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老板的处罚

　　老板回来了。
　　老板很高，有一米八，五十岁左右，瘦瘦的。如果不知道他是老板，还以为他是吃不饱，营养不良。他也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和贾小姐那副一样。
　　黎重生坐在总经理办公室里。面前是一张雕刻有亭台楼阁的实木茶几，茶几上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具，一个电热水茶壶正在呼呼地往外冒着热气。黎重生坐在茶几的一边，老板坐在另一边。
　　”来，先喝茶。“老板向黎重生打招呼。
　　”谢老板！“黎重生礼貌地回应。
　　“这次事件我听说了。”茶过三杯，老板扶了扶金丝眼镜，开始进入正题。
　　黎重生挺直了腰，认真倾听。等了几天，这件事要有一个结果了，必须严肃对待。
　　“首先，打人不对。苟组长打你不对。”老板喝了一口茶，说。“必须得处理。”
　　“对，要处理。”黎重生回应了一句。
　　“哦，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老板看向黎重生，眼睛深邃，问道。
　　黎重生心里一惊，妈的，多嘴！赶赶补救：“老板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你可以提个意见。”老板继续问黎重生。
　　“我没有意见，我听老板的。”黎重生恢复了常态。
　　“好。”老板不再追问黎重生，接着说，“我一回来，杨科长，王科长就向我反映了你们的事。我也到车间现场向员工了解了情况。事情基本搞清楚了。“
　　”苟组长先打员工，又追打你，性质恶劣，必须严肃处理。“老板又喝了一口茶，继续说，”这家伙，随便惯了，以为没人管得了他，这次非严惩不可！“老板显得很严肃。
　　黎重生心里荡起一道涟漪，他觉得，老板还是靠谱的，处理苟洱有望！
　　”这几天，苟洱不在，你一个人工作辛苦了。“老板话锋一转，”我们看到，你能力很强，生产组织得井井有条，完全不受苟洱停工的影响。这个家伙，以为离开了他地球不转，这次我非要要狠狠教训他不可！“
　　”老板打算怎么处理苟组长？“黎重生觉得老板虽然严肃，可一直没有说具体怎么办。他虽然被老板的态度感动，但没听到具体措施心中始终不安，于是问老板。
　　”处理！严肃处理！“老板斩钉截铁，显得一点也不含糊，”罚款，撤职，开除！都在考虑范围内。“
　　黎重生心中一喜。看来这次苟洱在劫难逃！
　　”不过，我还没找苟组长。“老板话锋一转，”你要耐心，我总要找他问问，对吧？还要找下贾小姐。“
　　”对，应该的。“黎重生答道。老板，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杨科长、王科长，还有何美芬，工人等，看来他们的话起作用了，老板重视了，毕竟众怒难犯啊。黎重生觉得胜利有望。
　　下午，杨科长，王科长，何美芬，钟玉林都先后来到黎重生办公室，了解老板处理情况。黎重生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向他们通报了经过。
　　”好了！这下好了。“杨科长说道，”这次苟洱应该跑不了。以后我不用理他了，生产上的事情，黎主管，我和你搞定，直接向老板负责！“杨科长说到开心处，哈哈笑了起来。
　　或许是受到杨科长的影响，大家也都笑起来。尤其是何美芬，钟玉林，长期看着苟洱飞扬跋扈，十分压抑，现在觉得仿佛乌云消散了，阳光灿烂。大家都乐观起来，纷纷猜测老板的处理结果，认为有可能会开除苟洱，毕竟老板提到了开除两字。除了大家对苟洱的反对，主要是生产上也不用求他了，技术工艺上的问题黎主管完全搞得更好。苟洱已没有多少要挟老板的筹码和价值，公司完全可以抛开他，而且会生存发展得更好。
　　临走之前，杨科长，何美芬他们一再叮嘱黎重生，要他在老板再找他询问时，一定要坚持开除苟洱，绝不能心软，如果苟洱留下来，今后的工作将很难开展下去。
　　送走他们，黎重生心里仍不轻松。毕竟没有最后确定处理意见，老板还要找苟洱，找贾小姐。一切都有变数。
　　又过了几天。
　　黎重生到总经理室，再次坐在老板的面前。仍然是两个人，一壶茶。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聊。
　　”这几天，你生产抓得紧，任务完成的很好，我很满意。“老板表扬黎重生，”继续抓好。以后我可要靠你的啦。“
　　”应该的。你知道，我在峰泰公司做过几年，产品工艺技术，生产流程控制，一般的设备维修我都熟悉，我会努力做好，你可以放心。“黎重生觉得很有可能要开除苟洱了，这个时候不能谦虚，必须表决心。
　　”唔，这我就放心了。“老板表示满意，“苟洱在公司工作了很长时间了，有五年多了，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老员工。工龄比贾小姐还长。“接下来，老板侃侃而谈。他告诉黎重生，苟洱的确脾气比较暴躁，有许多缺点，比如打人等很不对。苟洱也有优点，比如他有技术，识流程，不会骗老板，比较忠诚。是一个有缺点也有优点的人。
　　”你知道为什么他一直当组长吗?“说到这里，老板忽然问黎重生。
　　“不知道。”黎重生老实回答。
　　“如果仅从技术工艺来说，苟洱也可以胜任主管的职务。”老板说，“但我一直不让他当主管。就是因为看到他的缺点。性格不好，太过简单粗暴，惹人憎。我知道他一直想当主管，但我不给他做，他当主管可能没有人服，员工可能会走大半，不利于我公司利益。所以我从外面招聘，招你们来当主管，他只适合当个组长，发挥他的作用。”
　　老板也谈到贾小姐。他说，贾小姐大学毕业，能够在他这样的小公司干下来，不容易，而且她帮公司接了不少订单。自己业务很忙，管不了那么多，而且年纪大了，精力不足，管不了那么多的事，所以公司里的很多事情都交给贾小姐去管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不在公司的时候你可以找他汇报工作吗？“老板问黎重生。
　　“是说过。”黎重生答。
　　“那我不在公司这段时间内你有找过贾小姐吗？”老板又问。
　　“有，”黎重生答，“不过很少。”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板说。“你知道吗？苟洱和你不一样，他经常找贾小姐，他每天都找。”
　　黎重生吃了一惊，他知道苟洱讨好贾小姐，但绝没有想到竟然到这个地步。
　　“贾小姐下了单，我按任务抓紧生产完成，生产过程中一些问题我自己就可以解决了，再说还有生产调度科的杨科长帮我。我觉得一周找一到两次找贾小姐就够了，每天都找，没有那么多事啊。当然如果有事情我还会临时找贾小姐。”黎重生解释。
　　“所以啊，”老板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你不如苟洱的地方。难道要有事情才找，没有事情就不可以找吗？经常找她可以增进你们之间的关系，才能更好的开展工作。“
　　”我觉得没必要，没事我找她干什么呢，我做好我的本职工作就好了。“黎重生对搞关系，拉帮派那一套十分厌恶，这从来不是他的作风。
　　”你不找她，她怎么信任你？很多时候她代表我，她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她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老板忽然严厉起来。
　　黎重生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老板突然变脸，更没想到贾小姐竟然已经到了可以代表老板的地步。他一直以为贾小姐只是在老板出差的时候暂时代管公司，如果不是老板亲自说出来，他根本不相信。难道那些传言是真的？
　　”如果不是贾小姐反对，我早处理了苟组长。但是贾小姐不同意，我也不好办。“老板说。
　　”我不明白。苟组长打人，破坏公司纪律，一般来说哪个公司都不会允许，不说开除，起码不能从事管理岗位。“黎重生心中有疑问，在争取。
　　老板沉默。过了几分钟，长叹一口气，说：”我也有我的难处，有时候我必须听贾小姐的，也只能听她的。所以，你要做好工作，必须想法搞好你们之间的关系，不然我也没有办法。“
　　黎重生不说话。要他故意去讨好别人，他不会那样做，这是他的性格，也是他的原则。
　　双方都不说话，气氛有点压抑。
　　最后，老板先出声了：”回到这次打架事件，我很快要做出正式的处理决定。在我做出决定之前，我想听你的意见，怎么处理苟组长？“
　　”由老板决定。“黎重生想起双方第一次谈话时的情景，不想再发表自己的意见，而且刚才实际已经表明了要求处理苟洱的态度。
　　老板不放弃，仍然要求：”不要紧，你说吧，每个人肯定都有自己的想法，不可能没有。我们处理，也要参考你们的意见，综合考虑来决定，你说是吗？“
　　黎重生知道躲不过去了，如果硬说没有意见就太虚伪了，而他不是一个虚伪的人。
　　”好吧，我就说下我的个人意见。我觉得至少应该免去苟洱的组长职务，还要罚款。“黎重生知道，现在再要求开除苟洱已经不现实，因为老板要听贾小姐的，而贾小姐和苟洱的关系不一般。即使自己要去讨好贾小姐也来不及了，况且自己不愿那样做。能够争取得到撤掉苟洱的组长职务，就是最大的胜利。实在不行，至少要罚款，这是他的底线。
　　第二天，老板再次把黎重生叫到总经理办公室。苟洱也坐在办公室里。老板当面宣布了他的处理决定：责令苟洱深刻检讨，向老板上交检讨书，并向黎重生道歉。
　　“你们接受这个处理吗？”老板问。
　　“我接受。”苟洱说。
　　“如果接受，你就要好好检讨。”老板对说。
　　“我一定好好检讨，深刻检讨。我回去马上写检讨书，明天就上交。”苟洱磕头如捣蒜。
　　“那你现在向黎主管道歉。”老板说。
　　苟洱转过头，看向黎重生，眼神中含着一丝得意：“对不起，黎主管。”
　　黎重生不理他，这明显是在老板的压力下做的，没有诚意。而且当初苟洱追打自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理应在众人面前公开道歉，这样在总经理室里，在两人之间道歉没有意义。
　　“还有吗？比如罚款多少？”黎重生问老板。他不死心，希望是老板没有读完处理决定书。。
　　“没有了，就是这样。”老板说，“其实，罚不罚款不重要，重要的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保证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如果不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意义呢？...........”
　　老板还在滔滔不绝地演说，黎重生慢慢地听不到老板的话了，只看到老板的两片嘴唇在动。他的元神已经离开这里，飞出总经理室，飞到了大办公区，飞到了车间。他见到了杨科长正在埋头工作，见到何美芬正在一丝不苟地检查产品，见到钟玉林正在满头大汗地收卷产品。他又飞到了昨天，前天，大前天。见到杨科长正在对他说，一定要开除苟洱。见到何美芬、钟玉林在说，你以后的工作根本做不下去。还有更多的员工，他们失望的脸.........是的，令他们失望了。没有能争取到开除苟洱这个毒瘤，苟组长仍是苟组长，连一块钱罚款也没有。这么多人的意见：杨科长的，王科长的，钟玉林的，何美芬的，自己的，等等，抵不过贾小姐一个人的意见。他知道，自己输了，苟洱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