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木浴

　　凤灵儿实在没想到唐朝如此人小鬼大，在自己说话的当儿就把不该做的事做了，这么一颗弥足珍贵稀世少有的东西说吃就吃了，简直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何况不是告诉过他让赤碧玑再多长一会儿吗？可见这孩子心机之深，唯恐果子落入她手！现在好了，吃了不该吃的东西，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原来赤碧玑在修真界是一道神奇之药，其独特之处在于，能够对修行者洗骨伐髓，通脉打穴，丰神筑道等非常重要的作用，若是放在炼丹大师的手里，再配上高明的丹方，制成丹药，那价值将会提升几十倍。曾经有一位炼丹大师用配有赤碧玑成分的金丹，直接将一位徘徊在玄道境的数千年之久的老夫子突破至圣道境，使其跨入神的行列，成就了修真界一段神话。因而，至此之后，赤碧玑在神界修真者眼里份量之重，常人难以想象。
　　凤灵儿之所以让唐朝采摘果子，其实也是抱着同样的目的，想请炼丹大师为之炼丹，尽快提升和巩固自己的修为。涅槃重生并非像一些不知内情的人所说的那样，三次浴火重生之后，就一次比一次强，这话只说对了一半，另一半还必须靠自己勤奋修行才行，这就好比给一个池塘扩建，挖深扩宽的部分则需要更多的水才能添满，而这部分需要添充加实的力量来自哪里？来自于各种修炼资源，当然包括能快速提高修为的丹药。
　　但对于一个没有根基从来没有修行的凡人来说，赤碧玑这样的稀世之宝，将是一剂猛药甚至是一副毒药，它那充沛的药效，能毫无悬念地将一个修为达到小道境界的修真者暴体而亡！
　　“晚了晚了！”凤灵儿因自己的一时不察，懊恼异常，若是这个叫唐朝的人死了，自己不知道还要在这个空寂无人野兽绝迹的悬崖绝谷里呆上多少年！这将是一个漫长而又残忍的煎熬！这也就就是说，如果不假外人之手来帮助，单凭自己在此修行，以她的估计，少说也得数万年之久。
　　数万年啊！那将会发生多少事？那将还有多少意外将等待着她？那将还有多少与自己有关的人和事会在这数万年里随着时间环境而变得面目全非？……她还将是她吗？
　　这一切无法预知也无法清算，甚至有些是根本无法弥补的损失！
　　……
　　此时的唐朝，已由最初的舒心畅意变得浑身燥热，他也听到了凤灵儿的大喝声，但他的脑子开始变慢，像有一条弹性十足的粗皮筋反方向拉着他脑子里那辆马车，自己越用力，反弹的拉扯力就更大，这让他的反应越加迟顿和呆滞起来，继而神志像发生了地震似的，随处可见建筑物倾毁坍塌，洪水肆虐，火焰涨天，……，最为让他感到害怕的是，自己那原本血肉饱满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一点一点地干瘪下去，如同他曾经见过的被放了血的野兽，躺在地上翻滚嘶吼哀嚎挣扎，鲜血流尽，在不甘和仇恨中干瘪下去，最后悄无声息地死去，……。
　　过程，有时候比真相更残忍，比结局更可怕，特别是在自己直面这一过程之时，就像一个人突然而然地不明原因地眼睁睁地望着自己双手或者双腿逐渐消失，而事情发生的整个过程温和却又平淡，这种没有言语甚至没有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如同隔着一具透明的密闭容器观看窒息而死的人翻滚和挣扎，透过他那嘶吼的嘴巴却听不到声音一般，除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外，其他的都是空白：因为所以可以感知的神经都被利刃瞬间割断，意识就像石头一样冰冷。
　　但唐朝只是开了一个头，便被汹涌而至疼痛强行嘎然阻止。
　　下意识机械地掏出罗天网，来不及把自己拴在树上，就顺着树枝滑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呢？”一声呢喃似燕子归巢，愉悦的心情是因为看见了自己在屋檐下爱巢里伸出来的嫩黄惊惊颤颤的小脑袋，这是爱的呢喃，温婉轻柔，铺满了金色的阳光。
　　低声喃喃而语的是一位身穿初春嫩黄襦裙的少女，她云鬓轻挽，蛾眉浅画，睫毛修长而灵动，一双明眸满含秋水，琼鼻小巧，齿如编贝，……只见她静静地坐在一个形如圆盆的树围边上，修长的腿垫着她那曲起的胳膊肘，而她那纤细鲜嫩有如春葱般的手指屈曲成拳侧撑着纯美的脸颊，神情专注地望着“盆”底，那里面躺着一个人，少女则支颐陷入无边的沉思暇想状态，宽袖从腕部退下，露出她那胜雪般的莹润肌肤，……。
　　树叶轻拂，风声飒飒，……。
　　宁静而祥和。
　　躺在“盆”底的人自然是唐朝，那个坐在“盆”边，以手支颐的少女想必是那个曾经喋喋不休声音清纯如百灵的凤灵儿了。
　　原来唐朝神志昏迷浑身中火之时，顺着建木树枝往下滑，这建木已有九万多年的树龄了，九重楼的树境，每一重楼境犹如一方世界，重楼之间虽然距离较远，但宽大粗壮虬曲的树干却宛然如一条灵气涌动的宽阔河流，唐朝从最高处的第九重楼迤逦而下，中途虽摔碰砸撞磕到过，但他那时已是无知无觉，自然也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了。
　　还好，在滑到八重楼时，便像一条死鱼般一头砸进他现在所躺着的“盆”里。
　　这也不是什么“盆”，而是凤灵儿口中的建木第三奇：木浴，也即所谓的天赐之浴。
　　这便是气运。
　　古人说过，成大事立伟业者，不唯有超拔之才，瑰玮之志，坚韧不拔之顽强毅力，亦必有气运加身，方能龙跃深渊，现于田利见大人，逍遥于乘风遨游，翱翔于九天之上。
　　气运是什么？气运幽微玄妙，通神顺道，非大气运之人不得而见。
　　……
　　这气运对唐朝而言，似乎正如鸡肋，别人能得到建木元水攒积而成的木浴，鱼龙之变几乎是立竿见影，洗骨伐髓易经通络，一夜之间修为大涨……，就如凤灵儿，原本在她看来，她必须借助唐朝的力量找到或者把她送到某个环节，再或者在她的帮助下使唐朝走上修真之路，提升他的修为，把她给送到三级或四级星系，那么，那时候她就有办法实施她的恢复计划了，可她那曾想到唐朝因误食赤碧玑险于危地，居然歪打正着带着她滚进了木浴里，直接就完成了她想都不敢想的出巢计划，虽说自身修为十成才堪堪恢复了二成，然而这却是一个惊天之喜，因为即使她仍在神界，各种资源齐备，也不可能有依靠建木木浴修炼恢复来的迅速！
　　……但原本气运加身，宏运当头的唐朝，此时此刻的却正静静地躺在木浴盆池里的元水里，一动不动。
　　木浴，其实就是建木在自然生长的过程中，因机缘巧合被天雷所劈开的一个小小浅浅凹坑，这样的一个凹坑虽小，但它的出现却实属不易。建木是什么？大道之树，坚逾仙金，即便是被天雷劈中受伤受损也会迅速恢复如初！所以，木浴凹坑的形成十分不易，并且元水的积攒也非常之艰，大道三千，众小道数几十万，混同阴阳元气，才具有效果上佳涵蕴着道韵的元水，……。
　　这一池的元水并不多，凤灵儿用去一半，另一半凤灵儿本想就地收起，但在他细看唐朝身体之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既然浴坑已经生成，那么只要这棵树在，自然还会酝酿出元水的。这个小家伙虽然背着自己偷吃赤碧玑“心黑”，或许也是事出有因，当时她在愤怒之下并未考虑那么多，静下心来才发现似乎是她错怪了他。一介凡人，在这建木树上虽有元气滋补，可是几天不吃不喝下来，笃定是受不了的。
　　另外，凤灵儿还在静静躺在盆底的唐朝身上发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按道理说，凡人一旦吃了药力强悍的赤碧玑，就会立即暴体而亡的，然而这个唐朝，在滚落的过程中，出了一身又一身的黑污凡垢，在经过建木上流动的灵气洗涮之后，掉到木浴元水里，从头发到脚趾全身的每一个部分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黑黑的皮肤，变得晶莹剔透，其透明的程度甚至于能看到经络，以及血脉像河流汩汩流动，周身七百二十个穴位上，形成的一个个旋涡犹如鲸吸的龙卷风暴，散向四面八方，如同干涸的大地疯狂地吮吸着从天而降的甘霖！
　　并不仅限于此，在凤灵儿从凤巢走出之后的这几天里，唐朝本来牢固紧锁的任督二脉被轰然轰开，就像一堵铜墙铁壁被狂暴的洪水冲破，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经络涨满了真气，犹如山洪暴发，遍山漫谷大江支流汪洋一片，不辨东西不识牛马，归于混沌，直至模糊不清，……；在他的神识海洋里亦是如此，此刻波涛翻滚，声势甚是浩荡。
　　这是……？
　　凤灵儿张大嘴巴，惊呼起来。
　　她曾听爷爷和父母亲说过，修真界有几种非常罕见的道体，拥有这等道体的人，一旦道体被唤醒，修炼起来几乎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超乎寻常。凤灵儿清楚地记得，他们在举例时曾提到过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神界大帝唐尧，说大帝的道体乃是光明体，并绘声绘色讲起大帝的事迹，说他小候并不出色，很普通，比普通的孩子更要普通些，只因参与一次遗迹探索，失踪了好多年，然而他回来后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仅修为高深莫测，而且成长迅速，最终将各自为战四分五裂生灵涂炭的修真大世界给一统了。
　　……他们还说，在各种道体中，最为难得最为可贵的便是混沌道体了，不过，什么是混沌道体，它有哪些特点，却说不上来，因为他们也只是从大帝唐尧那里听到一星半点，只是模糊不清地肯定一点说这道体汪洋恣睢，浑然天成，于混沌之中，可容百川可包六合，……。
　　最后凤灵儿问他们，自己有没有道体。有，当然有。凤灵儿清楚地记得爷爷慈爱地抚摸着她的小脑袋，极为自豪地对她说道，“我孙女的道体可了不得哟，不过在告诉你之前，爷爷要考考你？”
　　“不啦，我猜不出来，爷爷你就直接告诉我行不行啊？”凤灵儿记得，当时自己还撅起小嘴，满脸不高兴的样子。
　　“诶！答对了还有奖励哦，让我来想想我乖孙女最喜欢吃什么？哎，老乎哉？老了啊，爷爷好像想不起来了，灵儿你给爷爷提个醒？”爷爷笑呵呵地对凤灵儿说道。
　　那时，凤灵儿一蹦老高，要揪爷爷的白胡子，撒娇道，“爷爷骗人，爷爷就爱骗人，你肯定知道我就爱吃金练果！”
　　“那好，这道体嘛，有几种，多选一：有混沌体、五行体、光明体、灵体、……。”
　　“我选择灵体！”
　　……
　　昨日恍然历历在目，凤灵儿眼含热泪。……，良久，凤灵儿才平息内心因回忆带来的伤感而动荡不已的情绪，她拭干眼泪，再看唐朝时，刚才还半淹全身的元水，此刻如蒸发一般，半滴全无。
　　凤灵儿跳将下去，蹲在唐朝旁边仔细地察看起来，“咦，这是什么？”
　　凤灵儿从唐朝衣服上小心捏取，放在眼前观看，“这这是神巫血蛊虫啊！”凤灵儿一声惊呼，她也被自己的叫声吓了一跳。不为别的，这神巫血蛊虫太过歹毒，若是被施蛊者进行施咒，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施咒到受害者的体内，而且受害者根本不会察觉，最为恐怖的是一旦成功，这种血蛊虫就会像种子一样深埋体中，如毒菌般无穷无尽地繁殖生长，将载体之人悄无声息地毙命于无形，而且能通过遗传传给后代，所以大帝唐尧时代，神巫门因其恶毒异常被大帝下令连根铲除，她记得好像当时是监事院监主无阳亲自带队前往查办的。哪曾想，这个名叫唐朝的凡人身体里竟然会有神巫血蛊虫，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这唐朝的先辈究竟是什么人？……。
　　凤灵儿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