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刘家集

　　一路急行，二子早就失去了出发时的新鲜感，在千篇一律的荒草绿树和起伏山丘中穿行，上上下下的颠簸让二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软软的窝在铺有软垫的车厢内。
　　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吁~”的停车声。
　　“柳爷爷到了吗？”
　　“到喽，二少爷，天都快黑了。”得到柳爷爷肯定答复后，二子才懒懒地坐过来，拂起门帘，正看到柳爷爷下车，牵马走过路旁最后一颗柳树，前面便是小镇的东入口，入口处只一家卖茶水小吃的地方。七八条锦衣汉子正对着茶水牛饮，旁边也拴着十来匹杂色骏马，虽不神异非常，却也精壮喜人；二子他们走过来，却也只有边桌的两人抬眼望来，其他吃喝依旧，形坐杂乱，却似寂静无声，柳爷爷故作无视，牵马前行。
　　前面还有一行车队，正依次入内。
　　“柳爷爷，前面怎么运了这么多瓜果蔬菜，刘家集不是一个小镇子吗，这么多要卖半个月以上才能卖完吧？”二子虽不管事，但商人之家，商人的眼力劲还是有的，打小耳濡目染，还真说的出些道道来。
　　“二少爷，这么多瓜果要真只是卖给刘家集，一时半会儿还真卖不完。不过这些都是供给仙家子弟食用的，每月三回。我们刘家也是一直有所表现，才有每年两次的贡俸机会，也才有二少爷你的这段仙缘。”
　　“柳爷爷，仙家人也吃这些俗物？书上说他们不都是饮露食霞的吗？”
　　“二少爷，仙师们吃不吃这些俗物我不知道，可山上的弟子、童子、杂役们却还是要吃的，所以也少不了这些俗物进山，二少爷以后可有口福了，我们这些贡俸，贡俸的东西都是我们能找到的最好的，这样也还怕仙家们嫌弃呢。”
　　二人正说着话，迎面走来一跛脚懒汉，斜眼瞥过他们，目露轻视，又向荼店走去。
　　距离荼店还有十丈远，边桌一人迎面起身，相向走来，三丈之地，‘嚓’的一声，腰刀半抽。
　　跛脚懒汉吓的一哆嗦，不敢再行，犹豫一下，嘟囔者转身离去：“穿的锦衣玉袍，原来是群铁公鸡，爷爷我虽没讨到钱，镇外山神庙我自逍遥。”
　　锦衣汉子正中的一桌，独做一人，听到嘟囔声，正端荼的手忽的一顿，旋即恢复正常又喝起了茶。
　　前方无聊看戏的人忽的传来嗤嗤笑声，原来刚才出去抽刀吓唬人的汉子，抽刀的地方正躺着一滩被踩了一脚碎狗屎。汉子此时正恼火地在地面上刮蹭，狠狠地旋了几脚，地面、草地和几片树叶一片狼籍，汉子回身时，二子瞅见汉子脚底还留下片碎叶仿佛在嘲笑着汉子坏运道。
　　入夜，刚过丑时，雄鸡初鸣。
　　“柳爷爷，你睡醒没有？我睡不着了。”趴了一个下午的二子入夜便早早睡去又早早醒来，翻来覆去睡不着的他，开始鬼头鬼脑地轻声唤着。
　　“二少爷，老仆我年纪大，早就醒喽。”
　　“柳爷爷，我们是不是早点去？”
　　“二少爷，你起来的正是时候，我们正要早点出发，今日仙家辰时便开山门，可不能误了二少爷你的仙缘。”
　　二人起身收拾一翻，洗身净面，待出门之时，小镇客栈的其他租客也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起床。柳爷爷抱着二子骑上劣马，不急不徐的出了小镇西门径往山路走去。
　　“柳爷爷，其他人也是去求仙道长生的吗？”
　　“也许吧。”
　　“那我们怎么不等一等，问一问？”
　　“二少爷，人说‘商途如仙途，机缘只一瞬’，我想这话应该是有些道理的，所以，我想带少爷早些出发，便能早些到，也能早挣些机缘。”
　　两人正说话的当口，五匹骏马风驰电掣般从身边经过，残月之下，不知是不是错觉，二子看到其中一个黑衣人打马飞奔之时脚下隐约也有片碎叶。
　　渐去的马碲声稍歇，两人来到吾山的山脚下，过十字路口的时候柳爷爷略有惊愕，看向北去的方向。
　　“柳爷爷，刚刚那群人不是去吾山的吗？”
　　“嗯，听声音看烟尘，应该是往北去了。”
　　“北面，北面有什么啊？”
　　“北面只有一个小的道观，还有个破败的山神庙，刘家集的族墓也在北面，不过在东北方，按理也不会走这条路。”
　　“咦，那他们是什么人，武林中人吗？打马跨刀，恣意江湖，也好不快活。”
　　“看着不像，武林中人其实都很有特点，名门正派往往穿衣比较醒目有特点，做事待人谦和喜欢自报家门；草莽往往没那么多规矩，喜喧哗热闹，有钱时极尽奢华，无钱时风餐露宿，所以很多的武林人也都有一份正当营生，大家都要生活，也不容易。”
　　“嘻嘻，柳爷爷懂的好多。”
　　“我们行商之人，难免会和武林人打交道，无论是走镖、过寨、镇场，甚至是住宅之中都要有武林人保护才会安心。”
　　两个时辰后，两人翻过山前岭，又顺着山路绕过掌前山，五座高耸的大山直插云峰，抬眼望去，竟与天相接，看不到尽头，太阳初升，半山上仙雾渺渺，笼罩了大半个山腰，二子不禁心神荡漾，憧憬又惴惴不安起来。
　　此时山路难行，柳爷爷只得牵马步行，二子就在马上呆呆地看着五座大山，这是他一生的仙缘之始，此刻他想的只是有朝一日可以在这半山的云雾里嬉戏，可以御剑疾驰，直上九重天，起码，要比刚刚超过他的几个黑衣人快。。
　　一路疾行，二子却不多言，柳爷爷只是沉默，前方既是分别又似永别，仙人之隔恐怕仅次于生死之别了。又三刻钟后，两人来到一块巨大的平台上，平台约方圆三十丈，半边悬崖半边峭壁，一眼看去，只有平平无奇的光滑石块，却又因存在大山之中让人震憾不已。
　　平台尽头有一群人，却各自沉默，或轻声交谈，人群不远处有一石碑，上书：“来客止步，有缘者辰时之后执牌上山，沿路直行，子时三刻前入我山门者，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