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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季，春暖花开时。
天空，细雨无声润下，窗台上的盆栽里栽种着一株迎春花，偶尔会有屋檐上积存的水滴滚落，打得花瓣七零八落。
林沐站在窗前沉思。
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不像他认识的世界，历史的轨迹，开始向某种角度倾斜。
从铁木真横空出世，到现在完颜阿骨打即将起兵，比之历史，都有所出入。
这让林沐感到很是不安。
熟知历史的人都知道，铁木真统帅的蒙古铁骑的强悍，残忍，踏灭过多少国家的文明。
他们每攻陷一座城池，都要屠城十数日，四处焚毁建筑，这是惯例，也是蒙古草原上的规则，胜利者权力的体现。
铁木真生活的蒙古草原，是由一个个部落组成，他们相互征战，战败部落的人们的下场十分悲惨，男子为奴或遭到屠杀，女子遭到奸淫，再被胜利部落的首领们当作赏赐，分与部下。
完颜阿骨打未灭辽之前，女真族和蒙古族都依附于辽国，彼此间积怨颇深，以铁木真的野心，蒙古铁骑横扫天下的日子不会太远了，到时候女真必定首当其冲。
以铁木真动辄屠城灭族的作风，自己难免遭到波及，想到这里，林沐脖颈发凉，只得在心中感叹。
咸鱼不好当啊！
既然如此，找个机会离开吧，去宋国看看。
林沐自小爱读水浒传，羡慕水泊梁山的一百零八位好汉，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潇洒英雄气概，对这样的生活充满向往。
只是，现在不是离去的最好时机。
昨夜完颜阿骨打来拜访，问及起兵反辽之事，问林沐如何看。
林沐出去拿了一根看起来结实的圆木，回来，对阿骨打说道：“酋长看这跟圆木如何？”
阿骨打答道：“可作栋梁。”
林沐笑而不语，用手轻轻掰开圆木，只见那外表结实的圆木竟被他轻易掰成两截，断裂处露出腐朽的木质。
“辽国，便如这根木头。”
阿骨打走过来，把断成两截的圆木拿在手中，若有所思。
“既然先生这般胸有成竹。”阿骨打背过身去，听不出喜怒，“三日后，我女真各部在流水聚众，先生可愿来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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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沐答应了。
也许阿骨打让他去督战，是随口一提，也或许是存在某种私心，或者威胁，但林沐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宁江州一战，是完颜阿骨打起兵反辽的第一战，也是最为重要的一战。就是在这一战之后，完颜阿骨打才猛然醒悟：辽国是不堪一击的纸老虎！
这一战之后，将会印证林沐这番话语的正确与否。
完颜阿骨打来拜访林沐，证明完颜阿骨打对起兵反辽，基本不抱什么希望，是走投无路的无奈之举。林沐的话会给完颜阿骨打几分激励，甚至是黄昏时的一缕曙光，重要程度不容置疑。
往往，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更让人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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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先生答应去督战，是完颜阿骨打没有想到的。
女真族崇尚强者，向来不慎瞧得起读书人，即便是完颜阿骨打仰慕宋人文化，却也知读书人怕死。
然而，恰恰是怕死的读书人，对反辽的信心，比他更坚定。
是了，终究是自己胆怯了。
前方，面对的是百万辽军，后方，是女真各个部落的妇孺。
一直在想兵败的后果，像大山一样压得自己喘不过起来，不再年少的自己，缺少一往无前的勇气。
连林先生这样的读书人都不怕，我阿骨打怎会怕？
辽国，来战吧！
完颜阿骨打眯起双眼，眼神愈发锐利。
三日后。
戌时。
林沐坐在今早刚搭建的木棚下，斡本，讹里朵，站在他身后。
“先生，已经照您的吩咐，剩下的粮食全部毁掉了。”
斡本道。
林沐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平静，凝视远方。
战争，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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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里外的土坡上，完颜阿骨打披着兽皮，身边站着娄室，宗翰。
阿骨打阴沉着脸，看着下方那黑压压的人群。
这些所谓的同族，太让他失望了。
女真族大小部落共二十八个，加起来至少一万多户人家，可来响应起义的，却寥寥无几。
完颜娄室清点人数后，脸色也是极度难看。
“多少？”
“两千五百七十一人，其中，我完颜部有一千两百人，余者各部，只有加古、温都、徒单、唐括、纥石烈五部响应，共计一千三百七十一人。”
娄室说到这里，阿骨打伸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反辽需要天大的勇气，即便是他，都曾犹豫过，彷徨过。
部族的首领，肩负着整个部落的兴亡，妇孺的命运，这种九死无生的抉择，的确不是轻易能下定决心的。
他们在观望。
宁江州这一战，如果大胜，他们定会群起响应，如若战败，他们只会踩上几脚，落井下石，向辽皇以表忠心。
所以，这一战，只许胜，也只能胜！
有数十个士兵高举着火把，身前，是几车粮草。完颜阿骨打一声令下，士兵们用火把点燃粮草，一时间，火焰冲天。
“兄弟们。”完颜阿骨打环视下面的每一个面孔，一字一句的道：“这是我们所有的口粮。”
“这些口粮，只够我们吃上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们怎么办？饿死！我们的妻子，儿子，女儿，兄弟，都要饿死！”
“所以，我把它烧了，现在，留给我们的，只有一条路，抢！”
“有些人，巴不得我们死，为什么？因为我们越来越强大，他们害怕了！”
“前面那座城，就是那些人的，这是我们唯一的一条路了，杀了他们，我们就有粮食吃，我们的妻儿，再也不用挨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