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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菡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先把门打开，好吗？”姜熠辰的声音近乎于哀求，“你听听……童童的嗓子都快哭哑了。”
“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吗！你不会哄哄她？”隔着房门，凌菡的底气很足。
“我哄了……”姜熠辰有些难堪，“哄不好她……”
凌菡觉得时机差不多了，随即打开门，抱过童童。
“要你这个当爸爸的，有什么用！哄个孩子也哄不好。”
“世上只有妈妈好嘛！”姜熠辰凑到凌菡跟前讪讪地笑。
“出去！”凌菡回头瞪他一眼。
“嗯？”
“出去啊！”凌菡吼一声，“没见我喂孩子呢嘛？”
“喂奶……需要避着我吗？”姜熠辰撇撇嘴，像是有些疑惑。
“我不习惯被人盯着！怪难为情的。”
“我又不是外人……”
“出不出去？”
姜熠辰站在一边没有动。
“不出去？”凌菡将童童往姜熠辰怀里一塞，“那你自己喂她吧！”
“出去……我出去还不行吗？”姜熠辰只好投降。
凌菡首战告捷，她却一点儿也不开心。她觉得自己变了，变得很可怕，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她将童童抱在怀里喂着奶。怀里那小小的人儿，已经停止了哭泣，双手扑腾着，睫毛上还沾着泪珠。
“宝宝，对不起……”
想到刚刚自己狠心让她哭了这么久，凌菡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忍不住抬手给了自己几巴掌。
“叮铃铃！”
这时候，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人不详。凌菡将童童竖着抱起来，让她趴在自己的肩头，腾出一只手，接通了电话：“喂？”
“是我。”电话那头，是一个阴郁的女声，凌菡一下子听出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唐丽雯，“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好吗？”
“挺好的。”凌菡有些意外，却也没表现得格外吃惊。
“宝宝出生这么久，我还没有去看过你们，实在是不好意思。”唐丽雯的声音穿过凌菡的耳膜，听来总觉得刺耳，“我正在路上呢！车子突然抛锚了，你……可不可以让姜熠辰开车接我一段？”
“接你？去哪？”
“去你们家啊！我给宝宝买了好些东西呢~当然，也有你的。”
“哦？”凌菡本想开口拒绝，但转念一想，她还是答应了，“好啊！这怎么好意思呢！让你破费了。我现在就让他下山接你！你在原地等着吧。山里风大，小心感冒！”
“好。”
挂断了电话，凌菡抱着童童走出房间。刚一跨出门，正对上姜熠辰的目光，原来，他一直守在门口，没有离开。
“你都听到了？”凌菡抬眼望了望他。
姜熠辰沉默着没
有回答。
“赶紧下山去接她吧！”凌菡一边拍着童童的后背，一边小声地说，“她的车子抛锚了，总不能让她一个人等在半路上吧！不安全。”
“接谁？”姜熠辰问。他的表情，似乎在说着，他刚刚根本没有偷听凌菡所接到的那通电话。或者——没有听清，更准确一些。
“唐丽雯。”凌菡从嘴里缓缓地吐出这个名字，她的面色平静，不悲不喜，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她来做什么。”姜熠辰微微皱了皱眉，看上去像是有几分不耐烦。只是，这个表情在凌菡看来，颇有些讽刺的意味。
因而，凌菡只是撇撇嘴，不咸不淡地说一句：“我怎么知道？你该问她啊……”
“她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听着姜熠辰的问话，凌菡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嗯？有意思。那么请问，她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呢？”
姜熠辰脸色微微一变：“我的意思是说，她明知道你生完孩子，需要休息，为什么要打电话过来吵你……既然说让我去接她，何不直接给我打电话呢！”
凌菡扬了扬眉毛，没有说话。
“凌菡，我跟她……”
“赶紧走吧！”不等姜熠辰的话说完，凌菡已经打断了他，“她是好心过来看我和宝宝，别让她等急了。”
“我们一起吧。”姜熠辰还是有点儿犹豫。在凌菡看来，他的犹豫正是因为他心虚。
“快去吧~”凌菡换上笑脸，低头对怀里的童童说，“来~宝宝！跟爸爸说拜拜~让爸爸小心开车~”
姜熠辰又皱了皱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还不走？那我去接她了啊！”凌菡作势要往外走，“山里风大，我得多穿点衣服。”
“好了好了！我去……”姜熠辰伸手拦住她，一脸的无奈，“你和宝宝在家等着我。我马上回来！”
说完，在凌菡的脸上亲了一口，而后，亲了亲童童。
“加件外套。”
“嗯。我很快就回来！”
姜熠辰转身出了家门。
凌菡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冷笑了几声。
“我很快就回来……”他上次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结果呢？凌菡已经厌倦了这句敷衍人的话。
果然，这次离开，又是整晚未归。姜熠辰和唐丽雯两人的电话，不出意料的，全都关了机。
凌菡已经忘记了怎么生气。第二天一早，她甚至吃完了月嫂端上来的一大碗鸡汤面，还吃完了果盘里的水果。
她刚吃完准备下楼，就见着新来的月嫂着急忙慌地跑上来，气喘吁吁地开口：“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夫人……”
“怎么了？！”凌菡一皱眉，“有事慢慢说！”
“宝宝发烧了！”月嫂一张口，便要哭出来
，“早上给她换尿布的时候还好好的呢！刚刚听到她哭，就……就试着她发烧了！我……这可怎么办！”
“你是怎么看孩子的？！”一听这话，凌菡也急了，“是不是昨晚没给她盖好被子？还是给她洗澡的时候着了凉？”
“我……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花钱找你来，是为了听你跟我说不知道的吗？！”
“怎么办啊……夫人！”
“你问我？！”凌菡差点气笑了，“你问我怎么办？拜托搞搞清楚，你才是月嫂！赶紧送宝宝去医院啊！”
“好……好！”月嫂又急急忙忙跑下楼。
凌菡刚刚吃得太多，这么一气，简直要了她的命，她忍不住俯身干呕了几下。
“宝宝！”但她没怎么顾得上自己的难受，飞快地跑下楼，一边跑，一边喊，“姜！姜？”
只喊了两声，凌菡立马想起来，姜熠辰一晚上没回来，她哪里叫得应他？
她叫骂一声：“混蛋！”只得掏出手机拨打120。
好不容易才将家里的地址说清楚，听着童童的哭声，凌菡也跟着小声地哭起来。
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救护车很快到了门前，凌菡擦干眼泪，强打起精神，抱着童童坐上去。
新来的月嫂正欲上车，却被凌菡推了下去。
“夫人？”
“你走吧！”凌菡的语气十分冷淡。
“夫人……您让我走？我能去哪啊？”月嫂扒着车门，不愿松开手。
“那是你的事！”凌菡满脸的厌恶，“在我回来前，你想办法结工资滚蛋！我不想再看到你。”
“夫人！您不能蛮不讲理啊！宝宝发烧，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您不能二话不说就辞退我！我要去告你们违约！”
“随你的便！”凌菡掰开月嫂的手，“扑通”一声关上了救护车的车门，紧紧搂着童童，又开始小声地哭泣。
“宝宝几个月了？”随行的医生，和蔼地问，像是转移凌菡呃注意力，“孩子感冒发烧很常见的，不要担心。”
凌菡却只是哭。
医生也对此束手无策，只好静静地看着她，什么话也不说。
哭了一阵，兴许是觉得累了，兴许是觉得丢脸，凌菡终于止住了哭声，抬眼看着医生：“医……医生，有纸巾吗……”
医生被她的样子逗笑，却又不好笑出声。但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了凌菡：“给。”
“谢谢！”
沉默了一阵，童童在她的怀里睡着了。
“医生。”凌菡又开了口，“手机可不可以借我用一用？刚刚走得匆忙，我的手机落在家里了……”
医生点点头，将手机递给了她。
接过手机，凌菡却犯了难——她记不起别人的手机号码
。
“啊！”努力回想了很久，她终于想起一个人的号码。于是一刻不敢犹豫，赶紧拨通了那人的电话。
只响了两声，电话便接起了。
“您好？请问……”
“是我……”凌菡带着哭腔，“金鱼，你在哪呢？我……我现在……那个什么，我在救护车上。发烧了……宝宝她……”她有些语无伦次。
“学姐？”电话那头的方瑾瑜立马听出了凌菡的声音，“你别急，慢慢说。你在救护车上？发生什么事了？宝宝生病了吗？”
“对……宝宝发烧了……”
“好的！我知道了。你别急，我马上出发去医院！你千万不要着急。”方瑾瑜轻声安慰着凌菡，甚至没有打听姜熠辰的行踪，“到了医院先听医生的安排，我随后就到！”
“好……”
凌菡将手机还给医生：“谢谢您。”
“孩子爸爸吗？”医生柔声问。
听了医生的问话，心情刚刚平复下来的凌菡，又一次红了眼睛。她摇摇头，又点点头，而后落下了泪。
医生只当她是心疼孩子，叹一口气，安慰道：“就快到医院了，别着急。”
如果说，姜熠辰不顾她的脸面，继续与唐丽雯厮混，凌菡不觉得生气。
如果说，姜熠辰答应了她“马上回来”，却彻夜未归，凌菡亦不觉得生气。
那么，此时此刻，在她孤立无援地抱着发烧的童童赶往医院时，凌菡生气了。
说是生气倒也不确切。
事实上，她是怨恨——恨大过于埋怨。
凌菡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件事。大约在她五岁的时候——一向很少生病的她，在一天夜里，突然高烧不退，嘴里喊着胡话。妈妈吓得不轻，顾不得穿鞋，便背着她往卫生院跑。
那个时候的巷子口凹凸不平，全是小石子，妈妈就踩着那些小石子，一步步朝前走。
终于到了卫生院，打了针，吃了药，凌菡的烧渐渐低退了。妈妈放下心来，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下夜班回家的爸爸这才赶到卫生院。
隐忍了一晚上的妈妈，哭着扑上去，一拳一拳打在爸爸的胸口上：“你怎么才来啊！你知不知道我昨晚有多害怕！”
那个时候的凌菡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高烧不退的时候，妈妈没有哭。妈妈的脚踩在石子上划伤的时候，妈妈也没有哭。怎么一看到爸爸，妈妈反而哭了呢？
如今，凌菡似乎渐渐懂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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