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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
一个中年女子拦住我问：“是田米吗？”
我说：“不是，她是我姐姐。我叫田甜”
我叫田甜。我在心里又说了一遍。
中年妇女神色略尴尬离开，我继续向学校走。
我讨厌外人把我们认错。
我们出生的时候，姐姐先天性胃发育不良，导致她短暂的一生始终在医院度过。幸运的是，父母给了她全部的关爱。可笑的是，他们是医生，却救不了自己的孩子。姐姐离开那天，我正好初三一模考试。等我回家，爷爷和我说你姐姐没了。我哦了一声转去复习。奶奶眼睛红红地说：“你正好看家，我和你爷爷去趟医院。”我点点头。
目送爷爷奶奶离开，我心情平静，或者说如负重释。我很少和姐姐接触，她没上过学，全靠父母教育认字，她在病房里做什么想什么我全然不知。我不恨她，也不爱她。我们之间没什么感情，两个世界。有一年暑假，我和爷爷来医院看姐姐，我们礼貌地问候对方，她躺在病床上，脸色还算不错，其实我也看不出来什么，只是我看姐姐偷偷把我落在她病房里的卡子扔掉了，还发现过她偷偷拿手机和别人聊得暧昧。只是十几岁的孩子，我对姐姐心生厌恶，虽然我懂为什么。
姐姐离开后，爸爸和我说：“闺女，咱家户口就你和你爷爷还不是北京户口，这以后你就用你姐姐的户口，我把你那户口拿去注销了。”
我没说话。
从那以后，我成了她。渐渐明白，每个人的存在是不可抹灭的。她在医院，我在家，很少有人知道我有姐姐，我本以为没人会把我和姐姐搞错，可是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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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不止一次来家里找奶奶，他每次都黑着脸来，吵吵嚷嚷一番再离开。说起原因来，很简单，他觉得奶奶不管她妈妈的死活。听我爸爸说，上头拨了几万块钱给山村里的贫困户盖房，但是因为奶奶是女的，做不了她娘家的主，而且她弟弟不许，结果村长不时就来我家做思想教育。
“我都快70了，我想管也管不了.”奶奶声音比较尖锐，“刚让我丫头给老太太送点儿饺子，我也傻，前几天立冬都想不起来吃饺子，真是傻。”
“您再和您弟弟商量商量，您说的话他还不听？”村长是个刚上任没多久的村官，年纪轻轻根本不懂这些家庭成员的事儿。
“您说的对，说的对。”奶奶连连点头，同时我看见她还握紧了拳头。
“那您忙，我先走了。”村长堆起笑容，“别出来送了。”
“不留下吃点饭，我再给您包几个饺子？”奶奶说出这话我特生气，可是又没法儿说什么。
“不了不了，大队那边都准备好了。”村长见奶奶还站起身来赶紧说，“行了，我走了，您赶紧休息吧。”
“哎。”奶奶望着村长走出院子，她嘴里小声念叨着什么，可我没听太清。
送走村长没多久，爷爷骑着电动车回来，他把车开进院，没进屋，直接去喂兔子了。他隔几天就去山上割野草以便家里的兔子们有充足的食物，兔子最爱吃青饽饽和篙子梗，它们似乎和爷爷很熟络，有次兔子们生病，爷爷不在家，我和奶奶俩人给兔子打针，它们还咬了我一口。我一靠近兔子窝，它们就大叫。
“都几点了不张罗着早点儿，天快黑了，你腿脚不利索，我这儿着急。”奶奶那尖锐的嗓音让我的视线和思绪从兔子窝和爷爷身上移开。
我家院子特别大，爷爷除了养兔子，还养了几只鸡。院子中央有一个大柳树，是我爸小时候种下的，我奶奶想把柳树放了做案板，我和爷爷坚决反对。四间正房座东朝西，左边偏房是厨房和储物间。这房子的朝向听说也有讲究，我奶奶说是因为我们是山村，山是座东朝西，所以村子里每家每户都盖的西房。常言道，靠山吃山。说的就是这个理儿吧。
“你别管！”爷爷冲奶奶嚷嚷，“你、你、你做饭去！”
“我饭都凉了！”奶奶扔下这话，转身回屋了。见我在写作业，和我说：“给你妈打电话问问回来吃饭不？今天周日。”
“好。”我撂下笔，去给我妈打电话。
我是被爷爷奶奶养大的，父母在医院工作太忙，养孩子的任务自然而然就交给长辈。那时奶奶刚42，爷爷比她大6岁，也不到50。
“喂，你们回来吗？”打了好几遍才接，我口气有点不耐烦。
“不回啦，我刚去会诊，你爸在神外科帮忙，人手不够。”妈妈解释，“我先挂了，有时间回去看你们。”
接下来就是嘟嘟嘟的忙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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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起了大风，奶奶从仓柜里找出件毛衣给我：“风大，明天穿这个。”
我记得那件毛衣，在几十年前我爸爸小时候照的黑白照片上见过同款。我拿起那件毛衣，上面还有几个细小的洞，我怀疑是上个月闹耗子那会儿磕的。那一阵儿，奶奶天天和老鼠作斗争，老鼠夹耗子药什么都试过，还把屋里的家具盘腾到院子，爷爷默默不作声，也不帮忙。直到睡觉时再也听不到耗子磕东西的声儿，奶奶才肯罢休。
“奶奶，爷爷为什么不和咱俩在一屋睡？”我躺在被窝里，被子透心凉，我顿时睡意全无，见奶奶也没睡着（她睡着一定打呼噜）就想和她攀谈。
“睡觉，明天还得早起上学呢！”奶奶丢下这句话，很快呼呼睡着了。
可是我还是睡不着。天上没有月亮，黑漆漆的屋子，墙上挂着的相框里的老照片最吓人了。有一次我想找本书，翻箱倒柜意外发现了爷爷de母亲的遗像，结果我那段时间都不敢一个人在家。
爷爷的母亲，我按照辈分应该叫她太奶奶。太奶奶去世是今年年初，她生了8个孩子，我爷爷排行老大，老三车祸死了，老六是个闺女。算来算去，太奶奶一共还有六个儿子呢。她丈夫去世是在8年前，从那时起，太奶奶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搬去和儿子们住，几个儿子轮班伺候她，一家住一个月。太奶奶不愿意去老二家，因为老二家儿媳妇对她不好，还不给她饭吃。她在我家时，经常和我奶奶说老二家儿媳妇怎么怎么虐待她，做饭也不好好做，烙出的饼都没熟就给她吃，不吃还骂她。我记得有一年，老二家儿媳妇搬来做我家对门，开始和街坊邻里都一团和气，后来知道她欺负太奶奶，把老人家连打带骂的轰出家门之后，大家连和气也不给她。
太奶奶的死，也是因为老二家儿媳妇。
大年三十晚上，我爸妈在医院值班，我叔叔是警察也在单位，婶子和小弟弟吃完饭后趁着天亮开车回家了。看春节联欢晚会的只剩下我和爷爷奶奶。我们三人正看冯巩的小品呢，谁成想家里电话响了，说让我爷爷去医院，老太太不行了。电话刚撂下，我四爷爷就进门了，他每次来都要在我家屋里抽根烟，可是这次没有。他神色凝重，和爷爷说：“大哥，老太太在二哥家要不行了，咱们去看看妈吧。”
奶奶一听这话急了，她扔下遥控器，指着我四爷爷说：“每次老家儿出事都是我们看着，上次老家儿去医院输液，谁花的钱？都是我们出的，我和你大哥也不挣钱，都是靠孩子给，他们不给我们就没的花。”
“我们怎么没看了？”四爷爷口气有点急。
“一打电话就忙要不就不接！”奶奶得理不饶人，“我和你大哥老了，什么也管不了。”
“别废话！”爷爷大声嚷。
“不许去！”奶奶不怕，“不想死就别去！”
“行啦，大哥，我这儿开着车呢，我去车里等你啊。”四爷爷算识相，先溜了。
“你敢去一试试！”奶奶见四爷爷顺手关了门，她立刻抢在爷爷前面堵着门口不让爷爷出去。
“起来！”爷爷嚷，“给我、我、我起来！”他一着急就结巴。
“这一轮班就一宿，你可别去啊，你本来就血压高得吃药，再说你腿脚不利索走道就胳了盖疼，你去能干什么？你说你去能干什么？你不是年轻啦，你都快七十啦，你自己都顾不过来呢干什么去啊？”奶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那会儿你爸肾炎住院不是你背着去的医院？哪次住院看病不是咱们家出钱？该还的都还了，你就别去了。”
“起来，起来！”爷爷的声音比之前大，他动手推开奶奶，连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还敢打我？”奶奶冒出这句话，我听了有些哭笑不得。
奶奶一个人叨念着：“我不管了，不听我的这死老头子真倔，街上的棍子都比他脆！想死就死去，别回来。”
等大年初一，我父母回来，奶奶第一件事就是说：“快去医院看看，你奶奶住院了又。”
“什么病啊？”爸爸屁股还没坐热乎呢似乎意识到又要走，“是不是在老二家又给她受的啦？”
“肯定的，年年去他们家都得住院，她那杂货病，高血压糖尿病，跟药罐子似的，这老家儿不知道心疼儿子，儿子都五六十岁了，把儿子折腾出病来怎么办？”奶奶抓住爸爸的手，“她爷爷昨天被叫走了，你们快去医院看看。”
“哪家医院啊？”妈妈问。
“就是401那儿，快去吧，我和田田在家给你们包饺子。”奶奶冲我笑笑，“她就是懒，赶饺子皮特快，赶俩仨的就嚷手疼。”
“那行，您别着急，我和老田去一趟。”妈妈拉着爸爸离开，“不去一趟你妈不放心你爸。”我耳朵好使听到这句话，不知道奶奶听到没有。
“奶奶，你不是说不管我爷爷了吗？”我问。
“包饺子！”奶奶嚷我，“我不管他谁管？还能真不管啊？”
后来爷爷回来，叔叔也回来了，大家一起吃了团圆饭，太奶奶出院了恢复的挺好。可谁也不知道，一个月后，太奶奶就与世长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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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灵夜，一家子人第一次凑这么起，这葬礼一过，谁和谁也就那么散了。大家不怎么说话，劳累一天的疲倦身躯大都陷入沉睡，突然，院子里闯入一个人影，那人影进门就破口大骂：“你他x的还敢在这坐着？”
屋子里的人惊醒。
听声音就知道是姐姐从医院回来了。
她闯进屋，拉住老二的领子继续骂：“是你害的知道吗？是你害的我没了太奶奶！”我听着姐姐的声音，眼眶终于润湿，在之前我真的一直没哭。
“行啦松手松手！”爷爷见状赶紧冲好人。
“还没说你们呢！”姐姐松开老二的手，“你们谁也不支声儿是吧？你们谁也他x不管是吧？行，让你们喝，让你们喝！”她见茶几上的茶壶茶杯就往地上摔。
“给我走、走、走！”爷爷发觉场面变得不好收拾着急道，“神经病吧，滚回医院去！”
“我神经病了？”姐姐轻笑，“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你们都知道我太奶奶为什么死了！！”
“走了走了。”奶奶掐着姐姐的胳膊，“你就别添乱了！”
“我添乱？我告诉你，我太奶奶还得感谢我给她出气呢今天！”姐姐推开奶奶，发疯了似的冲老二走去，双手用力掐着他的脖子：“你媳妇呢？你媳妇呢？”
众人一看这不得了，赶紧拉架。
“二嫂子回娘家了。”五爷爷解释，“没参加葬礼。”
“怕被我逮着。”姐姐加大了力度，“你就不害怕？你看着你妈棺材不害怕啊？”
“行了，你别犯混啊，得了得了。”七爷爷劝阻道。
爷爷奶奶一个劲的给在做的这些人陪不是，使劲把姐姐拉出门外。
“你他x的别让我再看见你！”姐姐被拉扯，用力反抗道。
回忆到这儿，嘎然而止。
若尘被安从睡梦中揪起来。
“孩子，别被她迷惑。”安对躺在门口的若尘说道。
“刚才是梦？”他问。
“我已经送她去地府了，刚才那一缕意识进入你脑子里。”安把白玉还给他。
若尘突然想起来什么，不可思议的看着安，“她其实是姐姐？”
“没错，刚才那姑娘其实是姐姐，妹妹也被杀了。”
看着若尘难以置信的表情，安用手抚摸他身上的伤口。顷刻间，伤口愈合只剩下刚才溜出的血液。他白衬衫又得扔一件了！
＃丽景轩
“若尘呢？”掠回来后见家里只有长鼻子。
“出任务去了。”长鼻子细声细气道。
“我心里有点不踏实。”掠对空荧说。
空荧的表情也有点沉重。
“先吃饭吧。”长鼻子张罗。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若尘浑身是血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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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武家族灭门案。
长期卧病在床的姐姐因为积怨已久性格扭曲，怒杀一家5口然后自杀。
这新闻霸占新闻头条许久。
“可是姐姐怎么有妹妹记忆呢？”那天晚上回去，若尘问安。
安看着他。“孩子，你还不明白吗？”
“变成厉鬼后，把妹妹吃了？”他不知道怎么着想干呕。
“慈悲。”安说，“要慈悲，要理解众生所为，不要抱怨，我们得中立。”
“安先生，您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也料到今天定会出事？”若尘试探地问道。
安淡淡地说，“万物因果皆有道，这都是前世的业障，今生来还，这是天道，人各有各自的命数。”
“太初有道，您不就是道吗？您不是上帝吗？您怎么不阻止！”若尘见安这态度心中莫名的有点恼火。要知道眼前和他说话的可是只要用话语就让人起死回生被很多众生尊为再临耶稣的那位啊！！
“从亚当和夏娃偷吃善恶果，人类的罪就像水潭中的波纹，不断地扩散。”安说，“我用大水灭掉上一个人类文明，用火灭掉索多玛，我拣选先知为了让我的百姓不受伤害……”他深邃的眼神看着若尘，他们站在马路上，路灯照耀着他俩，彼此都能看清对方。他面色极其痛苦。“孩子，你说的没错，上帝就是道，我更改过每个人的命数，我阻止过灾难的发生，可是到头来，人类还是要按照自己的意思行。你是不是也时常感受到那种无力感，可能人类都会感受到，我不能再插手人类的事，我发现我越插手越糟，即使人类的罪最后还是我来担责，到那之前，我只能中立。”
“明明可以不死！”若尘眼圈发红，“明明你能救他们一家！”
“对不起。”安跪在地上。
若尘极其诧异。
他没想到安显得如此底下卑微。
“对不起，即使最初是我创造了人类，但他们早已挣脱了我的控制。对不起，我阻止不了人类的恶行。”安的眼角流下泪水。
若尘蹲下紧搂住他，有些哽咽道：“您不是上帝吗？上帝怎么能说对不起呢？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啊！因为我们的罪，让您如此痛苦！”
从那天起，若尘和安的羁绊加深了。
若尘很少能和人吐露心声。
他表面上乐乐呵呵却从来不把内心罪真挚的想法说出来。
他相信，安真的是上帝。
几天后。
＃丽景轩
“人性本就如此。”空非一副“我并不惊讶”的表情让掠无语。
长鼻子端着一盘水果从厨房出来。
“飞机上吃饭了吗？”他问。
“就等着他丫的你饭呢。”空非笑嘻嘻，“要我说啊，这女人狠起来那是真狠！所以说少他丫的招惹女人才是上策！”
“杀了那么多人…”掠拿叉子扎了一块香蕉，“那姑娘是不是得下地狱？”
“一切因果皆是命中注定。”空非换了一副“我是过来人”的嘴脸。
“他x的命中注定！”掠丢下这话拿着板凳出去摆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