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琵琶行

　　半面妆痴痴地看着箫长弓身后的书生。
　　想起那一年，那个人。
　　那一年，她的琵琶学有所成，在教坊中技艺高超无人能及。
　　那一年，年少青春的她容貌宛若天成，连教坊中盛开的鲜花都遭人妒忌。
　　那一年，五陵的少年想要听她弹奏一曲，争破头颅。
　　那一年，遇见了那个他。
　　同样穿着青衫。
　　同样是为读书人。
　　那个人说她的右脸很好看，她就把右脸遮住。
　　那人说他的琵琶很好听，她就把弹奏的上天都能听懂。
　　“虽然后面的书生看起来清秀俊朗，但是没有前面这位小郎君威武。”
　　半面妆虽然笑着说，但是眼底却带着氤氲的泪。
　　“虽然听着不像是在夸我，但我觉得你还是很有眼光，待会打你的时候我会轻一些。”箫长弓看着半面妆慢慢的说道。
　　“真是大丰收，无尽海的影武者居然在这里，看来这次我能双丰收了。”红毛大汉拧着眉毛，感觉这件事似乎变得有些复杂。
　　他本来是因为箫大当家修为受损，跌下止境巅峰，才有勇气来报仇。没想到同样止境的半面妆，为着一颗海菩提而来。
　　如果那个叫做箫长弓的影武者用海菩提作为交换，相信这个半面妆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箫长弓看着气息调整好的寨主，略微抱歉的说：“貌似我惹来了不大不小的麻烦。”
　　寨主站在客厅的中央，很淡然的说道：“是啊，不过还不知道你是谁。”
　　“我爹姓箫，我娘姓张，所以我叫箫长弓。”
　　“好名字，”寨主突然漏出了微风和煦般的笑容：“我爹姓箫，我娘也姓箫，所以我的名字，叫做……”
　　“箫三。”
　　“呦呵，没想到你两个还是实在亲戚，正好一起上路见你们祖宗。”红毛狞笑着，身上冒着白白的灼气，一步跨门而来。
　　半面妆叹了口气，坐在门外的的护栏上。
　　抱着琵琶半遮面，转拨琴弦三两声。
　　听到的人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那种情绪叫做：悲伤。
　　半面妆将发髻拢到耳边，轻声轻语道：“客官，您听好嘞。”
　　声音悠然而悲怆，时急时缓。有大弦嘈嘈的急促，小弦切切的呢喃。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箫三大手一挥，客厅里的温度顿时寒了半分。背对着箫长弓说道：“我来拖住他们，你来取刃。”
　　箫长弓捂着额头，声音低沉：“可以，但是你倒是告诉我影之刃在哪啊！”
　　“就在这里，若能找到，你我能活，不然，必死无疑！”
　　箫三头也不回的说着，眼睛紧盯着一步步走向客厅中间的红毛。
　　“感受，它在找你，你也在找它。”蔡不才环顾四周，然后提醒道。说罢，琵琶声声起，胸口的长衫炸裂，渐渐地殷红了一片。
　　顿时，箫长弓的视野中变得无比的黑暗。但尽管在黑暗中，仍然可以看到一抹影子，在急速的游荡。
　　红毛吐出重重的洁白的灼气，已然来到了客厅的中间，就像是一座火炉矗立在冰天雪地里，散发着滚滚的热浪。
　　姑苏看着满身寒气的箫三，冒着热浪的半面妆，胸口殷红的书生蔡不才，还有一脸挣扎的箫长弓。
　　小小年纪的她老成般的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走到她认为安全的太师椅下。
　　“这群人什么时候能够成熟点，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打打杀杀的不好。”
　　客厅温度急转直下，一会儿严寒如冰窖，一会儿闷热如三伏，伴着悲悲怯怯的琵琶声，让人有些恍惚。
　　“没想到，这里的冰居然可以这么厚，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消减了三层。这里的确是你的主场，居然可以和我招架一番。”红毛的皮肤渐渐地变红，身上的热浪更加滚滚而来，客厅里一瞬间变得及其闷热，但很快的被严寒压制了下去。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更何况这里不止三尺。”
　　箫三身体周围急剧寒冷，地上出现了星点的冰痕。
　　“流火！”
　　“寒潭！”
　　红毛猛地向箫三打出带着烈火的一拳，萧三回复他蓝晶晶的一掌。
　　一块冰渐渐地在红毛的身上蒸发，一缕青烟在萧三身上消逝。
　　红毛金刀立马，拧身一击横拳，烈焰的尾巴灼灼的延烧，萧三格挡，错身向前，一手代刀，狠狠的砍向他的脖颈。一阵低沉的连音，遏制住萧三前进的步伐，胸口炸开的寒气使他向后退了一步。
　　连绵不绝的琵琶吟铺天盖地而来，屋内花瓶字画化为粉尘，萧三红毛的身上气息不停的炸开，倒在地上的蔡不才身上飘起血珠，太师椅的一根椅腿也断裂在姑苏的手里，细而狭长的口子出现在箫长弓的额头上，鲜血渐渐地流淌了满脸。
　　萧三知道这次活下去的关键是这位还在寻找影之刃的影武者，也明白自己周身寒气消散之时，就是那二人全力搏杀之时。
　　所以他宁愿自己挨上那一记重重的火拳，也将自己周身的寒气转嫁到这个少年身上。
　　红毛击退了萧三，扭头对着半面妆大喊：“臭娘们，你连老子都打！”
　　半面妆手指拨动着琴弦，一脸委屈的嚷着：“都说刀剑无眼，同样音律也无睛，奴家可尽量的控制在那几个少年郎的身上呢。”
　　蔡不才艰难的抬起头，看到身上只有一个伤口的箫长弓，心中默念：屁。然后就被一连串的音律的小伤口疼晕了过去。
　　琵琶的声音突然变得铿锵有力，只见半面妆四线齐拨，一张无形的音煞汹涌而来。
　　红毛狼狈的躲开，那道音煞却击散了萧三周身的寒。
　　萧三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呕着鲜血，周身的寒却再也聚集不起来了。
　　红毛狞笑，硕大的拳头上的火焰蜂拥而至。
　　影之刃是道影子，源于影武皇的本命。
　　在脑海里，箫长弓费劲千辛万苦的终于将这缕影子抓住，用力的攥在手里。
　　他攥住的不仅仅是影之刃，也攥住了自己的命。
　　一缕及细的影子出现在箫长弓的手中，黑纱般的影气附着在影子上。
　　撩刀式。
　　一个在平常不过的起手式，将本应该命中萧三的火焰打飞，在可以的上角轰出一个窟窿。
　　速度快到连自己都没有想到。
　　何为影武者，出刀够快，出刀最快。
　　作为影武者的神器，它不让你快的不可思议。
　　在这记撩刀式带来的刹那沉默，箫长弓就以一连串的虚影，在红毛的身上砍了三刀，并踢上一脚。
　　这一脚，红毛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了空挡，感受身上砍的三刀，兴致勃勃舔着嘴唇说：“不愧是止境以下战扶摇的宝贝，果然和异族一般的不讲道理。哈哈，这也是我的了。”
　　“不知道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是那样的自信。”
　　箫长弓手中的影之刃渐渐地化作一把匕首的形状，所以他将影之刃倒提，摆出一副进攻的架势说道。
　　“你砍不断我身上的灼气，毕竟，你不是止境。”红毛颇为自信的说道。
　　“同样，你也不是神君，只要砍的次数多了，一样会出血，一样会死。”箫长弓将影之刃横在了鼻尖，弯下腰来，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箫长弓脚步交错，用影之刃刺中红毛下巴，却被红毛周围的气抵挡，一击不中便立即退却，躲过了红毛的摆拳，在次窜到另一边，一击不中便退却。
　　就像一只跳蚤在一种狗熊身上跳着，咬不透狗熊的皮毛，狗熊同样也打不到它。
　　恼羞成怒的红毛将周身的气炸开，将正在窜动的箫长弓炸飞，随即向半空中的箫长弓狠狠的打上一拳。
　　一连串的琵琶吟从高到低的落下，悉数打入了红毛的身体里。红毛的身体里发出极有韵律的声响，就消失了。
　　红毛停下，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半面妆，口中的鲜血不停的流下，有些艰难的问道：“为为什么？”
　　半面妆站起身来，抱着琵琶，淡淡的说道：“你没有听过这样的一句话吗：为小人和女子难养也。”
　　红毛吐掉涌上来的两口血，含糊的说：“我，我没读过书。”说罢，便倒地身亡。
　　“你想要什么？”箫长弓眯起了眼睛，满脸的鲜血看不出表情。
　　“所有的我都想要，包括你的命。”
　　说罢，四指弹弦，屋内仅存的几件家具震荡。
　　“可以吗？”
　　四指弹弦，整座客厅开始震荡。
　　“我要你会给吗？”
　　再一次的四指弹弦，感觉整个空间都在瑟瑟发抖。
　　半跪在地上的箫三神色暗淡，嘴中喃喃道：“扶摇境。”
　　箫长弓脚尖轻轻的拧着，沉声说道：“如果我一心想跑，你不一定会抓住我。”
　　半面妆媚笑的点点头道：“的确，小郎君得到影之刃，我未必会抓到你，但是我会把他们全杀了。”半面妆媚眼一转，笑着说：“不如我用这些人的性命，换取你手中的海菩提吧。”
　　“不换！”
　　“为何不换，”半面妆很惊讶的问道：“难道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吗？”
　　“我会替他们默哀。”箫长弓深吸一口气，抬起头道：“我的字典里没有妥协二字！”
　　半面妆掩唇轻笑，把目光锁定到了躲在太师椅下的姑苏。。
　　“给你！”
　　箫长弓脸色铁青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散发着青色的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