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新

　　冯晓洒散步至一小摊前，点了个椰子水，津津有味喝了起来。喝椰子水也有讲究，椰子水喝完后，可以叫老板切开椰子，吃果肉。嫩的椰子，果肉柔软，可以用小勺子直接挖了吃，但果汁不甜；老一些的椰子，果汁甘甜，但果肉硬，切开椰子后，要用刀把果肉撬出来，蘸着红糖吃，方才美味。现在的客人一般都把喝椰子水当成喝茶一样，就图坐着歇一歇，喝点水聊聊天，少有切开椰子来吃肉的了。冯晓洒就不一样啦，这么好的东西，他哪能浪费了？也不知这人胃口怎么那么大，刚吃过了饭，一出门就“咕噜咕噜”喝了一整个椰子水，喝完了又叫老板拿去切开了，吃椰子肉。冯晓洒挖椰子肉，那叫一个干净，真是一点都不浪费，就差把椰子壳也给咽了。
　　椰子切开了来，一分为二，成了两个壳。冯晓洒吃完了肉，把壳也带走了。老板笑问：“壳也要吃咯？”冯晓洒说：“两个壳分开种，来年长出两棵椰子树，摘了卖给你来。”这是瞎说八道，谁都知道是在开玩笑。这两个壳，是冯晓洒吃夜宵时要用的。
　　海南要吃夜宵，大多是室外露天的，顶多就是顶上搭个棚以防下雨。自从全国实行了什么方案什么计划之后，室外的买卖大都搬进了室内，摆在屋外的摊子可是很容易被某些人连摊带货全给掀翻的。我读书少，也无法分析其中利弊，但可以肯定的说，这对吃货们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尤其在一个有情怀的吃货面前，同样的用料、同样的手艺做出来的食物，在室外吹着自然风和在室内吹着空调，吃出来的是完全不同的味道。
　　冯晓洒就从不在室内吃夜宵，非要挑个通风透气的地方，最好还得是旁桌有划拳摇骰子的声音，那才热闹呢！这种地方被取缔的原因通常有两个：一是扰民，二是易闹事。这两个原因可以归于一个，就是情绪激动。情绪一激动，划拳摇骰子叫嚷喝酒的声音自然就大，易扰民；也由于情绪激动，你多瞧我一眼，我多瞅他一眼，都容易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加。但是许多爱吃夜宵的人，还是喜欢这种喧嚣的气氛，要让他打包了拿回家安安静静安安全全吃这份宵夜，他会觉得这宵夜吃着没味道，还不如直接上床睡觉好咯！
　　却说冯晓洒一手摊着一个椰子壳，大摇大摆到了烧烤店，把椰子壳往脚下一扔，在3号桌坐下，点了一满桌的烤串、啤酒。冯晓洒哼着小曲，撸串喝酒，不时笑嘻嘻地看向旁边的4号桌。4号桌坐着两个小伙子，大概都在二十岁上下。这两人来的时候也是大摇大摆，俨然一副老鼠喝了二锅头要找猫打架的气势，坐下后气粗声大，唤来服务员指手画脚要这要那，也点了一桌子酒菜。两人正吃喝说笑呢，有一位略一偏头，发现了坐旁桌这冯晓洒。另一位感觉到同伴的怪异，也随着转头过来看了眼冯晓洒。冯晓洒两眼一眨不眨，谁看他，他就看谁，并且专盯着人瞳孔看，嘴上还挂着轻蔑的笑容。这两人一个接一个跟冯晓洒对视，最后都转过脸去了。别看这两人来吃夜宵时跟大爷似的一摇一摆过来，其实心虚得很――他们身上没多少钱，早就盘算好了这一回要跑单！
　　两人一高一胖，高个呷口酒，对胖子说：“这人有病吧。吃夜宵就吃呗，一直盯着人看。”
　　胖子伸出食指，指了指脑袋，说：“八成是这里有问题，街上没遇见过这种人么，裤子破洞或者赤身裸体的，乐呵呵直勾勾盯着人看。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种人呀，杀人不犯法的。”
　　“吃，吃，管他个锤子。”高个子咀嚼起羊肉来。两人下意识地特意往冯晓洒裆下看一眼，确认他还没疯到随地把隐私部位暴露出来的程度。
　　冯晓洒见两人转过去了，也自娱自乐，吃吃喝喝，吃累了就跷起二郎腿来点根烟当下酒菜。
　　不大一会，再看旁边这两位，一位敲着桌子，另一位不停叫嚷着：“服务员，服务员！”干这勾当的，最讲究这个：得装出财大气粗的样子来，不能低眉顺眼的，让人瞧出心虚来。
　　“两位还需要什么？”服务员快步走过来，人未至，话已先到了。
　　高个子站起来点了根烟，道：“再来十串羊肉，十串牛肉。”说完顿了顿，低头看了看胖子。胖子补充道：“还有一份烤生蚝，额……再来三个鱿鱼？”高个子说：“行行，就这样，不够再要。”
　　服务员记下了，转身往回走去下单。高个子本就站着，这会儿胖子也站起来了，两人肩搭肩往外走，边走边看着同一个方向，高个子嚷嚷着：“老李还来不来啦！等半天啦！”胖子摇摇晃晃，往他们正看过去的方向一指，说：“来啦！那呢！哈哈，他找不到车位！哈哈哈……”说着两人一拐弯，趁没人注意，撒腿就跑，原本还摇摇晃晃的胖子一跑起来可就风驰电掣了！
　　服务员只当他俩去接朋友，还要多喝几杯。等东西都烤得了，服务员端过来摆在桌上，环顾四周，不见人影，又往外走了几步去找，这才恍然大悟：哪里是接什么朋友？这两人就是跑了！
　　“老板，4号桌客人跑了！”服务员立即叫到。
　　“啥？”老板从柜台里出来，“跑了？”
　　还没等老板走到服务员身边，冯晓洒推开椅子，从地上拎起那两个椰子壳，大喊一声“站住”，往那两人跑的方向追去了。
　　等老板走到跟前，服务员说：“老板……那个……3号桌的客人好像也跑单了。”
　　“啥？”
　　“嗯。4号桌的早就跑得不见人影了，3号桌的还喊‘站住’，还假装去追人，骗谁呢？”
　　“哦，”老板点点头，郑重其事看着服务员，“你这么聪明，为什么不喊‘站住’，为什么不去追？”。
　　“有我在起码您还能说我几句解闷呀，”服务员说，“要是我去追没能追回来，我也没了，不是您的客人和服务员都跑了？到时候就剩您自己在这儿怄气，连个出气的对象都没有，不划算的咯老板。”
　　“我的天……”老板仰天长叹，“我前世造了多大孽，今生才有幸碰到这么些优秀的客人……和服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