粮的辅兵,监军们让我和兄弟们杀了,要么让我加入你们,我告诉你粮食藏在了哪里!要么给我个痛快!”秦禄用最冰冷的语气说出了最血腥的话!
  看起来是大官的军卒更猖狂的笑了起来,骑在马上抬起手中的关刀,用刀背拍了拍秦禄的脑袋,又指了指远方轻蔑说道:“看见那座山头了么?一会跟着我冲上去,杀光上面的人,上面的人都死了,你还活着,你就是老子的兵!”说完拍马而去!
  秦禄手握朴刀跟着骑马的大官闷着头朝前跑,虽然只会简单的劈砍动作,但靠着一身的蛮力,和在军中运粮反抗劫掠磨练出来的意识,总算一次次险之又险的在厮杀中活了下来。当他活着站在山顶时!秦禄如愿成为一名马前卒!
  秦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杀过多少人,也从来不会算过自己杀过多少人,他在战场上只知道如果对面的人不死,那么就是他死。他很惜命,却又不得不拼命,他做梦也想活着回到他走出来的那个村子。虽然早已忘记了归途。虽然他早已从一个新兵熬成了一个老卒,熬成了一个伍长,手底下也了有五个像他当年那么年轻勇猛的少年。不打仗的时候,少年们总会拍拍秦禄的肩膀,让秦老头给他们讲讲他刚入伍的故事,是不是现在他们要比秦老头当年勇猛的多。秦禄也总会笑呵呵的从他出村子讲起,一遍遍的给他们讲讲如何在敌人的刀下死里逃生。还会给这帮小子讲讲当年见过的最漂亮的娘子脸蛋是多白,腰肢是多细,远远望去真像站在湖边堤岸上的柳树一样。
  直到十二年前的那个夏天,大军开拔向西行去,不知走了多少里地,每走一段时间总会有一批新的军士加入,越走人越多,走到后来变成浩浩荡荡十几万人。同行的文书告诉大家。他们要去一个叫蜀州的地方,去攻打一个叫剑阁的关隘,老卒们从不关心到底要去哪里,到底要和谁厮杀,他们只计较手里的朴刀又崩开了几个豁口,他们只计较自己身上的甲胄是不是还能禁得住铁戈的勾划。
  在剑阁关下,秦禄身边的同僚越来越少,营盘里的吵闹声也越来越小,营盘最中央的帅帐里争吵声却越来越大。不知道怎的军营里流传着一句话“没有粮食了”。开始秦禄是不相信的,后来发现营盘里的炊烟越来少,每天吃的越来越少,从每天两次开伙变成每天一次,又变成两天三次。秦禄开始慌了。不光是秦禄,所有人都慌了。秦禄知道这种情绪,他经历过这种情绪,和那年他还有伙伴们杀掉监军时营盘里的气息越来越像,秦禄开始夜晚不敢睡的太熟,不敢卸甲,死死握住手里的刀,挑离营门口最近的帐篷睡!
  那天夜里不知哪里传来了一声高喊:“我不想饿死”整个军营都沸腾了十几万人的大营沸腾了。秦禄知道,他最怕的事情发生了。
  啸营。
  疯癫了的士卒们抓起身边一切能抓起的东西,互相殴打起来,一波接一波的嘈杂声厮杀声弥漫到整个天际。夜不卸甲的秦禄匆忙找到最近的出路,大哭的向东跑去,十几万的大军就这么烟消云散。后来的事情秦禄也不知道了。只知道自己一直向东跑,越跑越远,跑了整整两个白天,还能不时的发现穿着同样制式铠甲的军卒亡命狂奔。
  秦禄找到了一匹驮着尸体的棕马,在尸体的夹带里掏到了几两碎银,和几件女人的首饰。秦禄在马上拖下尸体自己骑上马背,沿着记忆中故乡的方向,走走停停。在回乡的路上,秦禄哭了,哭的很伤心,他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子,不知道自己长大的那个村子到底叫什么名字,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谁而征战半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活下去居然变成每个人的奢望。更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要活下去。
  秦禄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直到他遇见一个破庙,庙里佛台上躺着一个熟睡的男童,孩子粉雕玉砌远非穷人家的孩子可比,秦禄环顾破庙四周,找不到一点人烟踪迹,想来这孩子睡在这破庙之中也有些时日,却不知这年纪的孩童究竟是以何度日。
  秦禄虎目微睁,抱起孩童笑道:“你我都是苦命的人啊,希望你还记得父母的模样。”说完轻轻摇晃起来孩童,可不论秦禄如何摇晃,孩童已经沉睡不醒,要不是双手感知到孩童心脏跳动,定会以为孩童早已西去。秦禄又自语道:“算了,既然你我冥冥之中有缘,就算你醒来是个痴愚之人,我也要护你周全。”说罢,正要抱着孩童离开。却见脚边佛台之下有两个上下皆窄肚子微鼓的坛瓮。两个坛瓮浑圆的肚子上各用古隶书刻出字来。一字曰“天”一字曰“地”。
  秦禄毕竟是一久经沙场的老卒,看惯了生死,这慌乱的世道,能用棺材葬人的人家非富即贵,寻常百姓若不想曝尸荒野,遗骸遭豺狼之属侵扰,不若烧成骨灰,也算是得了个全尸。自知两坛瓮中所承载的是什么东西。暗忖道:“这两人必定与这娃儿有些许联系。还是一同带走,他日寻一好地,一同葬了吧。如此一来,这娃儿也算是有了根。”
  说罢秦禄放回孩童到佛台之上,弯腰准备拾起坛瓮,却发现无论如何用力也搬动不了丝毫,当下秦禄暗自纳闷,自知双手臂力如何,百十斤的关刀挥舞起来也是赫赫生风。
  于是秦禄不伦不类的模仿着在军营之中看见文书给上官行的大礼,拜了三拜,对坛瓮说道:“今日我与这娃儿相遇与山林古庙之间,冥冥中自有天意引路,不知二位是此孩童何人,但请二位宽心,自今日起,我秦禄定视之为骨肉己出,若有不诚心尽力之举,天诛地灭。”说罢再弯腰去搬动两个坛瓮,轻而易举便提了起来,来到马鞍边,腾空了马臀上的两个褡裢,一左一右个塞入其中在返身回去抱起佛台上粉雕玉砌的孩童,走出破庙,老马自知趣的跟在秦禄身后,两人一马,驾着残阳,沿着林间小路缓步而去。
  此时秦禄回首望去定能发现,庙宇残破的屋檐之上,盘坐着一位清虚老道,身上穿着浆洗的发白的青色道袍,衣襟间泛着氤氲之气,后背插着一柄金钱剑,护手处有八卦阴阳鱼缓缓旋转,毫无定式。左手剑指而立,右手结印,紧闭着双目,额头正中闪烁青光。
  老道士似是而非,既像个泥塑盘坐,又像蜃影虚无,缓缓睁开双目,双眸中没有一丝眼白皆为黑色,细看之下如同黑夜星幕闪烁点点星光。老道站起身,在怀中掏出一张长约七寸宽两寸符箓,符箓上朱红色笔墨写着两个大字“敕令”。老道抖手一抛,符箓随风飘起,在空中扭动两三下,噗的一声炸裂开来,化为银色光芒消散在空中。
  老道士舌尖乍响:“礼成。”说罢迈动双腿向天空云端走去,背影之间传来声声吟唱。
  歌曰:“吾本无始亦无终,生来便可御乘风。
  天地不仁我不义,我把天地分两仪。
  黑白之间我为黑,众生皆苦命不长。
  黑白之间我为白,天地同穴葬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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