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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青云义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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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天顺七年,四月。
  锦衣卫指挥使门达圣眷甚隆,恃帝恩宠,骄横跋扈。令锦衣卫分布天下,监视四方,权力之大,令百官惶恐不安,若有开罪于门达者一律被缉拿下狱,一时所治冤狱不计其数。
  门达以黔南百毒门掌门何有道为爪牙,行杀戮之事,此人武功绝顶,善用奇毒,却是个卑鄙无耻,阴险狡诈之徒,无恶不作,心狠手辣。迫于门达及何有道的淫威,上至满朝文武,下达江湖帮派纷纷向其行贿以求自保。但也有少数人,不惧不卑。
  锦衣卫指挥佥事袁彬便是其中之一。当年“土木堡之变”,皇帝被蒙古人掳去,袁彬一路护驾,生死不离,与皇帝有患难之谊,实在为皇帝心腹,颇受皇帝看重,在朝中权位之上直追门达,甚至有传言说皇帝欲叫袁彬取门达而代之。
  因此,门达也将袁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块挡路石,门达一心欲将袁彬除之而后快。于是罗织罪名,构陷袁彬,将袁彬下了诏狱,那如地狱一般的锦衣卫大牢,可谓九死无生!
  袁彬蒙冤得罪的一个月后,消息传到青云庄,青云庄庄主沈钧与袁彬有旧,得到消息后便日夜不停赶到京城,准备搭救袁彬。
  京城。
  此乃天下首善之地,繁华似锦,热闹非凡。街上车水马龙,坊间人流不息,一片升平。
  正午过后,两道身影出现在智化寺北墙外的一颗石榴树下。仲夏时节,那石榴花开的正好,所谓“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只可惜,此番繁茂烂漫的美景那两名男子却无心欣赏,只是左顾右盼的,好似在等着什么人。
  不多时,一名身披罩甲,佩绣春刀的锦衣卫骑马出现在二人视野之中。
  其中年纪约莫三十五六岁,身穿青布直身、腰系三尺剑的男子低声朝着身旁问道:“那个骑马的,可是义弟提到的杨仪?”
  说话的男子正是青云庄的庄主沈钧,也是永平府境内江湖势力的头把交椅,武功高强,极有侠名,甚得百姓及官府称赞,各路豪强亦无不拜服。
  “不错,正是此人。”旁边答话的,是个壮硕的汉子,名叫赵伍,乃是沈钧结义兄弟。此人身着灰布长衫,手持一根熟铜棍,一瞧便知有一身横练的外家功夫。
  且看他稍作停顿,继续说道,“去年跟此人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还是袁大人麾下的一名校尉,兄长可还记得几天前你托我先来京城打探消息,恰好遇上此人,从他口中才了解到袁大人近况,并约定今日相见商讨对策。不过据闻此人在袁大人被羁押后,才迁至北镇抚司,如今一个月不到却升到了百户。”
  正说着话的功夫,杨仪恰好路过二人身前,目不斜视,径直的走了过去,几乎是同时,一道暗劲朝着二人隔空射来,不待赵伍反应,只见青衫抖动,一个小小的纸团瞬间被沈钧抓在手中。
  二人将纸团展开,只见纸上书有八个字:“今夜子时,夕照寺外。”
  “杨仪此人是否可信,”沈钧将纸团攥在手中,眼睛微眯,盯着那已走远的身影缓缓说道,“恐怕只有今夜过后,方能知道了。”
  赵伍侧脸看了看若有所思的沈钧,问道:“那现在……?”
  沈钧转过头来,对赵伍说道:“义弟,为兄需要你去办一件事情,故今夜之约我一人前去便好,况且我还需搞清楚一件事情。”
  “大哥是嫌我累赘还是说信不过兄弟?”赵伍显得有些急躁。
  沈钧轻轻摇一摇头,说道:“义弟多心了,当年我从华山下山,你自少林还俗,你我相识于微末,性情相投,遂结义金兰,一同出生入死多年,我若不信你还能信谁?此番为救袁大人,义弟更是左膀右臂。只不过今日我的确需要义弟先帮为兄办一件事情。”
  赵伍一拱手,急忙应道:“全凭大哥吩咐!”
  沈钧不慌不忙的说道:“不出意外,今日我青云庄将有十名心腹好手从永平抵达京城,我想让你代我在崇文门外的安平客栈相迎,将此十人安顿妥当,之后便在客栈等我,行动之时这十人将是你我一大助力!”
  “此事便交给我罢!”赵伍想了想,遂又问道:“那大哥你去做什么?可有凶险?”
  沈钧道:“实不相瞒,虽然锦衣卫内高手如云,却还不足以威胁到我等,但百毒门掌门何有道实在是个变数,从江湖传闻中便可得知他武功与你我相较怕是只高不低,而最让人闻风丧胆之处则是他出神入化的用毒之术。所以我必须亲自去确认何有道的行踪。如若他不在京城当真是省去不少功夫,倘若他在京城,须寻得机会,先下手除掉此人最好!此人行为龌龊,恶迹斑斑,据说滇西百花谷弟子上下八十余人皆死于此人手中,若能诛杀此贼也算是替天行道。义弟你不善轻功,此番若你我同去,怕有差池!不过若我一人,为兄却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全身而退!”
  赵伍拱了拱手,说道:“如此,大哥须一切小心,若事不可为,回来便是,我们再从长计议。”
  沈钧想了想,又道:“若我明日午时并未到达客栈,你们即刻回青云庄。”
  “大哥,何出此言!”
  “不必多说,按我吩咐,若明日午时不见我来,我亦未必遭害,你们可先回青云庄等候消息,但如七天之后还无音信,那便遣散庄丁,各自避祸去罢,届时犬子及糟糠就有劳义弟照拂了!”沈钧说的决绝,似是托付后事一般。
  赵伍急道:“大哥何必轻言生死!恕小弟说句不中听的话,看在嫂夫人和渊儿的份上,咱们真没必要以身犯险!大哥若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孤儿寡母的又如何得活?”
  沈钧厉色道:“赵伍,莫不是几年逍遥日子让你磨没了血性?难道叫你我二人做那忘恩负义的小人?你可还记得当年适逢土木堡之事,你我单凭一腔热血杀上漠北前去救驾,可惜技不如人,若不是袁大人将我等掩藏,恐怕我们早就死在天山五绝之手,哪里还有今天?救命之恩,焉能不报?你并非不知那锦衣卫诏狱是何等地方!进去的人又有几个能活着出来?我沈钧乃堂堂大丈夫,如今恩公落难,你却叫我袖手旁观,试问义弟你心何安!”
  面对着沈钧的连连发问,赵伍一时语塞,他知沈钧素来义气,遂不再劝说,只好拱手说道:“既然如此,还请大哥千万小心!”
  沈钧轻叹一声,重重拍了拍赵伍的肩膀,无声无言。
  看着渐渐远去的磊落青衫,赵伍带着一丝无奈,一丝惋惜,重叹一声:“哎!”
  与赵伍分开之后,沈钧不缓不急地行至城西一处大宅门前,抬头看去,只见门楣上悬一块匾额,上书“何府”二字。
  再瞧朱门两侧,似是两名弟子懒散的守在门前,一色墨绿短褐,精壮结实,像是练过几年粗浅功夫。沈钧心下思量:“想必此处便是何有道的府上了,冒然闯进去实在不妥,不如借个身份前去探个虚实。”
  守门的那二人见沈钧在府前徘徊,心下认定又是什么人有求于自家老爷,但瞧沈钧穿着普通,甚至在二人眼中已算寒酸,想来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所以沈钧在他们跟前实在是碍眼,便欲将他赶走。
  只听那二人指着沈钧喝骂道:“喂,哪里来得不开眼的东西,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少在这儿晃悠,滚滚滚!”
  沈钧强按怒气,心道:“果真是平素里嚣张惯了!”
  虽然心中有气,但沈钧却是知道此刻容不得他另生枝节,于是换作一副求人的面孔上前说道:“两位小哥,在下天津海蛟门掌门胡四海,有要事求见何掌门,劳烦二位小哥通传一声!”
  那二人其中一个抬眼瞧了瞧沈钧,漫不经心的拱了拱手,怪声怪调的道:“哎呀,原来是这个、这个胡掌门啊,不是我们不去通传,只是我们掌门日理万机,哪有闲工夫见你们这些这小门小派!赶紧滚!”
  “就是,”另外一个也应和着,“什么屁大的事情都来求见我们掌门,况且我们兄弟二人实在是困倦乏怠,要不等明天我们兄弟精神好,再帮你通传一声,如此可好?胡掌门?”
  沈钧心里“呸”了一声,心中讥骂道:“当真是小鬼难缠!”于是赶忙从怀中掏出两锭白花花沉甸甸的银子,塞到二人手中,只听沈钧笑着说道:“二位实在辛苦,这点心意拿着去喝个茶,在下真的是有要事求见何掌门,劳烦二位了!”
  那二人掂了掂分量,相视一笑,其中一人慢道:“看来胡掌门还是明白规矩的,等着吧,我这就给你通传,但是我家掌门师尊见不见你就不好说了!”
  沈钧略微欠身拱手,诚惶诚恐的说道:“在下的确有要事求见,劳烦这位小哥多替在下美言几句,您只需说有关海盐之事,相信令掌门必会见我,到时在下另有答谢送与二位。”
  那二人听沈钧说还有好处,暗自嘀咕:“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此人衣着普通,没想到还是个金主。”心下认定这位海蛟门的掌门就是个肥羊,既然有油水可捞,那必然不能过于怠慢了,变了笑脸说道:“哎呀,刚才多有得罪,那既然如此,胡掌门暂且在此等候片刻,咱去去就回。”
  沈钧稍稍欠身,道“有劳了。”
  果真片刻之后,那进去通传的弟子回来,其身后又跟了一名弟子,那弟子见面拱一拱手,道:“胡掌门,我们师尊有请,跟我来!”
  沈钧应了一声,正待进院,又被那左右守门的弟子拦住,道:“身上兵器须由我等暂为保管。”沈钧不欲生事,解了剑交给那二人,便跟着进了门来。
  沈钧刚一进院,就听到翅膀扇动的声音,抬头一瞧,正好一只鸽子飞入内院,心下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说不清也道不明,左思右想,此行并未出现什么纰漏,但为何鸽子飞过,却让自己如此不安?
  沈钧苦思无果,心道:“既无疏忽,怕是自己多心,可能这几日思虑紧张所致。”微微摇摇头,便跟着走进何府前院。
  穿过垂花门,便跟着领路的弟子进了内院,看着院内景色,俨然一派富贵景象,所到之处皆是碧瓦朱甍,雕梁画栋,又穿过一过窄道,弯弯绕绕的来到后花园,只见这园子里翠柏丛生,花红柳绿,水榭楼台,奇石嶙峋。
  沈钧心下暗叹:“看来何有道还真是受门达倚重,捞了不少黑钱,这般富贵怕是与一些朝廷大员相较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顺着园中幽径,一直行至池畔小亭外,且听那领路的弟子说道:“胡掌门,请在亭内稍后,我家掌门师尊片刻就来,亭内有茶,请胡掌门自便。”不待沈钧问话,那领路弟子说完便退了下去,无奈之下,只得去亭中等候。
  上了两步台阶,沈钧见亭中石桌已摆好一壶香茶,一碟果子,心中冷笑:“这何府还真是想得周全,只不过你百毒门的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都有命享用的。”
  何府书房内,何有道一身绛紫直裰,头戴四方平定巾,俨然一副士大夫的样子端坐于书案前,一手捧着鸽子,一手轻抚羽毛,案面上正放着一张纸条。他那一对三角眼好似毒蛇一般盯着面前的长衫男子,问道:“那个姓胡的可有用茶?”
  那长衫男子躬身说道:“回禀师父,未用,只是站在亭子里赏景。”
  何有道冷哼一声,紧接着提笔在纸条上写了什么,绑到鸽脚上,抬手便放了出去。
  他起身踱至左侧梨木架前,那架子上满是古董玩器,但最惹人注目的便是一株东海红珊瑚。他一边赏玩一边说道:“此人并非海蛟门的胡四海,哎,可惜了我一小包好药散”
  长衫男子不解,便问道:“师父,您是如何得知此人并非胡四海?”
  何有道冷笑连连,道:“若他喝了那茶,我反而会相信他就是海蛟门的掌门,即便中了毒,我自会给他解药。只可惜他太谨慎了,站在亭内,滴水不沾,反而露出了马脚。丁胜,去叫你二师弟带些人手,跑一趟永平罢。”
  “师父,弟子愚昧。”丁胜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还请师父解惑明示。”
  “既然你想知道,那为师便告与你说”何有道转过身来,慢捋髭须,朝着门外,“第一,如果真是急求于我,仲夏之际,心烦气躁,口渴难耐,见亭中有茶必然饮之,而此人一不焦急,二存戒心,八成是心存不轨。第二,若他站在亭外候我,即便不喝那茶水,我依旧会有七分信他,一般人出于畏惧,定于亭外恭候,但他站在亭内赏景,虽说有求于我,却无半点敬畏,便可说明此人亦非等闲之辈。第三,”何有道指向书案上的纸条,“你去看看这封传信,如我所料不错,此人就是青云庄沈钧”
  一眼功夫,丁胜放下纸条,说道:“既然如此,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将他除掉,以免留有祸患。”说着还做了一个斩首的动作。
  何有道有些气道:“丁胜啊丁胜,你作为我百毒门首席大弟子,脑子怎么却一点长进也没有?照你师弟真是差得远了!孺子不可教!”
  丁胜心下不甘,却不敢表露丝毫,只道:“请恕弟子愚昧!”
  “你在这何府后花园杀了他,先不说给我惹上麻烦,且门大人想要找出袁彬笼络江湖势力、准备造反的证据,你给的出吗?到时候皇帝心软,放了袁彬,你我岂能有好果子吃!所以,此人现在杀不得!”
  这时门外跑来一名弟子,道:“禀掌门,门大人府上来人请您即刻过去。”
  何有道看了看丁胜,对门外弟子道:“备马。”
  丁胜惶恐问道:“那这边……”
  “你去替我打发了便是,就说我受门大人之命,去河南府办差,个把月才能回来。”何有道刚要走,又嘱咐道,“让你二师弟带着丐帮在京城的人马立刻去永平,将沈钧一家老小能带的就都带回来,不能带的,就杀了吧!”
  沈钧之前并未见过何有道,所以早早就托人画了像,心道凭着画像也能认出个七八分。在听得丁胜所述后,心下怀疑,于是取了兵器,从何府出来后,急忙直接奔着宣武门而去。
  他心下认定若去河南府,何有道一行必出宣武门,于是内力灌于双腿,脚下生风,轻功一展,时而疾走如飞,时而踏瓦跃墙,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来到宣武门前。
  出了城,沈钧见路边有个茶肆,寻了个偏僻座位,叫了壶茶水,心中暗道:“出来前那丁胜说,何有道也是刚刚起行,若丁胜所言不假,算着时候,也该出城了。”
  果然不出沈钧所料,盏茶的功夫,只见何有道骑马而行出了城门,身后还跟着十余锦衣卫,盛气凌人。
  此时就听旁桌的几人指着何有道一行人闲聊道:“看见没,那个领头的就是何有道,锦衣卫的爪牙,门达身边的毒蛇!瞅那架势,指不定又是哪个官绅遭了殃!贪官也就罢了,这好官都被这帮贼人害的无处容身,遭殃的最后还是老百姓啊!”
  听了这番闲话,沈钧虽然恼怒,却不动声色,待何有道一行走远,往桌子上扔了两个铜钱,起身跟了上去,同时也在暗暗观察有无机会可以除掉何有道。
  沈钧不知,以何有道之狡诈,早算计好他必会前来。何有道从府中出来之后,就速速报与门达所知,并借来十余名锦衣卫与其演了这一场去办差的戏码。
  兵贵神速,何有道掐算好时间,故意从宣武门出城,为的就是让沈钧上钩。出城的时候他还不觉有人窥视,直到行路途中才发觉有人跟踪,而且跟踪之人轻功造诣很高,便推测八成就是青云庄沈钧。
  沈钧之名,何有道亦有所耳闻,永平一代的大侠,师承华山派谭真智道长,乃属华山派镇岳宫一脉。谭真智为武林名宿,所谓名师高徒,沈钧颇得真传,也称得上武功卓绝,其剑法凌厉,轻功一流。
  但何有道作为一派掌门,亦非浪得虚名,尤其他一身毒功,更可谓深不可测,叫人闻风丧胆。
  直到出了良乡,何有道一干人等驻马于官道之上,不远处沈钧也跟了上来,藏在路旁一颗缸口粗细的老树后。屏息凝神,将何有道他们的言语听得一清二楚。
  何有道认定沈钧就在附近,总归是做戏做足,只看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故意大声道:“天色不早,我等须连夜赶至保定府再做休整,否则误了朝廷大事,你我都担待不了!”说罢,一行人扬尘而去。
  此前何有道也有想过是否要在此处出手除了沈钧,一路上思来想去,还是暂留他性命最为妥当。
  而沈钧见何有道一行人时时戒备,若要寻机除之实无可能,且不说锦衣卫各个高手,就连何有道的深浅他也是拿不准的,听得何有道正色之言,不似有诈,于是又跟了几里路,终是脚力不济,哪怕轻功再好,也是比不过快马加鞭,一日百里。
  野村起炊烟,袅袅惊落雁。
  日暮红霞,沈钧一路暗随,的确消耗了不少气力。见前方路边一处小店,几张方桌,几条长凳,冷冷清清的置在棚内,也无半个客人,那挂在外面的幌子上大大的写了“酒”字,在这近郊官路上甚是显眼,店中掌柜懒懒地趴在柜上打着瞌睡,也没个伙计招呼生意。
  沈钧近前拍了拍柜台,道:“掌柜的,醒了!”声音不大,却也把那掌柜吓了一跳,激灵一下就站了起来,定一定神,见是来客了,慌忙笑脸招呼道:“失礼失礼,小店偏僻,怠慢了客官还望海涵!”说着就躬身执了一礼。
  沈钧看着好笑,这掌柜倒是很有意思,虽在京郊乡僻设了一处铺子,却是个中年书生模样,文弱清瘦,头戴方巾,一身灰布直裰,说起话来文质彬彬,甚是懂礼,一点都不像往常的商贾。
  再看他方才睡觉所压着的书居然是本《孟子》,那封皮都已有些破败,心想这书必然是常翻的,想来这掌柜的也是个秀才。沈钧虽然身在江湖,但一生最敬读书人,见那掌柜给自己行礼,赶忙还了一个。
  且听那掌柜问道:“客官,想用点什么?”
  沈钧此时肚子空空,道:“三个馒头,一壶酒,一只烧鸡,两盘小菜。”掌柜听完立刻去后厨吩咐了下去。沈钧解了剑,置于桌上,正襟坐在那里,只稍片刻功夫,酒菜便已上齐。边吃边与掌柜闲聊,道:“掌柜的,见你谈吐不俗,想必也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如何在此处做上了生意?”
  那个掌柜摇头苦笑,道:“不瞒客官,在下曾经的确是有功名的,只是,世态炎凉,得罪了不该得罪的,牵连了不该牵连的,以致家道中落,在此做个营生得以苟活,哎,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听得话中委屈,想是遇见不平之事,于是沈钧又道:“掌柜不妨说来,即便在下帮不上忙,说出来也好叫你心中畅快一些。”
  这掌柜心中郁结已久,见沈钧样子豁达,也不知怎的,竟是要一吐为快,且听他道:“客官,此事说来话长,何况这其中牵连人物若与你知晓,怕给客官惹上麻烦。”
  沈钧好奇心更甚,道:“无妨,在下晓得轻重,自不会往外说去。”
  那掌柜叹了口气,道:“也罢,那便说与你听!不瞒客官,家父宗林原本在督察院供职,官至佥都御史,在下也的确考中过举子。本来以家父的关系,本不用苦读多载,考取功名,若是疏通疏通,也能走个捷径,在朝中混个一官半职,可是家父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在下亦不愿做那腌臜之事,否则真是枉读了那些圣贤书。去年开春,家父见门达行事日益猖狂,祸乱朝廷法度,实在气愤,于是一纸奏章递到皇上面前,将门达参了一本,无奈皇上亲信门达,最终是不了了之。可也因此,门达将家父记恨上了。命令锦衣卫四处织罗家父贪腐、大逆的证据,日夜于我府上监视监听,闹得家中鸡犬不宁!”
  沈钧见他顿住,一脸苦涩,忙问道:“后来如何?”
  “哼!家父一身正气,刚正不阿,那小人实在查无可查!”那掌柜心中气愤,随即苦笑道:“后来也不知是从何处探得,原来家父与那头几年被治罪身死的石姓叛贼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表亲。皇上耳根子软,听不得一点关于叛贼的人事,便命门达将家父下了诏狱,那处所在如地狱一般,即便能活着出来,下场好的也要丢了半条命。家父上了年纪,怎禁得如此酷刑?无奈之下,只得变卖家产,找人疏通了关系贿与门达,这才将家父救了出来,最终家父被去了官职,连带我亦被革了功名,万幸是保住了命,但如今也是久病缠身,在下不得已此地做些营生,也好给家父治好身子。”
  沈钧听得愤慨难当,胸中起伏,但官场的腌臜事他是无可奈何的,只道:“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掌柜连忙致歉,拱手说道:“都已是陈年往事,说出来给客官徒增了许多烦恼,实在是过意不去!”
  听了原委,沈钧对那掌柜的也改了口,道:“先生说的哪里话!实在是门达此贼人人得而诛之!”
  二人又闲话一会儿,沈钧酒足饭饱,给了银钱,看天色不早,起身告辞,道:“今日得遇先生实属投缘,只是我尚有要事,否则当与先生秉烛畅谈,来日若有机会,沈钧必当与先生共饮!”
  沈钧拱一拱手,拿起剑来就要走,那掌柜忙道:“兄台留步,在下见你步行赶路实在辛苦,这后面有匹老马,兄台要是不弃,便借你代步。”
  沈钧本欲推辞,但见掌柜赤诚,便不好扭捏了,正好有了马也不至于耽误了正事。于是谢过掌柜,牵了马便往夕照寺赶。
  月升半空,一道身影早早的便来到夕照寺外,藏匿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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