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料峭春风使人寒

　　第二天一大早，代川就起床打开大门开始营业了。
　　青芝坞小小的街道两旁不是客栈民宿就是吃饭的小店，他就在这里经营着一家老友记。
　　这家店是以前他和苏晚秋一起开的，此刻他站在店里的题名板下笑的一脸温柔。
　　他伸手摸了摸题名墙上的字，上面写着代，安，秋。
　　刚刚挂牌营业没一会儿，玻璃门就被推开，伴着冷风走进来一男一女。
　　走在前面的年轻小伙脸色红润，进了屋好奇的左右看了看，然后找了个位置拉开椅子，“妈，您坐。”
　　中年女子坐下来拿起桌上的价目表，眉头皱紧，“这都好贵啊，阿祥，要买就买你那份，我不用浪费那个钱。”
　　“妈，不是说好了出来玩听我的吗？”阿祥有些不满。
　　阿姨一脸无奈：“好好好，妈都听你的。”
　　“老板，两杯血糯米，要热的！”
　　代川冲他们点点头，今天开门比较早，员工都还没来，只能他自己动手。
　　当他端着托盘出来的时候，这母子二人正看着手机轻声说着话。
　　“阿姨，在讨论去哪玩啊？”
　　阿姨弯着眉毛笑咪咪的：“是啊，我都说了什么都听他的，这孩子还非要说参考我的意见。”
　　说完摇摇头显得有些无奈，但嘴角还是噙着一抹不易擦觉的微笑。
　　代川眨了两下眼睛，轻笑道：“杭城呐，三四月来看太子湾的樱花，五六月份梅雨季节过来，烟雨蒙蒙带着一丝浪漫，七八月来看西湖的荷花，哪怕再往后两月也是不错，就现在一月啊，可没什么好玩的。”
　　阿姨也不失望，依旧笑呵呵的：“我们就随便看看，也不是专门出来旅游的。前两年啊我们家阿祥身子骨不好，我就去普陀上香祈愿，今年呀他的身子也变好了，我就想着过来还愿。然后他说既然都出来了，那就沿路旅游一次，免得等我老咯走不动了，后悔年轻时没多出来看看。”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慈爱的看着自己儿子：“我家阿祥懂事了，真好。”
　　阿祥抿着嘴有些脸红，挠着脑袋略显尴尬：“妈！......”
　　代川看着这场面，微笑着祝福：“母慈子孝，您以后啊可有的福享咯。”
　　随意又聊了几句，代川也找了个座位坐下开始看书，几个员工陆续过来上班了，小店里也三三两两有人进来。
　　代川眼睛看着书，其实脑子里一直在琢磨着那系统的事，等他回过神来，发现是母子二人在向他告别。
　　“老板，我们要走了！”
　　代川轻轻点头微笑，看着他们两个推开门往外走，外面估计是有些冷，阿姨转身给儿子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
　　阿祥骑在印有青芝坞字样的双人车上，阿姨小跑两步跳上后座，紧紧的抓住了儿子的衣服。
　　“坐稳了吧？走咯。”
　　阿祥脚一蹬，骑着车往外去了。
　　大路上的雪堆砌在路两旁，天气虽冷，也挡不住这份温暖。
　　代川看着他们远走，回过头来继续神游。
　　到了中午吃过饭，他上楼看了看，床上那个小女孩还在沉睡，没有清醒的迹象。
　　“这都好久了。”他嘴里嘟囔着，走上前去，小姑娘面色红润，呼吸平稳，并没有什么不好的状况。
　　代川松了口气，放下心来，胸口却是再度开始发烫。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思索了一会走下楼去，拿起外套出门了。
　　虽然没有了大御灵师操作体验次数，但是代川也并不是很慌。昨天只是情况紧急，现在只要他不冒进，相信还是很安全的。
　　毕竟，他昨晚可没有闲着。
　　走出店门代川闭着眼确认一下，感受到自己周身好多处的温热感，他嘴角慢慢勾起了笑。
　　青芝坞外不远就是杭城植物园，代川跟着胸口的指引走了进去，一月的植物园人烟稀少，安静的可怕，只有积雪从树上掉落的噗噗声。
　　随着一路深入，他在一个公厕外站定，男厕的门半掩着，从门外看里面貌似没人。他伸手一推，木门发出嘎吱的一声响。
　　厕所里几个隔间的门都紧紧关着，里面却没有一丝动静传出来，只有‘滴答滴答’的滴水声一直不停。阴沉的天让厕所显得有些昏暗，代川伸手按了按电灯的按钮，结果灯也是坏的。
　　他背靠着墙，静静的等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没有动静的隔间突然被人从里推开，他抬起头，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阿祥脸上依旧带着腼腆的笑，大概是背对着窗户的原因，这笑容显得有些诡异。
　　“来啦，老板。”
　　代川眼神有些飘忽，他没想到从里面走出来的会是这个人，这个上午他还觉得很孝顺的人，只是胸口发烫的印记让他明白，这憨厚的外表只是一层令人作呕的伪装。
　　打开着门的隔间里，一股殷红的血从里面缓缓流出，顺着地上瓷砖的纹路四处流淌，血腥味直到现在才散发出来。
　　蓝光突然亮起，代川一言不发，手中早就捏好的符箓瞬间急射而出，跟这些‘人’根本就不需要交流。
　　阿祥不躲不闪，任由蓝色符箓贴在他头上，随后流转全身，紧接着几条淡蓝锁链破土而出将他牢牢困住。
　　看到一式的符咒生效，代川这时候才停下手来，他才不管这‘人’为什么不反抗，总之先下手为强，先保证对手没有了反抗的资本再说其他。
　　阿祥静静的站在原地，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
　　代川不放心的抬手又给他贴上一张符箓，确保自己不会死于话多，这才冷冷开口：“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不还是选择做个恶人？”
　　“我本来就快死了，”阿祥抬头看着天花板，脸上神色迷惘，“医生告诉我，我有可能活不过18岁，但今年过完年我就要20了，现在回想一下，我和我最喜欢的人谈过恋爱了，吃过我最爱吃的东西了，其实我应该满足的。”
　　“但每次看到妈妈私下里偷偷的抹眼泪，我的心里就好痛啊，我还有爱着我的妈妈，还有好多好多喜欢的地方没和她去过，我想活下去啊，好想活下去啊。”
　　他趴在地上痛哭出声，“我想努力活着，但是我从来没想过要去伤害别人，我不想的，只是每次等我清醒，事情就已经发生了。我想过去自首，但是我不忍心看到妈妈难过的样子。”
　　“我从来没想过隐藏自己，我早就想过了，等到你们来抓我了，我一定不会反抗，但在被发现之前，我就想多陪陪我妈妈！”
　　看着双手捂脸哭泣的阿祥，代川一脚就踹了上去。
　　“这就是你害人的理由？！”
　　“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阿祥仰躺在地上，目光涣散，身上蓝光渐亮。
　　法术一式可以由施法者选择时机引爆，而时间一长则会自动生效。
　　阿祥努力转过头去，看着流淌着鲜血的隔间，眼睛渐渐无神，“我不想这样的...”
　　生机逝去，蓝色锁链一声清鸣，就此消散。
　　血流了一地，在胸口的发烫感消失之后，代川轻叹一口气，也没往里走，转身出了厕所。
　　外边天色明显变得更加阴沉，代川抬头看了一眼灰暗的天空，此刻他的心中实在有些堵得慌。
　　伸手紧了紧衣裳，他双手插兜快步回家。
　　料峭春风使人寒，起风了，唯有努力生存。
　　已经远去的代川没有听到，在他身后昏暗的厕所里，另一间紧闭着门的隔间，突然传出了指甲划过木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