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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城位于北原府西边三百里，距离边城也有上百里的距离。
近年来北原府天灾不断，尤其是雪城的灾情尤为严重。雪城附近的百姓大多往唐国内境迁移，留下来的百姓所剩无几。
雪城通往边城的道路上随时可见衣衫褴褛的百姓，枯瘦的脸上没有半两肉，面带菜色，踉跄着步子前行着……或许称他们为难民更适合。
越是往前道路越是难走，路上的难民也越来越少。时不时才会出现一批十余人的难民。
“爷爷，孙儿想睡觉。”
难民群中一对爷孙夹杂在里面，末约四、五岁的孩童伏在老人的背上，枯瘦的小脸上蜡黄无比，语气虚弱的喃喃低语。
背着孩童前行的是一个老人，年逾半百的老人看起来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朽。
他听到自己孙儿的喃喃声脸上闪过一丝悲色，低声道。“不要睡，睡了可就起不来了。”
“可是孙儿好饿，我听村里面的大牛说，睡着了就不会觉得饿了。”
老人听着孙儿的喃喃低语内心一颤，孙儿口中的大牛睡着之后再也没醒过来了。
他停下身子半蹲在地上，轻轻的将孙儿从背上放下来，微颤的手从衣兜里面掏出一个泛黄的灰面馒头来。
馒头只有鸡蛋大小，已经干硬，上面还残留着几排牙印。老人拿着馒头就好似拿着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的递到自己孙儿面前。
“孙儿乖，不要睡觉，爷爷这里还有一个馒头，吃了它，吃饱了就不会睡觉了。”
孩童听闻有吃的无神的双眼冒出一丝神采，想要伸手去接，却是身子无力连手都抬不起来。
老人见此内心更悲，双手搂过孙儿，将馒头一点点的掰下送到孙儿的嘴里。
其他难民见到爷孙俩的情况停下脚步在一边静静的看着，没人说话。在看见老人掏出馒头时，那一双双无神的双眼闪动着渴望的光芒。
“慢点吃，慢点吃……”
良久，老人手里的馒头已经掰完，全部喂食到了孙儿的嘴中，他用手轻轻的啪打孙儿的后背，怕孙儿咽得太急被咽着。
将馒头全部咽入腹中，孩童好似恢复了一些精神，小声问道。“爷爷，还有吗？”
老人抚摸着孙儿的头，道。“还有，不过现在可不敢吃了，还得留着赶路。等到了城里爷爷给你买好多馒头，多得你吃不完。”
“城里还远吗？”
“不远了……不远了……很快就到了。到了城里就再也不用肚子了。那里有吃不完的大米饭，还有吃不完的馒头……”
老人轻声低语，双眼看着遥远的边城方向，好似叙述，又好似向往……
只是这里距离边城还有一百多里，自己身上已经没有食物，还能坚持得到那个时候吗？
踢踏，踢踏～
一辆马车自边城行来，出现在道路中间，出现在难民们的视野中。
一匹棕色的大马驼着高大的马车，迈动着四蹄缓缓前行，车轮碾过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驾车之人却不是常见的马夫，而是一个平民打扮的女子。
女子一手一抓着缰绳，一手捏着马鞭，动作显得笨拙无比，一看便知道她不会驾驭马车。
在马车的旁边跟着一匹黑色的大马，大马背上坐着一个年轻男子，男子拿着酒囊不时的抿上一口，随后看着马车上的女子笨拙的动作，饶有兴趣的打量着。
恰在这时，女子突然转头过来正好对上了大盗的眼睛，男子露齿一笑，晃了晃手中的酒囊道。“等到了地方盗爷请你喝酒。”
红娘闻言怒气填胸，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名门闺秀，却也算得上是一个才女，平时那些士人才子、富家公子哪个不仰慕自己？
再联想遇到这贼人来的这两日间，不但将自己劫持了，还驱使自己来驾驶马车，此时更是打笑自己。
红娘越想心中越气，握着马鞭的手紧紧用力，白皙的手掌被捏出了两道红印。无处发泄的她抓着马鞭朝着马背就是一抽。
“啪～”
力道之大，硬是在马背上留下了一条痕迹。
棕马吃痛，发出一阵嘶鸣，迈动着四蹄狂奔。后面的车架在棕马的拉扯之下速度徒然快了几分。
“哐当～”
高速转动的车轮突然碰撞在路面上一颗碗口大小的石头上面，车轮受阻，棕马却更加用力的迈动着四蹄，两相拉扯之下马车徒然转向，紧接着车身跟着倾斜侧翻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车上的货物洒落，更有一个麻袋滚落在一颗石头上被撞破，里面装的大米撒了出来，将地上浦得白白的一片。
这一切变化来的太快，快的红娘还没反应过来，马车就已经侧翻，好在有功夫在身，在车身还未落地就已经纵身踩在车厢上面跃了出去，回身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剧烈的跳动。
棕马被车身带动着一起翻到在你，四蹄在空中挥动，发出一阵阵不安的嘶鸣。
一旁，黑马背上的大盗反应极快，从马背上跃下抽出横刀，一刀劈在马套之上。
马套掉落棕马少了束缚立马翻转身子站起，就要撒蹄狂奔。
大盗眼疾手快几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缰绳将棕马勒住，待棕马停下后这才将缰绳系在车厢上面。
大盗回头右手握刀架在红娘的脖子上面，冷声道。“收起你那些小心思，盗爷不杀你并不代表不会杀你，若是再生事端……盗爷将你一刀劈了。”
红娘感受着大盗语气之中的森森杀意，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大盗冷哼一声，收刀入鞘。
“大……大米……”
“有粮食，有吃的了……有吃的了……我们有救了……”
马车不远处十余个难民看见洒落一地的大米，犹如饥不择食的饿狼看见食物，双眼冒出绿油油的光芒。
也不知是谁先动作，一群人一拥而上围成一圈，抓着地上的米就往衣服里面揣，更有的人直接抓着一大把就往嘴里塞，也不管米里面夹杂着大量的泥土。
“锵～”
一道刀光闪过，一颗成人合抱大小的石头应声而裂。
巨大的声响将一群人惊醒，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前面一个年轻男子手握横刀，刀尖指着他们。
在阳光的折射下横刀发出白光，刺得一群人眼睛生疼。
大盗大喝一声。“滚，谁若是再敢哄抢地上的米，下场就像这块石头。”
大盗语气森冷，饱含杀气。一群人脚下不自觉的后退。
头上烈日当空，将初秋的空气渲染的燥热无比，但是他们此刻只觉得后背寒意上涌。
“求大爷可怜我们爷孙，我的孙儿已经好几日没有吃东西了，若是再无食物入腹怕是再坚持不过一日。”
人群之中一个老人扶着一个孩童走出来一起趴在地上渴求道。
“是啊，是啊，求大爷开恩，赏些食物给我们，我们已经好几日没有进食了。”
“若是大爷愿意赏赐些食物，小的定当铭记在心，来世愿做牛做马报答大爷恩情。”
“求大爷开恩……”
一群难民趴在地上磕头不止，其中有老人，有小孩，有男有女……
大盗站在一旁不为所动，好似没有听见这些人说话一般。
一旁的红娘看见这一幕，看着衣衫褴褛头发发白的老人，衣不蔽体的孩童，面瘦肌黄的男女，内心里的在这一瞬间好似被压着一块巨石，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虽然自懂事起就在春雨楼，虽比不上豪门大家，却从来不会为了吃穿担忧。她也听说了北原府因为天灾，边境的百姓不断内迁，但是从来就没有看见过难民具体是怎么，此刻她完全有了概念。
“公子……你就可怜一下他们，给他们一些食物吧……”红娘看着大盗语气之中带着恳求。
大盗侧头目光森冷，反问道。“你在求我？”
红娘直视着大盗凌厉的目光，再次恳求道。“还请公子开恩，帮帮这些可怜的人……”
“够了！”
大盗厉喝一声，道。“你求我？你有什么资格求我？我又凭什么听你的？听他们的？你们让我给我就给？你要记住你现在都自身难保，凭什么去可怜他们？”
大盗宛如发狂的模样惊得红娘倒退连连，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你…你……”
大盗不再理她，回过头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十余人。道“盗爷不是善人，也没有善心。你们求错人了。你们该求北原府的府首，唐国的皇帝，甚至是老天爷……而不是来求盗爷！
盗爷没有食物，锋利的长刀倒是有一柄……”
一群难民匍匐在地，听到这话皆是静若寒蝉。
这时一个胆大的难民向前爬了两步，支吾道。“皇帝不管我们，府首也不管……我们也没办法。”
大盗讥笑道。“你这话的意思是我就该管？”
这人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他看了看洒落一地的米，又看了看大盗。“我们实在是饿得没有办法，所以看到大爷这里有粮食才想着让大爷您给一点……”
“哈哈哈……”
大盗好似被气笑了。“你们饿了就觉得我该给你们吃的，看见我的粮食就觉得我应该给你们？就因为你们是难民？
或者你们觉得这是在祈求我的怜悯之心同情你们？还是你们认为你们自己是难民就可怜，而我有食物就应该给你们，抱着这种理所应当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