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唐人街小店

　　红彤彤的灯笼，繁体字的招牌让李恩感到一丝熟悉的感觉。
　　唐人街，地如其名，这里大都是华裔，像李恩这样的白人零星不多，走在街上，反倒像是异类。
　　不由得他，李恩感觉怪怪的，我内心是华人，外表却是洋人模样，他自嘲一笑，恐怕我才是最为纯正的中西结合，不管那么多了，反正有手有脚，有嘴有眼，是个人就行。
　　李恩打工的餐厅名为‘红龙中餐馆’，听起来挺霸气的，其实就是一家不到三十平米的中餐厅。
　　这家店的主人姓周，原本还是国内南方的富商，为了躲避战乱，耗尽了资产才给全家买来了船票，逃难来到美国，属于新移民。
　　举家来到美国后，由于手头拘谨，周先生想起年轻时，学过几年厨艺，便在当地的开了这么一家中餐厅。
　　可是，这毕竟是美国，他们刚来这里，英语不好。
　　一天，周先生因为语言不通，因为采购问题与一名白人发生了争执，李恩正好路过，完美的解决了误会。
　　周先生早想着应聘一名本地人，他琢磨着，万一有个国外客人进店，也能招呼，便将意向告诉了李恩。
　　当时，李恩正好无事可做，觉得酬劳也可以，也就同意了。
　　……
　　“嗨，周先生。”
　　李恩推门而入的时候，就感到店内严肃的气氛，他看到周先生与周夫人正一脸愁容的坐在椅子上，似乎在争论着什么。
　　见到李恩来了，周先生才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说了句：“李，早上好，来，过来坐。”
　　“怎么了？今天不准备营业吗？”平时，李恩过来工作的时候，后厨中早都响起了清脆的剁菜声，今天的餐厅里却出奇的安静。
　　周先生沉默了一会，从怀中取出一个黄色的信封，放在桌子上，向着李恩的方向推了过去，咬咬牙说：“这里面是三百美元。”
　　“这是？”
　　李恩不明白，40年代的美国，平均一个月的工资是140美元左右，自己的工资是一个月150美元，周先生怎么会一下子就给自己了300美元。
　　况且，这个月才过了不到三分之一，也不到发工资的时间？
　　难道，他要把我辞了？
　　周先生用不太流利的英语说：“对不起，李恩，我们坚持不下去了，一直以来，都在损失金钱，没有盈利，所以，下个月的房租付不起，我们决定关闭店面，因为，我准备去投奔在洛杉矶的亲戚，这些钱是半个月的工资还有辞退费，望你理解。”
　　李恩听懂了，“我明白了。”
　　“谢谢你的理解。”周夫人也略含歉意的说：“不是你的错，是我们不适合干餐厅。”
　　“对了，这个店面是月底到期吧？”
　　“是的。”
　　“嗯。”李恩点点头，却又将信封给推了回去，“这样行不行，这三百美元的话你们拿去，我租用你们剩下的这十八天。”
　　周先生与周女士纷纷不敢相信，他们认为李恩纯粹就是出于好心，租个十几天的店面有什么用？
　　“李恩，你真是是个好人，但是你不必这样，真得不用这样，钱你们拿着吧。”
　　李恩从信封中抽出了五张二十美元，也就是一百美元，剩下的还是推了回去：“二百美元，租你们剩下的十几天，这种可以了吧。”
　　周先生被感动了，华裔在国外的苦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明白，他说：“这样吧。”
　　他反倒是拿走了李恩手中的一百美元，将装有二百美元的信封又推了回去，笑说：“这是我给出的最后提议了。”
　　李恩也不再拒绝了，起身与周先生握手。
　　……
　　随后，周先生与他妻子将店内的私人物品收拾好后，告别了李恩，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呜呼——”李恩叹了口气，“又剩我一个人了。”
　　站在餐厅中央，李恩深吸一口气，做梦似得，不过一会，自己就从打工仔一举晋升为小老板。
　　不过，这老板能不能做得长久，就要看这剩余的十八天内做得好不好了，别看这店小，一个月的租金可要500美元！
　　李恩盘下这家餐厅的目的很简单，让更多的人吃到自己的美食，刷属性点的同时，顺便挣钱小钱，补贴家用。
　　还好，这家餐厅当时租的时候就是连后厨内的厨具一起出租的，可以直接做菜，倒省得李恩再多花钱了。
　　查看了下库存，周先生还留下剩下了一百多斤的牛腱子肉，按照价值来说的话，要三十多美元了。
　　周先生之所以买这么多牛肉，是因为他听说美国人爱吃牛肉，用来做杭椒牛柳、牛肉炒饭、炒面、牛肉汤等等，殊不知他们爱吃的牛肉汉堡。
　　十二点的饭店到了，店内却没有一个客人。
　　李恩苦笑一声，自己做厨师到现在还真没有这么凄凉过。
　　他索性摘下围裙，脱掉白帽，推门而出，站在门口观望，自己这店可谓是四面背敌，还是大敌。
　　在他斜对面，还有右边不远处也分别开着中餐厅。
　　特别火爆，不少饥肠辘辘的食客已经向那两家餐厅走去，其中不乏本地白人，却没有人是向他这里走来的。
　　他们的生意与自己相比，一个天，一个地。
　　原因呢，李恩也大概清楚，周先生是十几年前做的厨师，后来改做经商，再炒菜的时候连最基本的咸淡都掌握不了，华人街区口碑最重要，一旦刚开始口碑坏了，要想再崛起难入登天一般，更何况还是一家新店。
　　人家那些餐厅要不有开了几年的，要不有十几年的，都已经熬出来，摸透了当地人的口味。
　　既然没有客人的话，李恩也不在店里耗时间，租期就十八天，月底了，房东拿不到下个月500美元的租金，就会把餐厅收去，时间不等人。
　　与其在这里耗时间，不如去想一想解决的办法。
　　香料张是整个华人街区的香料贩子，李恩沿着街边走，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他家的店铺前，大大小小的蛇皮袋中敞开个大口，紧靠在一起十多个，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来自中国的香料，八角、香叶、桂皮、花椒、草果等等……
　　看到这些香料，作为厨师的李恩就不由自主的驻足看一会，就像看风景似得，他看着看着，顿时就有了注意。
　　虽说华人区会有国外人，但是来香料店采购的国外人几乎没有。
　　此刻，香料店中的华裔客人们诧异的看着李恩这名棕发五官深邃的白人竟然会来买香料，很不搭调。
　　但是，他采购的样子却比大多数人都要专业很多，一抹二闻三尝，一幅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样子。
　　香料张上前笑着招呼：“哦？没想要你也对我们的香料感兴趣？”
　　李恩回应：“香料可是中国料理中重要的组成部分，卤、炒、蒸，炸、煎、只要用得都香料得当，都会给菜品增添一抹亮色。”
　　“看不出来啊，你对中国料理这么有研究的。”香料张很惊讶。
　　店内的其他客人也纷纷嘴角带笑，要知道40年代华裔在美国的地位很差，能从一个‘白人’口中说出这么多关于中国的文化，还是令人惊喜的。
　　虽说香料张这里的产品质量参差不齐，但在国外，有就不错了，李恩选购了大包小包十几种香料。
　　“帮我称一下吧。”李恩说。
　　“没问题。”经过香料张的称重，他算好了价钱，“总共是7.3美元，算你7美元好了。”
　　“这是二十美元，麻烦找零。”李恩掏出一张二十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