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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睁开眼，已是太阳高照，我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侧过头去，盯着墙上昭君姐姐的海报出了神。
昨晚发生的事情就像做梦一样。突然出现在联盟酒吧的魔种，袭击了我们，狄大人不是说，魔种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吗？还有姐姐，她那句不可思议的话……
“狄仁杰，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不上冒犯，可高中的时候，她明明就是狄仁杰的小跟班，特别崇拜狄大人。怎么几年过去，她变得有点目中无人了？更不用说，狄大人还打倒了魔种，救了酒吧的一行人。
长安大学，是不是一个无情的地方，能把一个人的心思扭转，让关系很好的人们，变得剑拔弩张，让曾经围在狄大人身边、乐于助人的姐姐，变成那种高高在上的样子。
不过，变成这样，也是因为姐姐的成绩太过于优异，所以转进了长安大学上古研究院学习。那里貌似是长安大学最顶级的学院了。之前她不是这样的，但自从转进之后，她一年到头都回不了几趟家，假期也一直待在学院里，进行她的研究。说实话，我觉得学院有些过了。这算压榨学员的个人时间吗？
把曾经的豪美玲还给我们。
我好想对着上古研究院的教授们说一句。但姐姐仿佛乐在其中，她都没有意见，我们又能说些什么。
我晃了晃脑袋，缓缓爬起身来。发生那么大的事，姐姐居然还是跟着学院的人回去了。也不和家里说，甚至直接撇下我，我是被李元芳送回来的。
楼梯上传来妈妈的脚步声。
“阿杰，有你的信。”妈妈朝我递过来一封书信。我接过来看了一眼，收件人是豪杰。由于睡得太久，人还是有点懵，我拿着书信呆住了，完全搞不懂状况。
妈妈的目光满含笑意，却又透露出忧心的神情。
“阿杰，怎么这两天起这么晚。不去锻炼了吗？”
“啊，妈妈，那是因为昨天狄大人邀请我去面试玄铁宫暑期实习生了。遇到好多事情。”我好像有点醒了。突然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还没和妈妈好好交代过。
“我就知道，狄大人照顾过你姐姐，肯定也会看上你的。”妈妈捂嘴偷笑着。
“没有呢，人家看不上我。”我已经拆开了书信，果然，一张白纸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不合格。
落款只有一个飞镖的图形，名字也不写。不过看过昨天李元芳的身手，我就明白了，会郑重其事地通知我落选的人，就只有他了吧。人家是密探，身份特殊，不写本名也很正常。
我反而松了口气。我本来就打算辞掉这个事情。我的实力和姐姐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再跟着狄大人，也只会添乱。
“别灰心呀，在我心里阿杰才是最棒的！”妈妈轻轻拍了拍我的脑门，像是想安慰我，然而她话锋一转，说道：“阿杰，你是不是做了让狄大人生气的事情？”
连自己的妈妈都不理解我，我相当无奈；而姐姐的那个态度，则更加让我心烦。
“妈妈，我昨天碰到姐姐了。”
“哦，她现在怎么样？变胖了吗？”妈妈的关注的点如此奇特，她继续说：“女孩子呀，要注意身材，一旦胖了就很难减下来喽。”
“妈妈，我不是说这个。”我更加无奈了。
“哦？她现在好吗？”
“嗯，很好。”我决定先不告诉她魔种的事情，免得她担心上火。但姐姐的态度之谜，我就想不明白了。我顿了顿说：“可是，她对狄大人……”
“对狄大人？怎么了？表白了？哈哈。”妈妈笑得像朵花似的。这就是所谓的天真烂漫吧。“狄大人工作太忙了，我反对，嗯。”她还真自己补充出了一个世界。
“不是，她对狄大人的态度，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她对着狄大人，居然直接叫狄仁杰了。和以前差太多了。”
更何况，狄仁杰救了她的命。这个先放下不说。但那也太奇怪了吧。
“哦，你是说，她变了吗？所以，你不明白？”妈妈收住了笑容。
我连连点头。
“也许，学校太忙了，她累了。”妈妈在帮姐姐说话，这可以理解。
“确实，忙得一年都见不到几次。我都快忘记她长什么样了。”我吐槽道。
“嗯，不过你要记住呀阿杰。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阿玲她永远都是你的姐姐。”妈妈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我愣住了。没想到妈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要相信她，总有一天，她会回来的。”妈妈微笑着看着窗外，花架上的那盆花已经不在了，她咬着嘴唇转了转眼珠，自顾自地说道：“那时就让我们从头开始吧。”
是啊，也许姐姐在那种环境下，有着自己的烦恼也不一定。一定是太累了，才说出那种话。我心里平静多了，这时手机噔噔噔地响了起来。这个铃声有点呆，我想给它换了，祭典结束后换成昭君姐姐的新歌应该不错。
“快出来。我在公园等你。”是陆小菜的声音，说完她就挂断了。我慌了，我有预感今天要去伺候大小姐了。她没事做，不去逛街来找我干嘛？！完了，昨天我被狄大人接去时被她看见了，我是不是还得向她汇报工作进度？！
“哎哟，是不是女朋友？嘿嘿嘿，早餐在桌子上，自己拿哟。”妈妈真是个八卦的人，她一路偷笑着下了楼梯。根本就不管儿子的死活。
没办法，我反抗不了陆小菜，不去的话，我明天恐怕难以在这条街上生存了。她的妈妈吴千香阿姨虽然是家庭主妇，但她也是这条街民生班的班长，我初中还在望西联合军团的时候，是陆小菜和她妈妈放了我一码，我才没有被家长发现的。
不管她吧，好像又有点说不过去。
我匆匆忙忙下了楼，餐桌上放着大肉包。妈妈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心灵感应？
我揣上包子，冲出家门。
2
社区公园虽小，可谓五脏俱全，边上还有老年人最爱的门球场。我顺着草地边缘一路小跑跑了进来，还要路过我在夜里最熟悉不过的社区篮球场，眼前的一幕惊得我差点把嘴里的包子掉在地上。
篮球架不见了。
前天还在这里的，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什么比赛，所以被借到别的地方去了？毕竟是可拆卸的简易球架。
我顾不上那么多，慌慌张张把包子咽了下去，再往前走一阵，就到了公园里蜿蜒的步行道。顺着步行道走到尽头，那里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树，树下有一圈长凳，是公园最深处，这个季节，日上三竿的点，没什么人。陆小菜八成在那个位置等我。
“陆小菜，小心毛毛虫哟。”我看见她了，就坐在长凳上。头低低的，没发现我。上了岁数的梧桐，容易长这些奇特的生物。
“哦，你来了。”她说这话时连头都没抬一下。她穿着白色球鞋，在地上踢着小石子，无精打采的样子，眼神有点空洞。我还从来没见过她这副表情。
“欸，你看到那边的篮球场了吗？篮球架不见了，什么情况？”我只得没话找话的，顺便在长凳的另一头坐下。
“哦，他们都在说，被偷了，什么的……”
“被偷了？偷这个干嘛？这是大家的东西呀，是谁那么缺德，我知道了，望西联合军团的，除了他们没有别人！犯人就是他们！”我一口咬定这些臭小子们不会干好事的。我太了解了，从初中，混到高中，还没混够的老屁孩们，一定就是他们的杰作了。
“肯定为了卖钱，他们想要钱，暑期没人给他们勒索，他们缺钱了。放心，巡捕会抓住他们的，会把篮球架找回来的……”我尽情数落着我原来的组织，因为跟我已经没关系了。
“你好烦……”
“呃……”
“一直在说……”
陆小菜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完全像变了一个人。那个追着狄仁杰跑的迷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类似于舞台下昭君姐姐一样的淑女，但这不正常啊！
“你，你怎么了？”我有点害怕了。
“我要离家出走……”陆小菜还是低着头没有看我，突然我看见一滴眼泪坠落在她天蓝色的连衣裙上，那个位置瞬间变成了深蓝色。
我就知道叫我出来不会有好事的，女孩子就是麻烦，一点小事情，就能大动干戈要离家，王者大陆这么大，出去恐怕会被魔种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她是没有遇到过呀。算了我还是不说这些，先稳定住她的情绪才是上策。
“嗯，那我陪你一起走吧，说，你想去哪，我带你去。”这个时候如果不顺着她，恐怕她会发起脾气来调头就跑，我还是先硬着头皮接受她的想法吧。
“我想去看大海……”陆小菜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我说话了，眼眶里都是泪花，萌萌的小脸皱成一团，她撅着嘴，鼻子不停抽泣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好啊好啊，怎么去，哪里有大海？”说实话，我对大海什么的不感兴趣，也从来没想去看过，所以不知道在哪可以看到。
“吴越之地，你知道怎么去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
3
长安城的交通还是非常便捷的，作为王者大陆的中心城市，近年来修建有通往各城市的高铁，这也是爸爸经常在视频里和我说的，每开通一条线路，他都会跟我说，但我没听过什么吴越之地有开通过线路，难不成，这地方坐火车是到不了的？
“我们就坐飞行器去吧！”长安城的纤云空港我还是知道的，到远的地方，只有这一条路了。
“那还用你说……”陆小菜停止了抽泣，但她仍然撅着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又没做错什么，她为什么要用眼神攻击我？！我受到了伤害，不说话了。确实，飞行器的航运费用很高，还要经过检验什么的，我们这样的高中生去那么远的地方，估计，会被拦下来叫家长。
“听说长城外也有大海。离这里不算远，可是出不去。”陆小菜的语气缓和了些，她终于明白我是唯一可以听她说这些的人了。
长城，在长安城一直往西北方向。听说关外隔绝着魔种这种生物，昨天我在长安城的联盟酒吧里已经见识过了，很可怕，魔种莫名其妙攻击人类，比野兽凶残百倍。
“长城外到处都是魔种，那里居然还有大海？”我有点惊讶。
“是啊，都怪魔种，要不是他们，我就可以去西北的大海边玩了。”陆小菜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说：“长城守卫军不让我们过去的，要去看海，就只能去东南方向的吴越之地了。”
行行行，大小姐，你说什么都对，不行我们走路去？离暑假结束还有点时间，莫非要我一路修行来终结这大好时光？
“唉……”陆小菜抿着嘴偷偷看了我一眼。以我们多年的交情，我知道她的气已经消了，现在可以说点正常的话了。
“所以说，你到底有什么事情，你说吧，可以帮到你的话，我会尽力的。”
“美玲姐姐要是在就好了。”
“我回去了。”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陆小菜发出咯咯咯的笑声，看来她心情已经彻底晴朗了。居然和我开起这种玩笑。姐姐要是在，当然没我什么事了，可能在我们说话的几分钟内，美玲姐连来回最少旅费和用时都算好了。我可没这么强的能力，最多只能敲敲边鼓，当当她的啦啦队而已。
“狄大人的事情……”陆小菜开口了。
不会吧，因为狄大人被我抢了，她就发起了小姐脾气？
“昨天你都看到了呀，不过我实习失败了，没美玲姐的本事，当不了玄铁宫的实习生，遗憾遗憾。”我赶紧和狄仁杰撇清关系，他迷妹太多惹不起。我恨不得把那张不合格的纸拿给她看，免得她继续找我的麻烦。
“你好呆……”陆小菜连连摇头。
“怎么了？”
“你昨天跟着他一天，有没有问到狄大人的电话号码？”陆小菜直直地看着我，我长大嘴巴看着她，我们谁也没说话，半晌，她终于开口了：“你是不是傻？连问都没问吗？”
电话？狄大人有电话？我居然没想到。
4
这也要怪狄大人一直都是元芳来元芳去，元芳与其说是长安城的密探，不如说是狄仁杰的贴身保镖更加合适。因为有这么方便的部下，我就没见过他拿起电话的样子，反正他说的话，只要不是太远，李元芳都能听见，手机什么的，岂不多余。但他也要联系其他官员什么的，不可能什么都通过李元芳传达，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还没有陆小菜机智？
我陷入了某种意义上的自闭。真的是蠢到家了。昨天那么好的机会，我却没有把握住，以狄大人那种随意的性格，想必不会拒绝，他还想来我们家玩斗地主不是吗？
不过还好没有要到，这样他可以免受陆小菜的打扰。
“咳咳，狄大人的电话号码会随便给我们一般人吗？他可是宫廷侦探呀，这是绝对的机密，他们工作都是以令牌和委托书的形式开展的。”我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搬出了这两天见闻的皮毛想唬住她先。
“唉……我还想找狄大人管管我们家的事情呢。”陆小菜抿住嘴唇，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你们家发生什么了吗？”想想陆小菜的妈妈，是这条街民生班班长的女中豪杰吴阿姨，火爆的脾气，让人闻风丧胆，是望西联合军团最害怕的人没有之一，有着一人团灭一个混混组织的实力，虽然平常都是以批评教育为主啦。她的爸爸陆伯伯则是远近闻名的花匠，性格温和，手法精湛。他收入颇丰，家里建造有巨大的花园和温室。
“今天是七夕。”陆小菜看着我。我愣了。“你别说话！”她大喊道：“我知道你不懂！”
“我……”大小姐脾气真让人吃不消，又要叫人出来说话，又不好好说话，我不懂怎么了，我又不是狄仁杰什么都懂。
“七夕是个很重要的节日。”陆小菜说。只知道盂兰盆节的我，按住心中的不愉快继续往下听。
“爸爸一大早就出门了，我在窗台上看见他上了出租，听他跟司机说，要去纤云空港。”我知道陆小菜耳朵很灵，某种意义上和李元芳差不了多少。
“我在家边听歌边等了他一个多小时，很无聊，妈妈早上也买菜去了还没回来，我在家里转来转去的时候，在房间桌子上发现了他留给妈妈的字条。”陆小菜看着远处空空的篮球场说道，这时我才发现她的手上攥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不能给妈妈看见呀，阿杰。”她的眼泪突然冲出眼眶，吓得我赶紧站起身来。
我蹲下身去，她捂住脸，手里的纸顺势飘落下来。
我拍了拍她的后背，她哭出声来。看来我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我捡起纸条，上面写着：
这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我抛下一切去追寻她的身影，对我而言的意义超越所有，望理解。
她？
“爸爸穿着只有参加祭典仪式才会穿着的衣服去的。”陆小菜小声啜泣着说道。
盛装去了空港，有这么夸张的吗？我有些同情小菜的遭遇，只是没想到遇到这种事情，她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
不对，她想到的人应该是狄仁杰……
我只是附属的。
即使如此，了解到了问题所在，我决定对她伸出援助之手，就像对昭君姐姐一样，我想帮助她们、解决她们的烦恼，毕竟这种时候，她那群叽叽喳喳的女孩好友们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你别急，”我扶着她的肩膀说道：“只是，我有件不太明白的事。”
“你说。”陆小菜抹了抹眼泪。
“七夕是什么节日？”我问道。
她露出的鄙夷表情让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5
“这就是你对来听你说话的人的态度？”我也有些生气，用眼白对着她。不懂就问，很正常。
傲慢也帮不上什么忙，陆小菜很不情愿地跟我解释了七夕是什么。原来今天是有情人相聚的珍贵节日，和盂兰盆节全城动员般的隆重不同，一般以家庭为单位度过。当然也是热恋中的情侣必过的节日。我的父母长期分居两地，所以即使我小时候过过这个节日，我也不记得了。
陆小菜她家就不一样了，陆伯伯今天的行为怎么看都是有问题的呀。
“那么可以带我去你家，看看有什么线索吗？”我学狄大人的口吻说道。
陆小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点点头。
好歹我也见识过狄大人的工作，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公园的沙地边上来了一群幼儿园小朋友，他们的老师带着他们玩耍，今天不是暑假吗？为什么他们还要上学？
我们走到他们面前，我很不解地向老师询问着。
“啊，今天是七夕特别活动，让小朋友们在一起见见面，快开学了，怕他们感情生疏了，这是园长组织的。”那位老师原本蹲在地上看着他们玩沙、坐滑梯，却立刻站起身来，满脸笑意地解答了我的疑问。
这个园长可真多事啊！小朋友们懂什么感情！我脸都黑了，别过头去看了看陆小菜。
没想到她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这群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嘴角微微上扬。
突然间，一个胖胖的小男孩摔倒在沙地上，应该不会很疼，但他还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怕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瘦瘦的女教师蹭地一下冲了过去，抱起小胖子，在空地上转起了圈圈。不一会，小胖子又恢复了笑容，跑去和朋友们玩耍了。老师朝我们走过来，不停地甩着手腕，悄悄地和我们说道：“好重，好重，手好酸！”把我们逗笑了。
“哈哈，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呀！”我止不住笑意，看着陆小菜说道：“该去你家好好调查了吧。”
“才不是呢……小孩子也是懂的呀。”她说：“你还记得我们上幼儿园时，你在这儿跟我说了什么吗？”
“啊？”我说了什么？这，难不成，大概就是，我想起来了，我那时想，我长大后要和杨老师结婚。杨老师是我们的幼儿园老师，特别漂亮温柔。这种话，我真的跟陆小菜说过吗！
“不记得了，那么久远的事。”我搪塞道。
“你说你要保护长安城，做一个大英雄。”她斜了我一眼，像是有些生气的样子说道：“你现在可以来保护我们家了！”
“这……我会努力的！”我下定了决心。虽然长安城已经有狄大人他们了，但他们太忙，不能时时刻刻在我们身边，而我相信自己，怎么样也可以先保护好望西区的一个角！
6
我和陆小菜约好半小时后在陆伯伯的花园里见面。那是因为我发现了更加蹊跷的东西，想自己先调查一下。
陆伯伯写的字条在我手上，便条是那种易撕型的，它上面应该曾经还记录过别的东西，手摸上去，感觉留下了一些印记。
我匆匆忙忙跑回了家，拿出铅笔，在便条上盖上白纸，细细地在纸上摹写。
果然，白纸上出现了一串数字。是个电话号码。
需要用力地抄写在纸上的电话号码，而不是直接保存在手机里。可以大致确定这是陆伯伯从他人那里听录下来的，不是熟人的号码。
不管怎样，打过去再说。
我忐忑不安地拨通了这个号码。
“喂……”电话接通了，那头传来一声甜美的女声。
“哦，我打错了，对不起。”我慌慌张张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有些烦杂的噪音，但抵御不住那一声“喂”的穿透力，音质纤巧动听不说，也太温文尔雅了，一听就知道是个知书达理的年轻女性。
我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如果这就是字条上的那个“她”，她现在应该在等着和陆伯伯见面，地点或许就在纤云空港。他们不会一起就这么走了吧？就算现在追到空港，想找到这两个人也无异于大海捞针，我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看着那封“不合格”字样的书信，我趴在桌子上，把头埋进手臂里。半个小时的期限就快到了。
时间到了，我只有硬着头皮走进陆小菜家的花园。
我看见她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
换了谁也会这副表情。整个花园完全没了昔日整齐干净的氛围，胡乱堆放着金属杆子，不知道用来盖什么的油布之类的随意铺盖在花园里的角落，花盆有被挪动过的痕迹，泥土散落一地，有的被摆放在玻璃板上，乱成一团。
与其说是个花园，不如说是仓库吧。
“鸢尾花都不见了……”陆小菜眼巴巴地看着我说。
“鸢尾花？”这个好像在哪里听过。
“鸢尾花是妈妈最喜欢的花，本来这一片都是啊……”陆小菜指了指我的跟前。
我面前的植物全部只有叶子，没看见花。看来陆伯伯为了吴阿姨曾经种了一片鸢尾花。现在却消失了。
“呜呜……”陆小菜捂住脸要哭了。我赶紧阻止她。
“你看这里，有被人搬动过的痕迹吧！”我强行打断她，说道：“是别人偷走了也不一定啊！”
陆伯伯的花园是半开放的，平常无人值守，也就是说，街坊邻居想进去玩是可以随时进去的，很有可能是外人所为。
这时我突然想起来，妈妈好像也收到过陆伯伯送的一盆鸢尾花。就是前两天从我窗台掉下来摔烂的那一盆。这个绝对不能告诉她。陆伯伯把吴阿姨最喜欢的花都送人了，这种行为确实有些异常。我甚至有点担心起老妈来了。
我不想火上浇油，想要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可以了，我记得那间温室是有锁的吧？小偷应该进不去，也许改放在那里了。”我指了指她家不远处那间漂亮的玻璃温室说道。
“你有钥匙吗？”
“有的。”陆小菜还是一副要哭的样子，从她小小的双肩包里，掏出一串钥匙，上面还挂着毛绒绒的兔子挂坠，使得整串钥匙看起来十分庞大。
她有些迟疑地站在原地不动。我几乎是从她手里抢过钥匙的。
就差拉着她的手一起走了。
我带头走在前面，她闷闷地跟在我身后慢慢地一步一挪。
穿过蜿蜒的小路，我们来到玻璃温室的门口。她缓缓将门打开。这还是我第一次进这间温室，大概陆伯伯那所有高级的花卉都在这里被培育出来。果不其然，进入之后，一种异样的感觉扑面而来，这不是一间普通的温室。气温、湿度、感受，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空气中挥洒着特殊的气味，不知是花香，还是陆伯伯为花儿制造出的营养剂。脚底感觉轻飘飘的，仿佛身体与温室的气息融为一体。
“机关术？”我自言自语道。
7
相传从上古时代开始，人类为了在恶劣的环境下生存，突破自我，开发出了一种特殊的技术，创造出一些可以在小范围内随意控制气候、元素、重力、速度等等的机械。尽管用处不尽相同，但这种技术被统称为机关术。
据爸爸所说，这种技术，在王者大陆上，一般只有长安大学上古研究院的人才会制造，如果这间温室真的采用了机关术，说明陆伯伯也是上古研究院毕业的喽？那他和姐姐还是校友。
“你感觉自己变轻了吗？”我笑道。
“是啊，每次逛街吃完东西就来这里。”陆小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却并没有否认。
“自欺欺人。这是机关术。”我看了一眼四周，井井有条的布置，让我在温室中可以随意穿行。
我在温室左手边，看见无数大朵娇艳欲滴的牡丹，粉嫩的色调，花瓣层层叠叠，华丽不失优雅。而且品种繁多，让人目不暇接。不知不觉，我们已来到温室最深处。
“没有鸢尾花，一朵也没有。”陆小菜苦着脸说道。而我，已被温室中的奇花异草给迷倒了，没有搭理她。
在一个合金花架上，我看到一种从来没见过的花。
花冠形状类似牡丹，花瓣却是白色透明的，连茎秆和叶子也是白色透明的，除了根部和其他花卉一样扎在土里之外，它就不像真实存在的生物。
我掏出手机拍了下来。
这时温室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除了我们俩，还有谁会进来？她爸爸回来了？我心里期待着是陆伯伯，这样我就能早点结束这种调查，可以早点回家吃中饭。
我们回过头去，温室门口出现了一个矮矮的身影，红色的围巾十分扎眼。
“哟，伪造公文，你想坐牢吗？”那人抬起右手跟我打了个招呼。
是李元芳。
“这是狄大人的手下，是来帮我们的，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让陆小菜先待在温室里，自己冲到门口将他拽了出去。失去了机关术的加持，瞬间感觉自己从空中落了地。
“你怎么会在这里？狄大人呢？！”我按捺不住内心的惶恐，李元芳的出现出乎我意料之外。
“狄大人这么忙，怎么可能管你的事情？”李元芳白了我一眼说道：“我还没追究你假冒宫廷密探骚扰狄大人呢！”
在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之后，我确实做了些偷梁换柱的事情，因为我想获得狄仁杰的帮助。
“把不合格的字样裁掉，写上委托内容，”李元芳没好气地说道：“整个委托书就只有我的飞镖图案是真的！那相当于我的签名，长安城的巡捕都知道。”
“你冒用我的名义给狄大人写信，巡捕还信以为真，但你不知道所有委托书都要经过我的审核吗？”李元芳嘲笑的语气越加强烈：“最后委托书还是到了我手上。我自己审我自己。你在逗我呢？”
我低下了头，找人这种事，像我们这种只有自行车的高中生，跑断腿恐怕都办不到，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狄大人了。只要把陆伯伯找到，就能解开他这张字条之谜，陆小菜也不会这么烦恼了吧。但如果直接打电话给他，恐怕有打草惊蛇之嫌。我实在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的。
“给，狄大人的回执！”李元芳向我甩了一张纸过来。
审、审核通过了？李元芳能明白陆小菜的烦恼？
我有些不敢相信，打开手中的纸，和“不合格”一样，都是打印的文字。
“狄大人给我信息说他要开会过不来，让我来帮你。真是麻烦。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居然要动用王牌密探，狄大人简直无理取闹。”李元芳不停发着牢骚。
可是回执上明明写着：“因为你那停车比较方便，让元芳来帮你不会耽误事。他最近就在望西区转悠，举手之劳，相信他一出手就搞定啦。”
是啊，我们这种乡下地方停车还是挺方便的。不过李元芳肯定在闹市区为了停车耽误了狄大人不少事。回执上的内容他不知道，知道了他恐怕会和狄大人吵翻天。
委托书都要审，回执打印了却没看。李元芳真是个有原则的王牌密探。
我暗自感慨道。
8
实在太有原则了。我磨破了嘴皮，都没能说服李元芳帮我查陆伯伯抄的手机号码号主的身份。理由是她不是犯人。
“好吧，我佛了。叫你来你就是这样帮我的。”我气得快要吐血，陆小菜还在温室里等着，我真害怕她听见我和李元芳的对话。
“本来就不能查，你懂什么叫滥用职权吗？不过你可以找钟馗查，他无所不能，是女帝面前的大红人我可比不了。我必须遵纪守法。”李元芳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也是不依不饶。
你们又黑女帝。这群宫廷侦探真是无法无天的存在。
线索就要这样断了吗？除了这个号码，我毫无发现。
我很无奈，蹲在地上低着头不说话。
“不过从号段上来看，不是本地人。”李元芳大概觉得自己这样对待委托人有些过火，向我透露了些许信息。
“那是哪里的？”我已经不指望他会告诉我了。
“吴越之地的。”李元芳轻挑眉毛，斜靠在温室门口，镇定自如。“告诉你了，又能怎样？你知道那是哪吗？”
“知道呀！那个可以看到大海，只有坐飞行器才能到的地方嘛！”我现学现卖，一股脑吐出心中不愉快：“别把我当傻子，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
“哟，没想到你知道呀，是我错不该瞧不起你。”李元芳很写意地在温室外来回走动，一边说道：“所以你心里有答案了吗？”
“不知道，我得去问陆小菜。你跟我一起进来！”我很强硬地叫他一起。这个小学生模样的李元芳，耍得我团团转，我非得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温室最深处，陆小菜望着那盆白色透明的牡丹发呆。
我用最快的速度朝她走过去。她显然被身后的脚步声吓了一大跳，转过头来呆呆地看着我们。
“你为什么要去看大海？”我质问道。
“啊？”
“回答我。”
“因为，想见识一下……”
“你是不是觉得，你爸爸要离开你们母女，去吴越之地了？”
陆小菜不说话了。
在家里准备的时候我就查过今天纤云空港的航班。我又把航班列表搜了出来。
“你自己看。”我把手机递给她。我有些不开心，继续说道：“你发脾气之前，也可以自己先查查，纤云空港今天早上根本就没有去吴越之地的航班。”
“但是上午9点半和11点半各有一趟从吴越之地出发到达长安城的航班。”我在手机上指给她看。
“如果真的和吴越之地有关。你爸爸是去接人的。不然那么早出门干嘛。他怕堵车耽误了。长安城最近老是大塞车。”
“你为什么觉得你爸爸会去那个城市，你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连珠炮般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口气很生硬，因为如果真的和吴越之地有关，陆伯伯去空港接人的事实是不会改变的，但是，他此行的目的就有待我们细细思考了。就因为是七夕，所以追寻“她”就一定是抛妻弃子的意思吗，我不能认同。
“爸爸……前几个月去过吴越之地一趟……”陆小菜很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她头低低的，一直看着自己的白球鞋说道：“回来以后，他成天把自己关在这间温室里，除了吃饭睡觉，都不怎么出来，每天都搞到很晚才回家，家里的生意都是妈妈在打理。”
“这几天他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作息，今天是七夕节，妈妈一大早出去买菜，想做一顿好饭，我们一家三口聚在一起可以好好庆祝庆祝。没想到妈妈刚出门他也出去了，等了半天，被我发现这张纸条，我觉得他可能不想再过我们这种无聊日子了。”陆小菜抬起头来看着我，眼里闪着泪光说道：“毕竟他有对他而言意义超越所有的人了。我懂的，我也该接受现实了。”
每天关在温室里……
“你怎么知道他说的超越所有的，一定是个人？”我看着陆小菜的眼睛说。
“不是人，那是什么？”
“可不就是她吗？”我指了指她的身后。
陆小菜惊讶地回过头去。
她的身后，是那盆如同水晶般晶莹剔透的白色透明的牡丹花。
9
牡丹花是长安城最负盛名的花卉，特别受到达官贵族们的喜爱。包括女帝武则天，最爱的也是牡丹，能在祭典等场合上看到她的衣袍和头发上装饰有各种牡丹造型的饰品。说是长安城的象征也不为过。在很多歌词中，牡丹都被昵称为“她”，因为太过于美丽。
但是牡丹的花期较为短暂，除非在温室中，否则不能四季开放，一年只有四月短短一个月的花期。所以非达官贵族养育不了这种娇贵的花。陆伯伯是一位花草专家，他家有这么多名贵的牡丹不足为奇。
不过纯透明的牡丹花，我在任何场合都没有见过，身边正好有一位见多识广的密探，我赶紧让他来打探一番。
“这你总得帮我查一查吧。”我调出刚才拍的透明牡丹的照片，在李元芳面前晃了晃。
“这盆花吗？没问题。”李元芳从腰上解下他一直随身携带的巴掌大的小本本，对着透明牡丹，我看见闪光灯闪了一下。
“这本子原来是平板电脑吗？”我有些惊讶。
“是本子，最近才装了个电脑上去。”李元芳示意我安静一下，一边操作他的平板说道：“稍等，我在登录钟馗做的图片比对系统，马上进行匹配，几分钟后就能出结果。”
我和陆小菜面面相觑，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有了！不对！是没有！”过了几分钟，李元芳喊了起来，可惜词不达意，我完全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什么王牌密探，咋咋呼呼的。我一边想一边把头凑了过去。只看见他的平板上写着，无匹配三个字。
不合格、无匹配。今天李元芳带给我的总是失望。我们八成是八字不合！
“算了算了，我们自己等陆伯伯回家问他吧。你可以和你的心上人度假去了！再见再见。”我没好气地朝李元芳挥了挥手。
“哪有什么假，你想多了。我也想不上班，有什么办法。今天只是民俗节日，是不放假的。”李元芳气鼓鼓地看着我说：“我话还没说完呢，这边有近似匹配结果。你看下，可能有用。”
他把平板递了过来。
上面有张图片，是一株白色透明的植物，和这盆一样，区别在于它的花冠是兰花的样子，没有陆伯伯家这株的华贵清冷风范，是另一种小家碧玉般的美。后边还有文字注释。
水晶蕙兰，俗称幽灵兰草，只生长于吴越之地海岸边悬崖上，极其稀有，它在人工条件下难以被栽培，是当地人可遇而不可求的神圣之花，在渔民中相传只要出海前看见这种花，无论在海上遭遇多大的风浪，都能够平安归来。
“所以说……真厉害……”我环顾温室四周，打量着这些奇花异草，对陆小菜说道：“你要相信你爸爸，他的意思是，他抛下了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光，去追寻这株花的栽培方法。他独自一人在这里培育出了水晶蕙兰的长安城版——水晶牡丹。”
“至于为什么要去见吴越之地的人，可不就是工作嘛工作！”虽然这日子选得有些不靠谱，我暗暗对自己说道。
很好，这样一切都能解释清楚，除了那个电话号码的主人，大老远从吴越之地赶来，但她一定只是陆伯伯的工作伙伴。我暗自祈祷着。
“听说，有人要来抢我的人……？”温室门口这时传来一声慵懒的女声。她吐字缓慢，声音清脆悦耳，语气却十分犀利。
“是、是谁？”陆小菜这才反应过来，朝着门口喊道。肯定不是吴阿姨，吴阿姨是个急性子，说话从不带停顿的。
“哼……我们，绝不会放手。你说是吗？小妹妹。”那个女人一边欣赏着她左手边的牡丹花簇，一边飘然踱到我们身边，我这才看清楚她的样子，她身着绿色紧身连衣长裙，完美勾勒出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她双腿修长，迈着慵懒的步伐，每走一步都在衬托她纤细的腰肢。皮肤白皙，如凝脂一般；如牡丹花瓣一般娇艳的唇微张着，不时扑闪着双眼，不经意地看着我们，迷离的眼神透露出魅惑的气息，毫不夸张的说，她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人。
“你一定是他的女儿……”她开口了：“你们长得很像……我们几个月没见过了……”
“你、你是哪位……我不认识你……”陆小菜睁大眼睛，完全是一副被吓到的样子。确实，这位的外表和吴阿姨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长安口音……”
“什么？……”
“我说你是本地人。”我就差一把按住陆小菜了，要不是有陌生人在，我怕她会突然哭出来。
“我没说我是外地人啊……弟弟，你在说什么呢……”美女笑了，仿佛牡丹花绽放一般炫目。
“我来看我的牡丹……工作忙，几个月没过来了……都没好好挑选了……嗯……陆叔在想什么呢……前段时间我要来都被他拒绝了……”美女在花丛中走来走去，我知道她只是在看花而已，但她突然回过头往我们这边一转，应该是发现了水晶牡丹，说道：“就是这个吗……这段时间最让陆叔费心的花……”
别说了，我求求你别再说下去了，我这边有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小女孩，姐姐你粗神经可别害人呀。我在心里默念。
没想到她又来一句：“啊……想死我了呀……谁都别想从我这把陆叔抢走……”
“够了！”我大喊一声，这个姐姐真是个慢性子加没神经，等她自我介绍不如我自己来。我一把抓住李元芳的领子，大声说道：“李元芳，告诉我她是谁？立刻、现在，管她是不是犯人，你都得告诉我，再让她说下去，陆小菜要神经崩溃了！”。
李元芳显然被我的气势给吓到了，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杨、杨玉环，她的名字是杨玉环。”
杨玉环，这个名字我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