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会京师

　　京城，御书房。
　　悦帝放下手中的奏章，躺在椅子上用手指不停地揉着自己的眉心。
　　“又是这个三川县，这个小县城到底有何特殊之处？怎么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都出在这里。”悦帝越想越觉烦躁，忍不住握拳锤了锤脑门。
　　长眉公公走到悦帝身后，熟练地替悦帝按摩太阳穴，并劝解道：“再奇特不过是座小县城，官家您总理六合八荒，事务繁重，调查之类的琐碎事情就交给下面人去办吧，当不得如此费神。”
　　“嗯，对了，那个三川县县令姓甚名谁，有何来头？”悦帝闭眼问道。
　　“三川县县令，姓李，名问，字文嘉，同进士出身，现年三十三岁，乃寒门子弟，与那一边或权贵们都没有任何关系。”
　　想到李问，悦帝忍不住点头赞许道：“知大祸至，不弃城弃民而逃，是为忠君爱民；街头一刀杀疯兵止民乱，证明其遇事果决能断；领军民据城待援而非遣散奔逃，乃是其智慧之显。虽说最后城破，伤亡甚重，却非战之罪也。如此人物留在三川县太屈才了，传旨给吏部，把京城下辖的洛县县令换成他。”
　　听到要换洛县县令，长眉公公眼底一丝惊讶闪过，却不动声色地恭维道：“陛下圣明，此任洛县县令论能力确实略逊于这位李问李县令。”
　　“哼，老东西，朕面前还打哈哈。这洛县县令不就是太子妃的亲弟，靠关系当了本朝最富庶县的县令，没事整日搜刮民脂民膏，闹得怨声载道。以前朕为了太子为了朝局稳定也就忍了，他竟还敢拿这些不义之财暗地里结交权贵，偷偷跟那一边不清不楚，真是把朕当瞎子看啊。”
　　悦帝说完，又莫名其妙笑出了声，自言自语道：“好啊，这帮子牛鬼蛇神不就想搅浑这缸水吗？现如今暗流汹涌，朕就亲自来搅浑这缸水，也顺便让朕好好看看自己的好儿子们。黄庆，先去吏部让他们把李问调回京城，之后再传朕口谕，召太子觐见。”
　　“奴才遵旨。”黄庆躬身拜下，谁也不知道那被宽大袖袍遮挡的长眉下到底是什么表情。
　　同京城数州之隔的某普通小镇内，一位衣着破烂不堪，满脸狰狞伤痕的乞丐正躺在肮脏的小巷内。有些善良之人发现他时想要救助他，可这名乞丐不言不语根本不离开这里。大家想帮都没法帮，也就不再管了。
　　今日街上，一位如谪仙临尘的白发青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女性不消说，从九岁到九十岁皆尽沦陷，甚至连五大三粗的男人们都不得不在心里说一句，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白发青年一路走到那条最肮脏的小巷，刚待进去，不少人就劝阻道：“这位公子，里面污秽异常，除了一个乞丐外，没什么东西，公子切莫进去弄脏了衣衫。”
　　白发青年转头将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就是这一简单的动作便让众人瞬间为之倾倒，顺带墙上的老藤都开出了花朵，只听他和煦的声音慢慢传出：“人生苦短，区区几十年，何必浪费时日在我的身上呢？忘了吧。”
　　平平淡淡的语言中仿佛有着无限的魔力，众人一脸赞同地点头散开，回归了正常的生活，再无人打搅到他，好似他从未在小镇出现过。而后白发青年迈步走进小巷，对乞丐说道：“你认为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什么？”
　　乞丐一开始想无视他，却发现自己的意识竟然难以生出拒绝，大惊之下乞丐怒吼道：“术法！臭道士！”说着，乞丐抽出藏在茅草下的破刀就要砍过去，可眼前这谪仙般的男子仿佛如苍天一般高大伟岸，让他心生一种举刀乱挥如何砍得到天的感叹。
　　明了了敌我差距，乞丐心知再难逃走，立即将刀横在脖颈边，厉声道：“你们这群狗日的臭道士，爷爷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你还没回答我，你认为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什么。”白发青年并未在意乞丐的语言和动作。
　　“实力！当然是实力！若有实力我必让尔等生不如死！”
　　白发青年一听，微笑道：“嗯，不错不错，还有如此浓烈的仇恨，这回不用担心带个身心俱废的人给小牛儿了。”
　　“谁是小牛儿？”乞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对面在说些什么。
　　“你爹王振啊，还能是谁。”
　　乞丐：“。。。”
　　“你是不是想问他为何叫小牛儿？我告诉你啊，他当年无论什么名茶仙茶都跟喝水似的往肚里灌，就跟牛一样，从来都不品一下，所以我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小牛儿。”
　　乞丐“。。。”
　　也不管乞丐怎么想，白发青年一个人叽里呱啦讲了半天。等到间歇，乞丐怯生生地问道：“敢问阁下是？”
　　白发青年掸了掸袖口，道：“人们都称呼我为赵大先生。”
　　赵大先生四个字如惊雷般炸响在乞丐脑中，他突然很想哭，却发现自己逃窜苟活了这么久已经忘了到底该怎么哭。此时乞丐伏跪在地，重重地磕了个响头，道：“王治见过赵大先生！”
　　“走吧，随我见你爹去。”白发青年转身道。
　　王治爬了起来，问道：“我爹现在在哪里？”
　　“京城，我家。”
　　远离尘嚣之地，一座仙气缭绕生长着各种灵植灵物的神山之上，伫立着一座宏伟古朴的道观。精致的大殿内，一群道人跪在地上，而他们对面正是当日去寻找流星的亦玄道人。
　　“祖师，您不能再行功了，如此反复测算天机恐遭天谴啊。”领头的道人双眼通红地劝阻道。
　　“我的身体，我自己明白，当可以再测算一次。”亦玄道人摇了摇头拒绝道。
　　此话一出，立时一名道人跪行过来，叩头哭诉道：“祖师，您还不明白吗？您如此不顾劝阻三翻四次测算天机，正是被虚妄迷了心智，此乃是破妄境修士的大劫啊！”
　　亦玄道人抬了抬手示意众人起身，可一众道士完全没有起来的意思，有的更是叩头不止。
　　亦玄道人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此事我又如何不知，只是若不行功测天机，此事便如骨鲠在喉，使我心魔丛生，更无力斩破虚妄。唉，破妄境全境皆劫，根本不是靠让自己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就能够解决的。放心，我不会置宗门于不顾，此次过后我便立即冰封自己于后山禁地中全力渡劫。”
　　在众人沉重的目光下，亦玄道人再次召唤出那九枚似真似幻的铜钱抛向高空，待铜钱落地，他的脸已是毫无血色的惨白。
　　“大悦皇城。”说罢，亦玄道人便同那九枚铜钱一起消失在了大殿之中。
　　领头的道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同众人一起站了起来，他坐在殿中掌门的位置上，说道：“唉，说到底还是我等无用，若我们当中能有一个突破元神境，祖师也不会行此险招导致深陷破妄之劫中。”
　　“那到底还派不派弟子去找寻所谓的神物？悦朝的京城不比前两次的地方，可是龙潭虎穴啊。况且祖师深陷破妄之劫，会不会看到的也是虚妄？”殿中一名道士问道。
　　罗云天宗掌门捋了捋脸上的长须，沉思了一会，道：“派六名真传弟子去吧。”
　　“掌门三思！”众人齐声说道。
　　长须掌门轻咳一声，大殿又恢复了平静，随后他开口道：“我知晓你们的担心，可修真界陨落的天才还少吗？一点风雨都经受不了，如何指望他们日后能够撑起宗门？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除非祖师能斩破虚妄，合道成道君，保我罗云天宗三万年太平。可祖师现在这个样子你们也知道，反复测算天机早已触怒上天，必有天谴。唉！求人不如求己，该三思的不是我而是你们啊！”
　　众人面带羞愧神色晦暗，却也不得不承认掌门的决定才是正确的。
　　“既然诸位同意了，就让真传弟子都回来吧。”罗云天宗掌门看着底下神色各异的同门，不由长叹一声，补了一句，“去不去，由孩子们自己决定。”
　　最后一句话，登时让殿上不少人大喜过望，大家异口同声地称赞道：“掌门英明。”
　　可惜，宝座上那位看似平静的掌门丝毫没有享受众人的恭维，因为此时他的心中只有说不尽的忧愁。
　　熟悉的农家小院，张运和妻子罗氏正过着平凡的田园生活。县城的家是回不去了，整座城池杀气弥漫，再也无法居住。现在三川县下属的村镇除了被兽潮毁掉的，都划分给了附近的其他县，从此世上再无三川县。而城中的居民愿意接受朝廷安置的就随朝廷军队走，有去处的就如张运这般自谋生路。
　　今天张运再次望着远处的夕阳，他的酒楼、伙计和厨子基本都毁在了兽潮中，这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他有些茫然，总是不经意间就开始发呆。
　　罗氏见丈夫又在发呆，忍不住过去宽慰道：“运哥，俗话说万般皆是命，老天要降灾我们又能如何呢？再说能活下来已是万幸，不如放宽心些，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不是？”
　　“唉，又让你担忧了，放心，我只是还未习惯现在的生活，加上三丰也这么长睡不醒，偶尔心中有些感叹罢了。”张运知道妻子的担忧，轻柔地抚摸着妻子的手解释道。
　　“可村中的老神医不是说三丰没有事，时候到了就会醒过来吗？”罗氏疑惑道。
　　张运摇了摇头，小声说道：“要真是神医又怎么会窝在这么个小村里，多半是乡里人见识短乱传的罢了。”
　　“那要不我们带着三丰去找大城里的大夫去？”
　　忽然，张运猛地一拍脑袋，高兴地抱着罗氏转了几圈，道：“对啊！咱们去大城，再换个地方开店呗！还能替三丰找好大夫。”
　　“我知道你闲不住，可是这钱。。。”罗氏知道再开一家酒楼谈何容易，况且家产也都尽数都毁在了兽潮里。
　　张运看着罗氏笑着说道：“你忘了，咱们酒楼因为三丰的烤肉赚了许多银子，不是一直都想找个地方存好吗？所以我每次回来打扫祖宅的时候就偷偷把一部分钱存这里，没想到真有用到的时候。”
　　“那我们去哪里寻医开店呢？”
　　“京城。”
　　“啊？那么远？”
　　“哈哈哈，京城开店可是我一生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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