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三个俗人 新

　　从天台上下来，已经是下午三点。有司马贞这个老师的存在，连带着王旭龙也被带出校门外。三人倒是没去那望江楼吃一顿，主要因为王旭龙说：“自己只是半目胜，谈不上真正的胜，没资格去那里吃。”如此一来司马贞也就没有再坚持什么。
　　十里香是一家藏在胡同里的老字号店，没老顾客的带领下，想要找到它无比的困难。值得庆幸的是十里香王旭龙从小吃到大，作为一个地道的江北人，这里的菜品都有着浓浓的地域特色。连带着司马贞和刘韬两个人，在这菜肴的色香味冲击下，也是食指大动。
　　“这家店确实不错。”刘韬由衷的感叹道：“虽然我来江北也有十来年了，但这种地道的江北菜，还是头一次吃到。”
　　“谁又不是呢？”司马贞用筷子夹上一粒花生米说道：“香港有个食神教人做五香花生时，这样强调过：记得只拿一小碟上桌，等客人吃不够再要时，再拿出一小碟两碟为限度，不管客人如何再三要求，都不能心软。人生许多事就是如此，切莫做到极致，就能回味悠长。取舍有度，方是做人的最高境界。”
　　“食一道看似简单，难得能做到极致。一家饭店，无论是服务还是菜品质量以及环境，做到极致一定就好吗？极致是永远没有终点的。这点跟中国人思维里二十四节气中小满有些相似，月满则缺，水满则溢，小满就可以，万不可太满。”王旭龙多少有些感慨道。
　　“世界上本就没什么尽善尽美的事物。”刘韬古怪一笑向那位在一旁桌子上打着哈欠无所事事的伙计说道：“这意思还不明显吗？我朋友觉得你们上的花生米，量太小了！”
　　伙计没有丝毫动容，一脸无所谓道：“花生不要钱?从种到收，再到制作，如此一番下来，才卖两元一碟。多量我们还怎么挣钱?”
　　第一次遇到不以‘顾客就是上帝’为理念的伙计，甚是让刘韬与司马贞吃瘪，放在其他人身上可能就算了，但这两人皆非其他人。王旭龙知道接下会发生什么，所以连忙做和事佬道：“贾哥算了，还是再拿几盘吧！”
　　“小王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刚刚还说小满，现在立马跟他们穿一条裤子，做人太没原则了。”十里香的伙计名叫贾复，比王旭龙也就大个四五岁，两人从小便认识，所以说起话来，也就没那么多俗套。
　　“不知柴米油盐贵?我到外面花两块钱能吃一碗米粉外加一个烧饼。你这花生米两块钱一碟，问题是这碟还是个酱油碟。”良好的品行在如此菜单下，也由不得司马贞会发火：“再好吃的饭，也不见得可以卖这么贵的价格吧！”
　　其实这也是十里香为什么客人少的原因，不是这里的饭菜不可口，色香味对比其他饭店而言，十里香都是佼佼者，可是它的菜品价格太过古怪，与市面上相差太大。举例这碟花生米价格的确匪夷所思。但是也有便宜到离谱的价格，一碗米粉五毛钱。
　　综合来言不是说所有菜品价格都那么黑，否则王旭龙也不会领着两人来吃饭。只能说很不凑巧司马贞点了碟花生米，其后便有了对整体菜价的质疑，毕竟是高素质的人，所以没有当场发作，而是以玩笑的方式，让伙计把花生米的量加大些，其后便有了这样的事情。
　　“其实我也有些好奇，为什么菜品价格这么奇怪。”这也是王旭龙的疑惑，碍于父辈原因多年来一直没开口问过。
　　“终究都是俗人啊！”贾复没有回答什么，反而是一脸鄙夷的看着三人：“老贾出来一下。”
　　能让贾复叫老贾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十里香的老板兼大厨贾复的父亲贾崇。老贾穿着围裙带着半旧不新的厨师帽不缓不慢的走了出来，先是一巴掌拍在贾复头顶道：“让你没大没小。”
　　贾复则一把打掉父亲拍在头上的手道：“三个俗人需要你解释一下。”
　　贾崇这才将视线放到王旭龙三人的身上道：“不应该是两人吗？”
　　“我一开始也以为是两人，事实告诉我不是！”贾复说完后便向厨房走去，帮忙盯菜去了。
　　“本来要是别人，我可能解释都不解释，直接拿棍赶出去。但是你们是小王带来的，我和小王的父亲又是莫逆之交，因此我还是要给你们解释一番。”贾崇爱吸烟，烟瘾极大，可以说除了做菜时几乎是烟不离手，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又点起一支烟，吞云吐雾起来。
　　“很多人都觉得应该如此，但是应该如此就是对吗？我们固有的观念认为粮食本应该便宜，尤其是八几年普及农药无虫害后，各种农作物在化肥的滋养下长势迅猛。一亩产量足足高了五倍不止。到了现在很多人都觉得，粮食饱和，很多农作物应该便宜。”
　　“但事实并非如此，农民还需要交公粮等等各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这种吃力不讨好，不是说不愿意跟着政策走，而是他们完成不了一些指标。可是完不成不代表你可以不用去做，政策一下来某些人把指标变成了硬性，完不成砸锅卖铁也要完成。”说到这里贾崇停顿了一下，然后猛吸一口烟道：“我没有多大的本事，多少家中也就是有些盈余，他们砸锅卖铁完成指标的时候，我则是能帮助几分是几分。所以有些可能你们觉得不值钱的东西，在我这里很值钱，那些值钱的却不值钱。例如那碟花生米，他们付出的辛苦，值这个价。”。
　　王旭龙这才想起来，为什么父亲每次来这里吃饭，总要点那些看似普通价格却高于市面上的菜品，也难怪贾崇能与自己父亲那么骄傲的人成为朋友。
　　一些事情，不用说，不用问，他们便知道其中的意思，也正是因为这种互相明白，两人才把对方看做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这也是为什么说王旭龙、司马贞和刘韬是三个俗人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