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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
照往年的习惯，空荧随爷爷空非布置“天地桌”。在老辈子那会儿，人们常常在自己的院子中央放一张贡桌，有贡品香炉和蜡签儿祭十方天地神灵，这桌称之“天地桌”。传言大年三十晚上诸神下界，那神仙叫一个多。
“掠呢？”一位老人在空荧身后喊道。
迎面端着各种水果的老人便是空非。
他个子很高。习惯穿着一身汉服，今儿个过年更是不例外。浑身到外散发着玩世不恭的气场，就差在脸上贴个膏药去天桥算卦嘞！
“来了！”空荧端着一大盆水果跑到院子，“掠去买香了。”
“现在还有游客呢，妈的这样合适吗？”说话的正是掠，他是只妖怪，此时的他，人形模样，没有眉毛，五官端正组合得刚刚好，看起来顺眼得很。他穿着空非做的衣服。他衣服不好做，因为他还长着一双翅膀。但碍于暴露身份，他一般化作人形时会隐藏翅膀方便行动。
“管什么游客，他丫的大年三十不回家净乱跑！”爷爷咒怨道。
于是，爷孙俩在住所门前的院子开始跪拜祭祀天地神灵。
门前的院子那可不是一般的地方，正是故宫的御花园。
没错。
他们在故宫住。
空荧从小跟着爷爷生活。爷爷是故宫工作人员，除了管理各种文献资料以及负责各种文物历史研究，他本人还额外担任人民大学的历史系教授，喜欢清史，由于工作便利，空荧和爷爷就住在故宫里的员工休息室。一是为多赚钱，故宫晚上需要人看守防盗，爷爷听说这职位给双倍钱毫不犹豫就应了。二是为空荧离学校近，也省去了租房的钱多方便
于是这样的生活有13年了。
“为什么二郎神在诸神中排最后？”掠站在一旁问。
“若论修行谈能力二郎神都是相当的高呀，可能是领导关系不太融洽，论资排辈儿时二郎神则只能排到了最后。”爷爷解释。
“别拿二郎爷不当神仙！”掠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啊，因为二郎神常常帮人解除苦难，以前经常有市民前来上贡敬香，特别热闹，香火旺盛。”爷爷顿顿又说，“现在也热闹，寺庙里十块钱三炷香卖得也挺火！”
掠没说话。
点上三炷香递给空荧。
空荧跪地，叩拜三次后，起身把香插入香潭。
掠拍着她的肩，“妈的，就他这思维吧老是停留在过去，是要被时代淘汰的！”
爷爷上前露出一副“我能听见”的表情，点了三柱香跪拜。
等掠也上香拜完，爷爷就想着要开始紧锣密鼓准备年夜饭了。今天可是年的最后一天了！对咱们华夏子孙来说是极为重要的。大年夜，做出丰盛的年菜摆满一桌，阖家团聚，围坐桌旁。他思索片刻刚要吩咐什么，只见掠凭空从二人眼前消失了。
“跑那么快干嘛？”爷爷翻白眼道，“等哪天我给故宫内设个结界，让他丫的没法儿直接移行。”
“零回来吗？”空荧没理爷爷自顾自的问。
“他回不来，一会儿长鼻子回来。”爷爷道，“他们精灵族还时兴咱们人类请祖宗那套，请也请不来，死心眼儿一个。”
空荧点头。
语毕。
爷爷一人收拾刚才祭拜的烟灰以防火灾发生，而空荧则抱着供桌旁边剩下的酒坛子走回屋。
爷孙俩居住的具体位置在丽景轩旁边。入住时便经过各种整修，在地下秘密修建了两层空间。此时，掠已经率先冲入厨房和起面来，唯恐被爷爷抢先。他心知爷爷只会做黑暗料理，是决不能让其进厨房的。回忆起前几年的惨痛经历，掠今年先发制人，让空荧帮忙打下手。
厨房在地下一层，不大，约有15平米。各种厨具一应俱全，操作台正中间是个窗户，爷爷通过法力让原本黑暗之处发出光，好似太阳。
“帮忙洗菜洗菜。”掠见爷爷进来后吩咐。
“好嘞！”爷爷道。
“若尘来不来？”掠问空荧。
她摇头。
“现在二环内禁止燃放鞭炮，你说他丫的可能来吗？”爷爷边摇头边掰菜花。
“妈的把这茬儿给忘了！”掠摇头笑。
“以前他丫的放炮是为了吓鬼的，三十儿晚上地府门大开，不他丫的放炮哪成？”爷爷说，“坏了规矩，现在全他丫的乱了！地府再不管，真要乱套了！”
“这是那孩子当上鬼差的第一个春节吧？”掠把面团切成几段先赶了几个皮儿，“去年我记得老黑老白他们忙了一晚上。”
空荧开始接过赶皮儿的活静静听着没说话。
掠飞速包饺子。
二人配合的默契。
“我回来啦！”细声细气的声音从厨房外传来。
“长鼻子！”掠喊道，“赶紧过来帮忙！”那只小精灵大概1.4左右的身高，眼睛大的突出来，鼻子很长，下面是小嘴巴，说话细声细气的，四肢很细，皮肤略粗糙，穿着爷爷给他缝的长裤长袖，光着脚。
随着长鼻子的加入，进度快了不少。长鼻子似乎天生就是家居小能手，不仅把这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炒的菜简直人间美味。
热热闹闹的在厨房鼓捣。
差不多到晚上7点。
“空空，帮忙端盘子。”长鼻子道，“我把老黑老白的饭备好了，等早上他们来了估计得累的半死！”
空荧点头。
“若尘那小子你也不用担心，不知道他忙完是回他爸妈家还是这儿，还有一锅棑饺子没煮，等他来了再说。”
空荧继续点头。
她不太爱说话。
一手一盘儿菜，空荧身轻如燕，快步端进餐厅。厨房和餐厅相连，说是餐厅其实就是客厅旁边留出的隔断，刚好放一张桌子。好嘞，一切归置好，菜上齐饺子一出锅，年夜饭伴随着春节联欢晚会就开始了。
大年三十。
也叫除夕夜。
除夕因何得明呢？
这要从西晋周处撰著的地方风物志《风土记》说起，书中记载把年的最后一天定为除夕，这也是除夕一次最早被记录的文献。除夕除夕，除呢，顾名思义，除旧布新，去除一年的污秽以迎接崭新的自己。夕呢，自然就是晚上。无论分散何地，那天晚上一定要赶回家，吃上一顿团圆饭才行。这也是几千年流传下来不变的传统，就像犹太人虽分散世界各地，他们一年一度的逾越节让他们更加紧密团结，春节更是如此。天涯共此时，海内外的华夏子孙，必然也是在除夕那天等着新年的钟声响起。又是新的一年，又是崭新的开始。
“新年了，也当了半年鬼差了，有什么感想？”问话的是个带着大高帽的白衣人，他身边是一个13岁左右的少年。二人正站在鼓楼上，少年拿着鼓锤不停地敲鼓。
“我宁愿和其他鬼差一样去维护治安巡逻也不想敲鼓。”少年实话实说。
白衣人装作语重心长道：“若尘啊，你也知道，鼓楼钟楼报时的工作一直是掠和零他俩负责，好歹也得他俩放一天假吧，我们地府可不是万恶的资本主义压榨劳动力。”
“老白，算你狠！”若尘小声道，“要不是为了靠这鼓声唬住从地府出来的恶鬼众生，我……”
“你累了换我。”白衣人笑眯眯道。
他的表情永远笑眯眯的。
头上的大高帽写着“你也来了”四个大字，他的搭档一身黑衣，大高帽写着“来捉你了”，表情万年凶像。这兄弟俩就是大名鼎鼎的黑白无常。《碎时》中记载除夕夜地府门大开，鬼魂重返人间与家人团聚，为防止恶鬼找替死鬼或是附体活人，古代人常靠击鼓来镇住那些恶鬼。放鞭炮也是同样的道理，只是现今因为环境问题禁止燃放，加之火灾的几率会增加，从十年前起，除夕夜当天地府所有鬼差一律不准请假，全员出动，生怕人类因此受到伤害。
而被地府保护的人类，比如空非，正在客厅有滋有味看着春晚，空荧在一旁翻看咒语书，长鼻子在厨房收拾残局。至于掠，他盘腿悬浮空中，不停地嗑瓜子，瓜子皮吐地满地都是。
“零去天界回来了吗？”白无常接过鼓槌问若尘。
“没有，小空这问题难解。”少年摇头，“我感觉她能力快要失控了，爷爷说要用药先控制，等零从天界回来再说。”
“你们这是在和命运对抗。”白无常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4点左右。鸡鸣报晓，一夜的工作才结束。若尘回到丽景轩连饭都没吃就跑去找长鼻子！白无常自然也来了，其他人还在睡觉，他见厨房的剩余饺子还是温的就吃起来，正吃着，黑无常也来了。掠听见响声走出门，他房间正在厨房斜对面。知道黑白无常回来吃饭，出去打了招呼后又回去睡回笼觉。
一年只有一天白天活动晚上睡觉。
简直怀念。
“疼！”若尘大喊道，他正上半身全裸躺在长鼻子的床上。
长鼻子在自己房间给他按摩筋骨。房间在地下二层，二层一共五间房，东西南北各一间卧室，中间是客厅。他房内各种中医的医疗设备，什么穴位铜人，针灸银针，火罐......
“轻点儿！”若尘又大喊。
“老白又欺负新人。”长鼻子笑道。
随着若尘的不满抱怨，美好的一天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