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起小帝君

　　洛阳桥以东飘起了柳絮，以西落了一阵雨。
　　一行披着青衣的少年在渡口处矗立，等那一声三年没听的铃响。
　　他回来了，那誓要横苍渡江的青衣少年提着一壶老酒远去，去寻找他的道统，三年后他便要回来，答那留墨于池塘水旁的诘问。
　　何人为师？
　　且看那少年提剑，于风雪中伫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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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地上飘着雪，这一飘，就漫过了地平线。
　　他还在等，像个赌徒一般，用尽一切所有充当筹码，赌一个爱情的真假。
　　他疯了，披头散发，弄得那天下三大名楼之一的锦华楼紧闭了十年又三个月，却依旧再等。
　　时人不知他到底是心疼那筹码，还是痴心不改，非要等到那谷中仙赐下一丈红绫，恩断义绝。
　　白衣少年卧岩饮酒，一身霜雪掩盖了其他一切痕迹，立于阁楼三尺平地前一望，尽是白茫茫雪，诉完严寒，却言不了衷肠。
　　阁楼内苏颜披了一件红衣，不为御寒，只为让那少年看见。
　　红衣在雪地上空化作了一滩脓血，琴声一断，少年伸出手挖出了雪地里埋着的三把断剑，拖着残缺的身子飘然而去，不带丝毫的留恋。
　　“你舍得让他离去了？”
　　“他没在等我。”少女轻启檀口，声音轻微而凛冽，带着拒人千里的淡漠和疏远。
　　话必她款款起身，那断了琴弦的焦木上残存着少女指尖上冰冷的余温。
　　这天锦华楼开了尘封十年之久的大门，门前的雪地上留下了五湖四海的足迹，与昔年的盛况相差无几。
　　若说少了些什么，大约便是那千金买酒的白衣少年。
　　在锦华楼后山的一座隐秘亭台处，方才那转身离去的红衣女子在窗前静坐，一身大红色衣袍黯淡了几分，慢慢变得如她唇齿一般苍白。
　　打量着对面气若游丝的倾城佳人易鲸面容上不见丝毫的情绪，执礼，对坐，“多谢姑娘。”
　　“交易罢了。”饮下一口清茶，苏颜面色缓和了几分，身后帷帐处走出两位绝色美人。
　　锦衣少年抬眸观摩，居左侧的女子戴面纱，看不清容貌，身段婀娜气质偏冷，衣着却显得十分诱惑，一件清清白白的襦裙穿在她身上，却分不得是勾引还是保守；居右侧的女子身材娇小，烈火红唇，面容清秀偏幼，站在原地执剑佩刀，看起来却极具保护欲，若是神情再胆怯一份，那更是能轻易撕破世界男子的表面伪装，将魔鬼暴露于青天白日之下。
　　不是什么善茬。
　　易鲸收回视线。既然是交易那么他无需去在意，也没有去质疑的权利，但是这二人不仅没有遮掩身份，那象征北宸皇权的星辰勋章更是被她们两人堂而皇之地挂在了腰身侧。
　　这算是交易吗？
　　锦衣少年轻抿了一口茶水，将面前红衣少女的面容细细打量了一番，对方也任他看，双眸清澈，不作解释。
　　少年一笑，细细思量着。中郢与北宸百年来虽说没有战事，但中土三国之间彼此摩擦不断，想要吞并彼此的心思是遮也遮不住的，他作为星宿宫小帝君，帮敌国做保险，这有违道义；再者锦华楼作为“七宮六殿九方阁”中的“一阁”，它的站队是十分重要的，尽管闭楼了十年，但依托中郢上千年，现如今自己让这门开了，却被告之要改换门庭了？
　　易鲸犹豫了片刻，点头应下：“既然是交易，我又答应下了，自然没有推脱的理由。告辞。”
　　“慢走。”看着那起身离去的锦衣少年苏颜气息不稳，身子微微摇晃。从前只是听说过这位小帝君的名号，凭他那超然的地位谁也不敢对他无礼，羚羊宴之后天下势力彼此剑拔弩张，诸如帝君、大能者之流纷纷出手、显形，从前他便显山不露水，于北海妖境归来之后他的实力更是成了世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一个话题，但生为锦华楼的天骄，世间少有能入她眼的强者，方才那锐利的言语也有试探的意思，适才对方也没有给她面子，那表露威胁的气息竟让她有些难以抵抗。
　　盛名之下无虚士。
　　苏颜闭目，身后两道倩影行礼消逝，除了一阵美人香，这空中便只有一阵叹息。
　　门扉合上，红衣女子伸出手袖擦了擦嘴角猩红色的脓血。
　　他走了，此后，一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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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域大雪封山，越是往天南阁走周围山体便越是如冰雕一般晶莹坚硬，望着那柳絮状的云层锦衣少年倚门眺望。这车厢内坐了两位生得妩媚的姑娘，一位叫“胭脂眸”，一位叫“点朱唇”。
　　只可惜，都是别人家的。
　　抱剑矗立，少年迎着风雪兀自呢喃道。他本不想做交易，生怕因此耽误了时间，坏了大事，原先便一直有预感，但是锦华楼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得利的好事情，他没有理由在这个关键时刻推脱，自然得也摊上了麻烦事，染上了因果。
　　能让这两位内阁近侍从北宸千里迢迢赶来的事情不多，天南阁是其一。
　　天南阁的奇遇颇多，那命盘上的少年是其一。
　　没想到正凑巧了，她们也是为那少年而来的。
　　锦衣少年暗叹，那声音不似在惋惜，更像是一种自己期待已久的东西，突然发觉已被捷足先登后的悔恨。虽说先来后到的规矩在大多时候都没有什么威力，但是那娃娃偏偏比自己早到十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那痴儿脑子尚未张开，被这白净女娃多看了几眼，多年筹划怕是一场空谈。
　　但愿那孩子能与自己一般，美色眼前飘过，心中不留尘埃。
　　还是算了。如自己这般做乱不乱的君子，岂能多得？想着易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副“尘世可悲”的模样。
　　在少年空叹霜雪之时，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那身段婀娜的冷美人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说不出多少情绪裸露，却分外得有韵味。
　　感受着那一眼的风情少年身子微微僵直，抱剑的动作有些生硬，许久，无奈道，“姑娘，在下生得再好，也容不得如此窥伺，矜持，矜持。”
　　“快到岳阳楼了。”黑衣女子声音清冷，“你可有把握带我进去。”
　　“岳阳楼又不是洛阳桥，有什么进不得的？”锦衣少年淡笑，“姑娘，你看我带你们进去顶了叛国的罪名，你们给的东西有些不太得体啊。我也就是一说，也不要拿太过贵重的东西来换，什么东南棋盘，什么春宵一刻，什么细语呢喃……
　　“哎呀呀，使不得使不得！我是读书人，千万别误会。”说着易鲸摆了摆手，对面的女子却不为所动，神情依旧疏远、淡漠。
　　“行了。我说带你进去就会带你进去的。”锦衣少年有些许的无奈，上前三步沉问道，“你是北斗的吧？那小子是天生的命修胚子，你们非要掺和进来做什么？别说你们的目的只是来接她回去，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看着眼前那吊儿郎当的少年廖研霏意外地开口了，不知是紧张还是烦乱，她体内的气息有些紊乱。
　　中土三国鼎立上千年，彼此的手段心里都有几分清楚，北宸的北斗和中郢、西曌的星宿宫并称“三教宗”，易鲸虽然来路不明，但作为青龙小帝君他和中郢同气连枝，自己的目的和对方又那么吻合，别说一桩交易，便是用了血契也不一定管用。
　　似是感受到了眼前女子的戒备锦衣少年淡然一笑，也不解释，欣赏着对方此时那因不安而微蹙的绣眉，啧啧……这一抹风情，别处断然是看不见的。
　　抱剑回身，马夫对身后事毫不在意，四匹神异的骏马在半空驰骋瞬息千万里，柳枝在手里轻佻地甩着，那斗笠下的面容竟是一清秀少年。
　　若是那点朱唇能多看他一眼，定会知晓他的身份。
　　青龙帝君，秦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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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南阁外有三座断桥，一座是剑圣亲手断了的，意欲“难归”，一座是鬼刀葬了的，意欲“不回”，另一座是千年楼阁的遗址，谁人断了的，意欲为何，难明。
　　此时在这蜿蜒的山体上一车马摇摆着飞驰而来，携带的清风吹散了山脚的迷雾，显露出一古朴村落，细细打量，约莫五百户人家。
　　廖研霏放下帘子，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开来。
　　他们费了这么多的功夫，若说对那少年没有心思她是不信的，但是那圆缺命格实在是太易夭折，便是放在星宫内庇护大祭司们也不敢说能让这等妖孽活过五岁，来时她便一直怀有隐忧，但感受着此时天地的格局与气运，她算是信了。
　　这座天南阁的附属村落与南域其他任何一处村落都不同，它干净、祥和得有些怪异，全然一副世外仙境，烟雨朦胧，造化遍地，灵阵重重叠叠印刻于每一寸空间，大道梵音阵阵回荡，越是高深便越是深不可测，不打扰却平和得宛若假象。
　　南域门派具有“七宮六殿九方阁，四山五域一江河”的盛况，当初便有人解读说这“九方阁”对应的是“一江河”，而不是其背后所代表的“九江”，但现如今天下这九座楼阁无不蕴藏通天威能，便是号称天下第一楼的“长景楼”也不敢将“九方阁”的名头冠在自己的身上，哪还有什么造化可以独领风骚？
　　但看着眼前的场景冷艳女子有些动摇了，若是有，那么眼前的楼阁或许可以。
　　没来得及多想，车马的速度很快就缓了下来，恒长秋款款起身，清秀稚嫩的面容上毫无异色，出了车厢看了眼身侧的轻浪侠士，他正望着溪边的稚童，看起来七八岁模样，于溪涧中玩着水花，欢乐自在。
　　但是少女知道，这便是她们要找的那位……少年了。
　　尽管他看起来稚嫩得好像个娃娃。
　　车马停了，马车夫摘了斗笠，回身朝那素衣少女一笑，“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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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南阁的设定来自于WLOP绘作的《鬼刀》，做了细微的修改，因此故不敢着墨太多，喜欢这个设定的朋友可以移驾支持一下，长发小绿美腻到冒泡~~~
　　当然，如果我老婆（大雾）不同意用这个设定的话我就删了重写。致敬，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