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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未授权的产品。路边小公园的树荫下，我整个人瘫倒在草地上，打开手机，点开最近下载的魔种饲育游戏，谁知猝不及防跳出这样一行字。
我叹了口气。长安城的网络管理系统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禁这禁那的。不过是在游戏里饲养魔种而已，这也能触怒他们的神经？
据说长安城一直往西北方向是魔种的聚集地。古人修建了长城将它们隔绝在了关外。长城守卫军常年驻守在长城内侧。可是这么多年来，长城内外十分和平，没有发生过战争。游戏里魔种就是毛绒绒的小动物而已。魔种究竟是什么？我们这根本没人见过，无人知晓。真无聊，还不如让魔种打进来呢。
没办法，我把手机丢向一旁的草里，抱起刚被我扔在一边的篮球。身上的篮球背心已经湿透，草地也是湿乎乎的，正如望西丘陵里无人靠近的湿地一般，酸臭难忍。透过巨大的树冠，能看见天边的云朵被渲染成金色，正是太阳初升起的时候。也能听到路边三三两两来晨练的人的脚步声，当然也有拍着篮球的声音……
该回去了吧。我对自己说道。
运动后的疲劳远没有刚玩没多久的游戏被封这样的事更让人烦了。但是回到家看见妈妈的笑脸，我的脾气也不知道该往哪发了。
“那么早就出去锻炼啦！”妈妈从一楼的厨房里探出头来，后脑梳成一根的麻花辫一甩一甩的，冲着我是笑意满满。
“嗯……，”我低下头看看自己，一身的臭汗，黏糊糊的篮球衣，浑身冰冰凉的感觉。这个连自己都嫌弃的自己，也只有妈妈会对我笑了。
“我打篮球累了，不吃早饭了，我去休息了。”我丢下这句话，迅速剥下身上的篮球背心，以我罚球的准度，将它正中洗衣筐，以带球过人的速度冲上二楼浴室。
“哦，又不吃啊……”楼下传来妈妈的声音。每天都这样，妈妈应该也习惯了吧？
不过妈妈还在厨房里乐呵呵地准备早饭吧。即使我不吃。
我走出浴室，用毛巾胡乱擦了把湿乎乎的头发，倒在床上。
梦中的我又出现在空无一人的球场上，带球，投篮。最近总能感觉到背后有他人的气息，回过头去却什么也没看见。是我太累了吗？
一觉醒来，已是午后。午餐也是早餐，静静躺在一楼餐桌上。隔壁的工作室里哒哒哒地传来缝纫机的声音。妈妈是个裁缝，每天帮街坊们定制衣服。还是不要打扰到她工作吧。
爸爸在几百里外的蜀地建设什么通信设备，每年都见不到几次，姐姐又在长安大学研究院上学，是个十里八乡难得一见的精英，连放暑假都不回来，只有我和妈妈相依为命了。
我享用完一个人的午餐，把自来水开得很小，将餐具洗了洗。又拿起门口的土制渔具，轻手轻脚走出家门。回头看见二楼窗边挂着我的背心。我只有一件篮球背心，知道我喜欢玩篮球，妈妈每天都会帮我及时洗干净。
午后的阳光格外火辣。直射在身上，一种焦灼的感觉，让人感觉透不过气来。已经是八月中旬，夏日的热度也丝毫没有减退。麦草制成的宽边草帽没法格挡住阳光对我的压迫，我无奈抬起头看看一望无际的蓝天，里面点缀着巨大的积雨云。可是暴风雨什么时候才会来？我提着桶，扛着竹鱼竿，走在去往珠溪的乡间小道上。
珠溪在望西丘陵的边缘地带。望西丘陵是一片连绵的山脉，里面有大片让人望而生畏、恶臭难忍的湿地，几乎没有人会靠近，但那里可是我小时候的乐园。
我家住在望西区，算是长安城的郊县，背靠着望西丘陵。丘陵里有许多珍奇异兽，妈妈从前就一直叮嘱我不要靠近，但是，野兽并没有把我吃掉，我从小就在丘陵里摸爬滚打，也许每个人小时候都这么皮？现在虽然读了高中，也不忘去珠溪钓钓鱼，虽然收获不算多，但是可以给家里加餐，也算是做了我力所能及的事。
大概因为连日的炎热，珠溪的水位浅了许多，本来就是条清澈见底的小河，现在看得更加清楚。鱼儿纷纷聚集在河底圆圆的大石旁，一群群的。我的饵料就是普通的小虫，不知道是不是不合胃口，迟迟没鱼儿来咬钩。
我也只能干点这种事了吧。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然而，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暑假，成天看书的姐姐难得跟我去钓鱼。回去的时候，她的桶是满的，而我，只有两条，对，就和现在一样，平均每天两条！而她呢，一小时就钓了四五条，临走的时候，桶都要装不下了。这，难道就是平民和精英的差距？！
她那时候嘲讽我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她说：“你真的是爸妈亲生的嘛？”
我知道她只是开玩笑，但是太过分了。从小就被姐姐当佣人一样使唤的我，简直没被她当人看过，谁让她智商爆表，人见人爱呢？不然她哪来的优越感？
怪就怪这世界太不公平。
普通人就得被这些高我们一等的人驱使着，帮他们打杂，做他们的垫脚石。他们倒好，坐在冷气足足的大学研究室里，就能掌握整个城市的未来。
钓鱼的时候不能玩手机，鱼会听见的，我都没带。只能坐在一旁胡思乱想了。夏天看天基本看不出时间，不过大概快吃晚饭了吧。我望着空空的水桶，脸部一阵抽搐。今天为什么没有一条鱼上钩，难道我用的是直的鱼钩？！
我恨不得跳进水里猛捞几条上来，然而鱼儿是多么狡猾呀，我跳下去只能扑空。只有姐姐这样的人能让它们不停上钩吧？这就是所谓的智力碾压吗？因为姐姐，更加的狡猾呀。
我把水桶倒空，收起我的吃饭家什，无奈地朝城里走去。
2
再过一个多礼拜，就是长安城一年一度的盛典，盂兰盆节了。玄铁体育场将会举办隆重的祭典晚会，未进场的市民们也可以在玄铁广场的大屏幕前狂欢。今年也已决定由人气偶像王昭君来为盛典献唱。
我甩着空空的水桶，一想到过几天就能听到昭君姐姐的新歌，不由得开心了起来，要知道昭君姐姐的歌声清澈动听，激励人心，有着让整个长安城的人们都感受到幸福的魔力。
我一路哼着王昭君的成名曲《夏日阳光》，不知不觉已经快到家了。在我回家的必经之路上，会经过陆小菜的家，那个大小姐，这时候应该刚和朋友们逛街回来吧？
陆小菜是我的邻居，小中高都是同班同学，算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了吧。但她是个独生女，虽然没有姐姐那么可怕，可也是优越感爆棚那种。我今天一无所获，不想撞见她，等会路过她家的时候，要快点走过去。
正当我准备从她家门口溜过去时，听到路口传来一片刺耳的尖叫声，不会是小菜和她朋友们被小混混欺负了吧？我扔下手里的桶和鱼竿，往街上跑过去。
在我们这种乡下地方，街头只有一排小小的店面，虽然不时会有“望西联合军团”的傻小子们前来骚扰，但也还相安无事，毕竟地方就这么小，而能让女孩子大声嚷嚷的事情，很少有。
我慌不迭的冲到街口，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仔细一看，小菜和她的好朋友们，正围着一个男的欢呼雀跃，不时发出尖叫声。
“狄大人！你怎么来了？”说这话的是她的好朋友，也是我们学校一个爱唱歌的女生，我在学校的小型晚会上看过她跳什么裙带菜舞，是个性格奔放的人。
“呃……有点公事，大家能不能让一下呀？”被围在中间的男人连连苦笑，摆了摆手，“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
“狄大人?你为什么会来我们这呀？”陆小菜梳着两根长长的麻花辫，前额的刘海卷卷的，却都在追随着那个男人的步子，飘来飘去。我从来没见过她追着男人跑的样子，简直惊呆了。这个人是谁？能让陆小菜追着跑？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男人的装束。他身着一件官服长袍，宽大的袖子，脚上却穿着轻便结实的靴子，臂上的袖章上印着一个“玄”字。腰间束着蓝色的腰带，腰带里塞着像是书信的文件。看样子是玄铁宫里的人。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官员装束。我在盂兰盆节的祭典上见识过女帝和她的大臣的样子，他们都是穿袍子配布鞋的，给人感觉十分儒雅。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模仿犯吗？
“啊！”陆小菜的脸转向我这边，大概是发现我了，“快过来啊！没看见狄大人在这吗？”
“谁、谁啊？”我很不情愿地走了过去。真的不想让她们认为我是陆小菜的跟班啊！
“狄仁杰狄大人啊！你连狄大人都不认识？！”陆小菜那瞪得滚圆的双眼，惊愕的语气，简直像要把我吃了一般。
狄仁杰我知道，他是女帝武则天最信任的宫廷侦探，号称掌管着整个长安城治安的家伙，坏人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里。我们可以叫他一声“局长”，然而他并不是巡捕局的头目，他没有坐上那么高的官职，然而，他的名声之大，破案之多，让长安城的犯罪者闻风丧胆，不过，即使如此，他好像对“望西联合军团”的臭小子们也没什么办法嘛。该不会是来整治他们的吧？我不信。那为什么会来我们这种乡下地方，太奇怪了吧？！
难道要我向他鞠躬问好嘛？我又不是你们，迷妹们，是个帅哥你们都认识。我可没那么奔放，我只喜欢昭君小姐姐，其他人就算了吧。
“我妈叫我回家吃饭，你们忙，我先告辞！”我对着这群人挥了挥手，扭头就走。没办法，对付这群迷妹，只能把资深迷妹搬出来了。其实老妈好像也是狄仁杰的粉丝。因为姐姐高中时还去过宫里打杂，据说是当过狄仁杰的跟班，每天回到家还很得意地说帮狄大人调查了什么人，吹他怎么明察秋毫，断案如有神助，结果老妈也开始崇拜狄仁杰了。这个人惹不起呀，赶紧跑就对了。
总之，我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这个人看在眼里。我不想自己的心思被别人看穿，感觉不太好。
我是连滚带爬跑回了自己家楼下，看见窗台的篮球背心还在。老妈还没收，说明她还在做缝纫，饭是没得吃了，我也去厨房帮忙吧。
“你，等一下。”正想着吃饭的事情，身后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我只感觉脊背一凉，为什么这么快?
狄仁杰就站在我身后，微笑着，高高的个子，帅气的五官，轻快的声线，确实很有魅力。但是，为什么？
我慢慢回过头去，瑟瑟发抖。家就在我的身后，我却没有办法回去。妈妈还在工作室里吧，她应该听不见外面的声音。我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了，类似于第一次听到昭君姐姐的歌声，记得当时我的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因为太过于震撼。
而这一次，我的脚像定住了一般。更想不明白的是，我又不是犯人，也早已不是望西联合军团的人了，他为什么要找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
算了放弃吧。他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我初中时是加入过望西联合军团啦，但那是过去的事了。打不过就加入嘛。我也是被逼的。我也是受害人哪？！他们现在还在那混，真是小孩子气，我已经不玩了。每天帮家里钓鱼什么的，你看，今天，什么也没钓到。”我感觉自己是打不过狄仁杰的了，还不如自首呢。
我把鱼竿扔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
这事连我家人也不知道，当时我也是无奈的选择。爸妈都说我没有反抗期，是个乖孩子。实际上呢？每个人都有过去。那时我也勒索了不少人吧，居然没被发现。但出来混，总要还的。可是连宫廷侦探都找上门来了，太夸张了。难道我得罪了女帝的人？！
“望西联合军团？那是什么？”狄仁杰看着我，眼里满是惊讶。
什么?他不知道望西联合军团的事。原来我们这种郊区的小混混团体，宫廷侦探是不知道的呀。可能太小儿科了吧！我一紧张就全部说出去了，我这是在干嘛呀？自投罗网。
“没什么没什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狄大人？”我失去了刚才的紧张感，变得油嘴滑舌起来。
“嗯，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狄仁杰点点头，依旧笑意盈盈。
3
“玄铁宫是钢铁做的。”
在我小的时候，那时爸爸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常年待在外地，他会不时带我到长安城的中心位置，玄铁广场上游玩。而姐姐八成在家里看书，不怎么出来玩。所以她应该不知道爸爸这句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爸爸指着正对着玄铁广场的宫殿，玄铁宫，这样对我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呢？小时候的我不太明白。宫殿是钢铁做的，所以宫殿里的人，女帝他们，也都是铁石心肠吗?
掌管玄铁宫的是女帝武则天，长安城的领主，长安城最有权势的人，虽然是女人，但能把长安城管理得井井有条，使得长安城中心的繁华，也逐渐延伸到我们这儿。望西区这些年的变化非常大，小时候附近全是田野，如今也逐步成为了热闹的街区。
长大后，我偶然向爸爸提起这件事。问他宫里的人是不是都是铁了心的冷血动物？他笑了，跟我解释说，玄铁宫是用一种特殊合金制成的，是一所完全封闭的宫殿，不仅有着独立的通讯系统，更有独立的供水、发电、供氧等设施，像是与世隔绝一般牢固。所以说它是钢铁做的。
爸爸是搞通讯设备建设的，只有玄铁宫的通讯系统，他完全不了解，据说玄铁宫的维护工作全权掌握在长安大学的教授们手里，民用企业完全无法插足。
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却能出来。女帝掌管的宫殿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我看着眼前这位颇有亲和力的帅哥，女帝的心腹——狄仁杰，内心暗自叫苦。我哪有什么可供你们探听的情报？还得自报家门。毕竟他是公务员，成天为长安城的治安奔波，我想不出拒绝他的理由，只得硬着头皮开口。
“我叫豪杰，今年十六岁，望西高中一年级……”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机械地吐出一句生硬的自我介绍。
“哦，我叫狄仁杰，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狄仁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睛朝边上转了一圈。大概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得意吧。他可是长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话题性人物。
“当然，我姐姐还跟着你打过杂呢，她叫豪美玲，你记得吗？”没准这人压根就不记得姐姐帮过他的事情了。那时姐姐也是个高中生，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啊，是阿玲啊，她可能干了，帮了我大忙呢！”狄仁杰连连点头，冲着我微微弯下了腰，“记得记得。你是她弟弟啊！我从来没来过她家，原来住在这里。她每天都骑车准点赶到玄铁宫，我还以为她家就住在玄铁宫附近呢。原来离这么远。阿玲可真是个优秀的好孩子啊。”
又开始了，一说到姐姐，任谁都是把她夸成一朵花似的，连大名鼎鼎的宫廷首席侦探也不例外？！我生气了，既然如此，你来找我这个不成器的家伙干嘛？
大概看见了我眼中的怒火，狄仁杰收起关于姐姐的话题，轻声对我说道：“别误会，我是来找你的。这几天，经常看见你从珠溪边回来，我有事想跟你说。”
有事？该不会又是，不要靠近望西丘陵，小心被野兽吃掉之类的吧？去珠溪钓鱼的人多得是，虽然下午就我一个人。
怎么说，下午越热，蚊子越少，我喜欢这种没人打扰的感觉。我又没做错什么。
“狄大人，你有什么事情，快点说。我还要帮妈妈准备晚餐呢。今天什么也没钓到，很对不起她，我以后不去就是了。反正也快开学了，我也该看看书什么的了。”我假装要走的样子。心想着，用这种鬼话糊弄过去就好了。
“豪杰，虽然你能瞒过你的妈妈，但是你瞒不过我的。再这样下去，真的好吗？”他朝我迈了一步，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我。
我吓得倒退一步。这个人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他究竟知道我的什么？
4
“不好意思狄大人，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我很无奈，这人莫名其妙的说我有事瞒着他们，是说我下载的魔种饲育游戏吗？我出门前已经把它删掉了，况且那又不是我开发的。
等等，我心里一紧。该不会是，爸爸，他藏了什么非法物品在家中？可以破坏整个玄铁宫通讯设备的秘密武器？需要我这个儿子大义灭亲？！
爸爸长期待在蜀地，该不会想和蜀地的领主联合起来颠覆女帝的政权？！
不对不对，那他也应该先拿出搜查令。首席宫廷侦探，却没头没脑地说些神神叨叨的话。看来水平也不过如此。
“侦探先生，请你直接说重点好吗。”我不耐烦了，就差一脚把水桶踢翻在地。工作室里传来一阵缝纫机运行的声音，看来妈妈要加班了，真的得我准备晚饭了。
今天一无所获，我的内心很是烦躁。“没用。”虽然父母不会用这两个字形容我。但街坊邻居无一不是拿出两种态度来对待我和姐姐的。姐姐就像十里八乡的智慧女神一般，哪里有问题找她都能解决，而我，脑子笨，根本帮不了大家的忙。
要杀要剐，任他来吧。反正以我的能力，这辈子也做不成什么犯罪的勾当。
停了一会，他终于开口了。
“那个，是你的吗？”狄仁杰指了指二楼窗外挂着的篮球背心说道。
“是我的。这衣服怎么了？”宫廷里的侦探是想指出衣服不要晾在窗外有碍观瞻么？这是我家，又不是玄铁宫，管得着吗？
“是这样的……”狄仁杰摇了摇食指，说道：“我这段时间因为工作，每天都会路过你家。每天都能看见这件球服挂在窗外边。你天天打篮球吗？”
“还、还好吧。不怎么打。”我支支吾吾回了一句。
“不怎么用，怎么会洗呢？不嫌浪费水吗？还是挂在那好几天都没收？”
他的话让我无力反驳，我和我的家人有那么邋遢吗？
“没错，我每天都会穿的，每天早上玩一会篮球嘛。”我心里有点慌了，想赶紧结束和他的谈话，“打篮球会出一身的汗，妈妈看到就帮我洗了嘛。”
“然后呢？每天下午去珠溪钓鱼？不热吗？”他歪着头，质疑我话中的真实性。
“热啊。不过越热蚊子越少。玄铁宫很凉快吧？狄大人您肯定不习惯外边的气候的。”我彻底乱了阵脚，我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了。我想转移话题，可会不会已经晚了？
“我没事的，狄大人，劳您费心了。我每天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帮帮我妈。我今后会更加努力学习，考上大学，像姐姐那样，为长安城做贡献的，好，我可以走了吗？”
“我又不是每时每刻待在宫里的……”狄仁杰侧过头去咕哝了一句。
完了，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你完美避开了最凉快的时间段，哪也没去呢。”狄仁杰又开口了，这一次我是彻底中了他的圈套。
“上午在家打手游呗，至于是什么我就不说了，我都删掉了。”我的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
“是不是魔种饲育?”他直直地盯着我，“今天也玩了吗？”
我语塞。到底该承认还是不承认，我已经不知道了。虽然对不起妈妈，因为玩了被禁的游戏，这辈子就这样完蛋了，我的人生也太悲惨了。等会就该跟她道别了吧。不过能不能让我先吃上这最后的晚餐?
“玩了呀。后来下午发现不能玩了，我出门前就给它删了。”没办法，打死我也要说出来。
“唉，都怪钟馗。今天上午，好多小孩子跑到玄铁广场抗议去了。”狄仁杰皱起眉头，“在这种时候，不是在给我们找事吗？我们集结了好多巡捕，才合力把他们疏散了。对了你知道钟馗吗？”
我知道。钟馗，又被戏称为钟鬼。从小就被家人告诫，晚上不要出门，因为有钟馗在长安城四处巡逻，他专吃不听话、晚上到处乱跑的小孩。但那只是传说。我一次也没见过他。
“钟馗是长安城的城管头子。他可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哟。”狄仁杰笑道，“如果说我是白天在城里帮女帝打杂的人，他就是长安城夜晚的守护神了。他掌管着玄铁宫的一切密道，有它们的钥匙。连我都没有。是女帝面前的大红人哟。”
我眼前出现数道黑线，狄仁杰这话听着是在吃醋吗？他的竞争对手竟是那个神出鬼没的钟馗?
“所以为什么，那个游戏？要怪他呢？”我还是有些心惊胆战。
“他入侵了魔种饲育的服务器吧，并不在海外。就在王者大陆上。涉及到其他领主的领地，我就不多说了。”狄仁杰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密道狂人到哪都能走得通。我们也劝过他，但没用。让小朋友们失望了呢。他不应该私自做这种事的。”
“呃，所以你是来告诉我这个的吗?”我有点呆呆的，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狄仁杰竟然表达了对我们的歉意？
“不不不，我只是觉得你可能也喜欢玩吧。想套个近乎。”狄仁杰竟然捂脸笑了。这人到底在想什么呀，还和我套近乎呢。
“那么，豪杰你呢？都没有想要说的吗？”他又在套我的话了。
“我吗？很感谢钟大人对我们的关怀呀。长城守卫军基本都是长安城过去的人，其他领主根本不关心魔种的事，他们开发出这种游戏不奇怪呀。只是有点可惜，游戏里的魔种挺可爱的。”在这个人面前，要说什么才好，我已经不知道了。
“不不不，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自己。”狄仁杰摆出一副看穿一切的样子，“不觉得奇怪吗？钟馗过了零点就会上班，他在半夜已经将游戏屏蔽掉了。”
“你为什么下午才删游戏呢？你上午真的在玩吗？”
5
天色暗了下来。我也不想和这个人啰嗦了。坦白得了。
自从爸爸不在身边以来，没有哪个人注意我身上的变化。姐姐，那个升学狂人，眼里自然只有长安大学这一终极目标了。妈妈，忙着赚钱养家。她很爱她的裁缝事业，也没时间管我了。现在这个无聊的人既然这么多事，我就告诉他吧，反正他都已经知道了。
“没错，我上午没玩游戏，我在睡觉。锻炼累了嘛。所以下午才删的。有什么问题?”
“我已经把球衣的照片传给这一带的巡捕了。他们帮我问了附近常去社区公园球场晨练的人。”狄仁杰总算单刀直入，不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了，“他们中没有人见过穿这件球衣的孩子。这件球衣又只在蜀地发卖，长安城里的数量应该十分稀少吧。这附近除了你，别人是不会穿的吧。”
“所以，我是鬼喽？哈哈。这就是你的结论？”我讪笑道。已经没办法遮掩了。我在做无谓的抵抗。
“你这样真的好吗？每天半夜不睡觉，出去打篮球?”狄仁杰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你还在长身体，为什么不爱惜自己呢？”
我有点想笑，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鼻子酸酸的。确实，瞒着妈妈，每天半夜出去打篮球，是我的不对。但是她工作太忙了，根本发现不了。也没有识破我的谎言。要是姐姐在，几句话就能揭穿我，可是她和爸爸一样，为了她的学业，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我也是，暑假以来，做得过火了。要是被爸妈知道了，可能会被就地处决吧。
可我有我的理由啊。在校队里，我连板凳都坐不上。我只有一米六几，灌篮成为我一辈子不可能实现的妄想。我害怕被他人看见，只能偷偷摸摸，一个人练习。
“因为，我害怕他们呀……军团的那些人，校队的，还有邻居……”
我害怕他们看到后，对我说一句，白日做梦……
我只有离群索居。
然而，纸包不住火。
“狄大人，谢谢你的关心。我不会再日夜颠倒生活了。我会努力长高！”我尴尬地笑了笑，“话说你是不是在浪费长安城的资源呀，麻烦那么多巡捕去打听我的事？”
“怎么会呢?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狄仁杰露出不解的表情，眨了眨眼，“其实钟馗应该也知道这件事，他晚上在城里到处转悠，感觉又那么敏锐，却没有当面揭穿你，大概怕大晚上的吓到你吧？他知道我最近会路过此地，特地给我些事情做。”
那个游戏？特意将它屏蔽？好让狄仁杰过来和我套近乎？不会吧。还有这种事情，我不相信！
“你明天去下载这游戏看看，应该可以玩了。我今天不等着你把事情解决了，恐怕他是不会放过我的呀。城管局长果然是长安城最可怕的人了。”狄仁杰指了指我脚边的水桶，说道，“保护市民是我们的义务，尤其是你这样的好孩子，我们怎么会放弃？”
我愣了，第一次和长安城的官员近距离接触，就遭到这样的关怀，原来他们一直在默默守护着我们。下次和在蜀地工作的爸爸视频的时候，一定要给他洗脑，告诉他长安城的宫廷侦探狄仁杰绝对比蜀地的军师诸葛亮更加聪明。因为爸爸老和我吹他们那的军师是世界第一聪明的人。
“晚上不睡觉对身体不好。”狄仁杰朝我挥了挥手，“我该回去了，照顾好自己和妈妈。”
“狄大人，我送你吧。”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想到楼下只有美玲姐用过的自行车，着实有点寒碜。
“不用了，看我的。”狄仁杰转过身去，对着空空如也的巷口，高喊了一声：“元芳！”
什么意思？那儿一个人也没有啊。
6
空气凝固了。
狄仁杰挠了挠后脑勺，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李元芳那孩子不是一直跟着我嘛，今天怎么没过来？”
李元芳是谁，被他说的，像个跟踪狂似的？
“那，我先回去做饭了。”虽然我做饭水平就那样，但若想解开这尴尬的场面，就只能先溜为敬了。
我看了一眼二楼窗外的背心，提起水桶想要朝门口走，谁知突然刮起一阵狂风，风沙吹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我扔下桶和鱼竿，站在原地揉了揉眼睛。眼里进了沙子，我眼泪都快流下来了，该怎么办，我眯着双眼，回过头去看了看独自在远处张望的狄仁杰。
所以还是回家用水洗洗吧。
可又是一阵狂风。我动不了了。我弯下腰，眼睛难受极了。
“小心！”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手臂就被人拉着往外一甩，我失去平衡，整个人往一边扑倒，重重摔在地上，眼冒金星。同时听到“哐”的一声，接着是哗啦啦砖瓦破碎飞溅的声音。
我什么也没看清，还以为我家塌了。
眼里的沙子可能自己掉出来了。我勉强爬起来，跪在地上，回头看我刚才站的地方，地上有一只破碎的花盆。应该是从我家二楼窗台掉下来的。那是前几个月妈妈拿回来的，说叫什么鸢尾花。可我好像没看见花呀，只有几片叶子。这段时间日夜颠倒了，根本没空管它的死活，是妈妈一个人在照料它。也许她不适合养花吧。可怜的植物，根茎露在外面，泥土散落一地，不知道还能不能活。
我这才注意到狄仁杰仰面倒在我面前，我刚才摔倒时一定把他撞翻了。摔下去的时候他应该是当了我的肉垫，所以我的手掌和膝盖并没有擦伤。
“你没事吧，狄大人？！”我伸出手去把他拉起身，仔细观察了他的周身。他的袖口和裤腿都有了磨损的痕迹。他的反应速度简直惊人，刚才还在巷口等他说的李元芳，一瞬间就能冲到我身边把我拉开。若不是我那一下突然摔倒造成的冲击，他身上应该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狄仁杰一条腿屈起，一手撑着脑袋，好像还没回过神来。我摔倒时的冲击力是不是太大了？我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地上散落着大大小小数十张令牌。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实物。是从他袖子里掉出来的吧。
我低着头，默默帮他拾起令牌。在市民遇到危机的时刻及时出手相救，不愧是长安城第一名探。可惜被不成器的我给撞倒了，要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该如何是好？长安城的治安该怎么办？
我内心忐忑不安，胡思乱想起来。一边，只得先把手里的令牌整理好。
然后，我从一堆红蓝令牌中，发现了一张很奇特的金色令牌。我忍不住偷看了一下令牌后面的内容。
上面写着：“晚餐吃包子”。
7
长安城的巡捕好像都携带令牌上班。这东西也叫令箭，当上级有急需完成的任务时，就会以令牌的形式层层发放。如果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将会受到相应的处罚。这都是爸爸告诉我的。
可是晚餐吃包子，算是什么任务？
金色的令牌，只有一张，那应该是很特殊的任务吧。可这任务的内容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我皱着眉头困惑不已。
“那是女帝的密令。”狄仁杰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看样子摔得不轻，但他依旧带着轻松愉快的笑容，跟我解释道。
女帝武则天，是长安城的领主。她要求狄大人完成的任务。就是晚餐吃什么?!我的表情僵住了，狄大人该不会真的为了救我，摔坏了脑子吧？
狄仁杰把头埋在膝盖中间，发出一阵爆笑。
“没错，女帝就是这样的人。金色密令只有她有权发布，是当天必须完成的任务。可是明明没有什么事，她还是会每天发给我一张。因为她想证明自己是长安城的一姐吧。”狄仁杰抬起头来，用手背擦拭着眼角，他居然嘲笑女帝，还笑出眼泪。
“可是，我也想晚餐吃包子……”我自言自语道。看着这张令牌，我不由得对女帝心生怜惜。原来女帝也是普通人，也会想在晚餐吃点不一样的东西。暑假以来，几乎每天晚餐都吃鱼，我都有点烦了，但又不好意思不去钓。女帝却能用自己的权势，命令狄仁杰替她安排不一样的餐点。明知道会被嘲笑，却面不改色地下令。这就是所谓的敢做敢当吧？
我的内心瞬间提升了不少对女帝的好感度，觉得她既亲切，又耀眼。
“嗯……”狄仁杰提高了声调，那是一种轻微嘲讽的调子，“没想到你还是女帝的知音啊。”
他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对我伸出手来。我把令牌递了过去。
狄仁杰接过那把令牌，另一只手一把将我拉了起来。
“你也想吃。那这个就送给你做纪念吧。等你坐上我的职位的时候，就知道她有多烦了。”他抽出那张金色的令牌，放在我手里，“豪杰，听令。”
“这样真的可以吗？”我只感到一阵眩晕袭来，脚麻了。这可是女帝的密令啊？
“没事，今天我吩咐过御厨了。”狄仁杰将其它令牌放入袖中，说道，“每天过了零点，我就把前一天的金色密令当垃圾扔掉的。你喜欢就拿去好了。她能说我什么呢？反正第二天上班就有新的密令送来了。日复一日，没完没了的。”
“哦。”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这张令牌的，因为我和女帝产生了某种共鸣。不知道将来，我是否有机会去帮助她？
天已经逐渐暗了下来，附近的住户家中相继亮起灯光，我也该送别狄大人了。我看了看天，乌云滚滚，快要下大雨的样子。不知道他要怎么回去？我有点犹豫。那个叫李元芳的，为什么还没来接应狄大人？
“阿杰……？”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门口传来熟悉的女声。是妈妈，她终于下班了。“你站在这干什么？”
妈妈低下头看了看地上粉碎的花盆，又盯着狄仁杰的脸看了足足有十秒钟。
“妈妈，你别这样……”我走过去单手摇了摇她的肩膀。
妈妈看见狄仁杰，居然走不动路了。
虽然不像陆小菜她们那样一惊一乍的，但妈妈的反应，也够丢人的了。
8
“还不赶紧叫狄大人进来坐？！”妈妈给我使了个眼色，我无语了。妈妈在我家，比女帝更有权势，连爸爸和姐姐都不敢违抗的存在。
我把金色令牌装进裤袋，硬着头皮走到狄仁杰跟前，极不情愿地开了口。
“大人，你刚才一直在这附近等我，还没吃晚饭吧。要不，来我们家吃顿便饭？”
“不用了，那太麻烦你们了，而且元芳马上就来接我了。”狄仁杰苦笑着摇了摇头，又朝巷口看了一眼。
不行，妈妈给的任务可没有那么简单，如果不完成，我受到的惩罚一定比玄铁宫里的可怕得多。
“你看，天那么黑，马上就要下雨了，就进来坐一会吧。”我已经使出毕生的搭讪功力了。
老天十分照应我，雨点开始淅淅沥沥往下砸，雨越下越大。我都来不及收拾地上的花盆碎片，只能把它们往墙角踢了踢。可怜的鸢尾花，这下是彻底救不活了。
“唉……那好吧。”狄大人妥协了。
妈妈在不远处悄悄对我摆出胜利的手势。
看来是没错的了，狄大人平常工作实在是太辛苦了。看着他端着黄瓜丝炸酱面狼吞虎咽的样子，我心里想到。因为我的厨艺根本就很普通，他还能吃得那么香，想必平常都没怎么好好吃饭。
“狄大人，再来一碗吧？阿杰下了很多哟！”妈妈一副笑逐颜开的样子。
“嗯，嗯……”狄仁杰的嘴里鼓鼓的，连连点头。
妈妈抢过他的碗，一跳一跳跑进厨房盛面去了。
我真的有点害怕他吃撑了。
刚才我在厨房里倒腾晚餐的时候，妈妈坐在外边对他不知说了多少赞美的话，她对自己的儿子都没这么夸过。我忍着迷妹对偶像溢美之词的狂轰滥炸，好歹也做好了酱料，算好了三人份的面，下到锅里，谁知她突然走过来，往水里多扔了一倍的面量。我也不敢说什么。妈妈看到狄仁杰，上头了吧。
“您是裁缝吗？”狄仁杰终于把嘴里的面咽下去了，放下了筷子。我抓起他的碗就往水池跑，生怕妈妈再给他盛一碗，吃饭也不是越多越好的。
“对啊对啊。你怎么知道的？”妈妈平常的穿衣风格非常普通，不容易让人看出她的职业。但她制作的衣服都是非常有气派和华丽的。
“您的大拇指和食指有经常使用剪刀才会磨成的老茧。”狄仁杰指了指妈妈手说道，“而且我刚才在外边听见缝纫机的声音了。”
“哎呀，不愧是狄大人，真是明察秋毫呀。我从小就喜欢给布娃娃做衣服，还给猫做过礼服呢，要不改天也给狄大人你做一件？”妈妈的声线变得有些太过天真无邪了，我快要不认识她了。
我一把拧开水龙头，想要用流水声遮盖住妈妈这让我略微感到羞耻的对白。
9
外面的雨声渐渐消失了，雨应该停了。这下总可以把他送走了吧？我清洗好碗筷，待在厨房用干布默默擦拭着双手，想着要怎样把狄仁杰从迷妹那领走。
“阿杰，快来！”我看见妈妈手中拿着一副扑克，很大声地让我过去。狄仁杰他居然接过扑克开始发牌。我目瞪口呆，难道他们还要打牌？
“要不起！”
好热闹的夜晚。长安城鼎鼎大名的神探狄仁杰，居然在我家和我们一起玩斗地主，看来今天的长安城也很和平。而我家，好久没这么喧闹过了。
狄仁杰这又是看穿了什么，才带给我家此等关怀。
我胡乱出着牌。
心想这家伙果然多管闲事。还是他单纯想放飞自我了？！
看着黑乎乎的天，我很焦虑，狄大人也该下班去休息了。老妈一直拖着他，太没分寸了。又不是小孩子，怎么看见偶像就跟智商退化了一样呢？人就是这种被情绪支配的动物吗？
又打完一把，我默默抢过牌来洗。不得不想个办法了。对，还好我知道妈妈的弱点。
“妈妈，那盆花，死了呀。”我嘴上嘟囔着，其实心里一点也没感到可惜。
“那就不种了呗，反正是别人送的。他家多得是，想种再去买吧。”妈妈说的家里多得是花的人，一定陆小菜的爸爸了，陆伯伯是远近有名的花匠。
“嗯，明天早上我还要去锻炼呢，我想去休息了，你们玩吧。”我假装要离场。
只听妈妈发出“啊！”的一声惊叫。
“你的球服，我忘记收了！”妈妈眼睛直勾勾地往楼上看，再一把挪开椅子，冲刺跑上楼，也不管她的贵客还坐在楼下。
我就知道，妈妈，最爱惜衣服了。
“阿杰对不起啊，已经湿透了。明天穿不了了……”楼上传来老妈幽怨的声音，“妈妈的错，妈妈这就拿去洗。”
我一把将扑克拍在桌上，拉起狄仁杰的袖子就往门外冲去。
“妈妈，狄大人说他有事要先回去了，下次再找你玩哦！”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不知所措的狄仁杰推到门外，自己也急速闪了出去，果断砰地一下关上门，心里还惊魂未定的。
再这样下去我怕我们三个要秉烛夜谈了。万一又把钟馗钟大人引来了，我真的担待不起。小小的望西区，容不下这么多大神，我不想我们家这样一天天浪费长安城的资源了。
狄仁杰有些尴尬地笑了，他应该看见我眼中的责怪了吧。这个人是不是不懂得拒绝别人？刚才他不是漂亮地躲过了陆小菜她们的夹击，溜到我家楼下了吗?怎么到我家就又吃又玩的，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难道他看见炸酱面和扑克牌，就忘记那个李元芳了吗？
“滴——！”巷口这时突然响起一声喇叭声。
狄仁杰和我四目相对，他脸上居然出现了一副像是说“要完蛋了”的表情。
我一下就明白了，他真的忘记了。忘了那个一直跟着他的人。
10
借着巷口昏暗的灯光，隐约看见前方走过来一个小孩，至少比我矮了一个头，蓬松的头发中，竖着一对毛绒绒的大耳朵，长长的围巾随风飘荡在他的身后。他像是驼着背一般，一步步朝我们走来。
这个外表看着像小耗子一般古灵精怪的人物，大概就是狄大人口中的李元芳了。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俩。如果这就是来接应狄仁杰的人，那这个人他应该也是个厉害的侦探，然而，他如同小朋友一般的外型让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李元芳走到狄仁杰面前停了下来，低下头说道：“狄大人，我来接你了。”不过，说完这句话，他立刻把头转向一边。
狄仁杰显然失去了他一贯的镇定作风，连连挠头。像是在编织他接下来的台词一般。
“元芳……你等了多久啦?”狄大人挠头的频率之高，让人怀疑他要把头挠秃了。
“……也没有很久。”李元芳继续把头对着墙角，用眼白看着狄仁杰说话。
“那，你是什么时候到的？”狄仁杰只得弯下腰赔上笑脸。
“……从‘狄大人，再来一碗吧’那时开始！”李元芳把头转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一样的文件，“这是最新的委托书。我已经审过了。”
他把委托书放在狄仁杰手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巷子，只听“砰”的一声，是车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和那扇车门有仇。
“那是我们刚开始吃饭没多久的时候啊。”我看着狄仁杰，他显然有些难堪，他到底让别人等了多久啊。那个叫李元芳的孩子，不知道晚餐吃了吗？他在车里一直等着，该不会连外卖都没点吧。这个时间点，在我们这种乡下，想买个包子都很难了。
不过重点不在这。
“狄大人，他刚才说的‘再来一碗吧’，是我妈说的。”我摸着下巴，抬起头，郑重其事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他难道在你身上装了窃听器？”
我们家的大门一直是关着的，李元芳在外边怎么可能知道狄仁杰在我家吃面的事？狄大人吃面时全身心投入，双手就没离开过饭桌，没看见他和外界联系过。如果不是他身上被装了窃听器，别人怎么可能听见老妈的声音？
这样的跟踪狂，狄仁杰为什么还让他跟着自己？
没等狄仁杰解释，又是“砰”的一声关车门的声音。李元芳的身影又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里。
“十几米内的声音我都能听见，”李元芳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说道，”如果是熟悉的人的声音，几公里外都能捕捉到。”
“啊……我忘了告诉你了，元芳的耳朵就是窃听器呀。”狄仁杰一副恶作剧般的表情说道：“今天是玩得过头了。等盂兰盆节的安保工作结束，我们四个人一起玩斗地主吧。”
我惊讶不已。看着李元芳那对毛绒绒的大耳朵，我好像对长安城的神探们有了新的认知。这就是所谓的天赋异禀吗。
“稍等。这就是你今天和我失联的原因？”狄仁杰已经拆开了那封委托书，拿在手里，对李元芳晃了晃。
“没办法，情况比较特殊。按理说我可以明天再审。”李元芳这下看着狄仁杰的眼睛说话了：“这是偶像歌手王昭君的委托。涉及到盂兰盆节的祭典仪式，我不敢怠慢，所以一度忽略了大人的召唤。”
李元芳说完这番话，好像想起什么，紧张地看了我一眼。
“别慌，豪杰不是外人。他是阿玲的弟弟。”狄仁杰露出久违的笑容，对李元芳说道：“那时你和阿玲不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吗？”
“我知道，我跟着豪美玲来过这里。没想到他这些年都没怎么长个子。”李元芳用手指着我的鼻子说道。
“你还说你不是跟踪狂？你跟着她来我家？”我震惊了，没想到长安城的密探那么早就盯上我了。还有，他有资格嘲笑我矮吗？！
“只是调查，调查懂吗？我得保证狄大人的绝对安全！”李元芳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圆圆的小脸涨得通红。
所以李元芳把姐姐的老底都登记在案了是吧。没办法，这也是他的工作嘛。可姐姐那时只是个高中生啊，太小题大做了吧。
我无奈地在心底叹气。长安城的安保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吧。说到密探们，那也是长安城的骄傲了。现如今，连首屈一指的偶像歌手王昭君都遇到了不能解决的问题，长安城里实际上是暗流涌动，多得是棘手的案件。长安城，确实需要他们的守护。
我理解他们的工作，然而心情有些难以平静。因为昭君姐姐遇到了困难，而我只能在这干瞪眼。我感受到了侦探们的伟大，或者说可怕。我敬畏他们，同时又只能倚靠他们的力量。别无他法。
“呃，明天上午10点的委托。你要不要一起来？”说这话的是狄大人。
这没头没脑的话，我没有听明白。
“你家墙上有贴王昭君的海报。明天可以来帮忙吗？能近距离接触偶像哦。”
“大人？！你在说什么，让这个傻小子来帮忙解决大唐唱片公司的事情？”李元芳立刻表示反对。
“元芳，现在玄铁宫不是在补招暑期实习生嘛。最近有点忙不过来啊。你给他登记一下就好啦。”狄仁杰将手中的委托书折好放入袖中，“他可是阿玲的弟弟，阿玲的实力你都见识过的。”
“可是那也太随意了，实习生得先考评呀！”李元芳急了。连我也觉得，这后门走的有点不对……
狄仁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为了给我做饭，他连球服都没收，现在湿透了，明天没法去晨练了。我得想个办法补偿他一下。”
大人，你明知道我白天不会再去篮球场了，还撒这种谎，究竟是什么意思？
狄仁杰弯下腰，一只手屈起放在嘴边，靠近我耳边说起了悄悄话：“玄铁宫的实习生每天都有发津贴的哦。”
这个我知道，姐姐那时也拿钱给家里了。
“可是狄大人，你这样有什么意义？他都能听见呀。”我对狄仁杰这个的举动很不解，在李元芳面前，想保密，那就只能用眼神或者纸笔交流了。
“哈哈，我只是想学人说悄悄话呢！”狄仁杰大笑不止，“你看，我是没有隐私可言的。”
难怪他今天玩了那么久，是因为李元芳有事在身，没有跟着他吧，所以他自己给自己放了几小时的假。那还得感谢妈妈，帮狄大人从繁忙的工作中解脱了一小会。
“那好吧，我明天也要去。”我想近距离看看我的昭君姐姐，如果还有津贴拿，何乐而不为？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早9点半，在这里集合。目的地是天授区的大唐唱片公司。我们坐李元芳的车去。”狄仁杰刚说完，还没等我答应下来，我就又听见砰的一声关车门的声音，李元芳他又撇下狄仁杰自己上了车。
玄铁宫的下级，都是这么对上级的吗？我有点想笑。不过谁让上级有些不成器呢？
“狄大人，你快走吧，等会他真的生气把车开走了，你要骑自行车回家吗？”我强忍住笑意。
“嗯……可是他不会的。”狄仁杰反倒停下了追随李元芳的脚步，说道：“我吃完第一碗面的时候，他就已经到这里了。你不是突然把我从房子里拽出来的吗？”
“所以呢？”
“我们一出门他就下车来接我了，所以他一直在这等我，没有走开。如果他想走，早就走了。我还得再联系他一遍。”狄仁杰微微笑了，说道：“元芳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不知怎么，李元芳那傲气的态度，被狄仁杰解释出了一种温暖的感觉。这就是所谓的信赖关系吗？我内心不由得有些羡慕。
“怕打搅我的个人时间，他就一直待在车上。”狄仁杰背对着我，朝着李元芳停车的方向说道：“我却入迷了，忘记了时间。”
呃，炸酱面和扑克是这么有魅力的吗？我不太理解。也许这些有地位的人们享受过太多奢华的餐点和娱乐，反而对平民的食物和消遣方式着谜了？
“哈哈，那等祭典过了再来玩吧，随时欢迎。”我笑着说道。狄大人可太有意思了。
“不是的……”狄仁杰并没有回头，他望着幽暗的巷口说道：“你的妈妈，叫你阿杰吧。”
“嗯，怎么了？”。
“我也是一样的，却从来没有人像这样叫过我。”
说完，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夜幕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