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河之战 一

　　她就在那里站着，微微仰头，看着白清涂躲藏的那根梁子上。
　　白清涂蹲在梁子上已经不敢动了，他完全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他知道她是谁，这一年来江湖上已经没有没听过她名字的人了，但这却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沧璃仙子，宁凝！”
　　“你不像是我要找的人，你是为了《无双经》来的？”叫做宁凝的女人盯着他问。
　　无双经，白清涂稍微想了一下，要是能得到，我大概就不用再去做镖师什么的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白清涂自嘲的笑了一下，怕是没什么机会还能做个镖师吧！那可是个祸害啊！
　　“我是很想要......要是没那么多人想要的话。”白清涂纵身一跳，落到屋门前，面对宁凝。
　　“不要《无双经》，那你是来做什么的？莫不是也为了过河而来的？”宁凝毫不在意这个梁上君子拉近两人的距离。
　　“自然也还是为仙子来的”白清涂微微挪动着脚尖，找个最舒服的姿势。
　　“为了我？你知道我会来这里？”宁凝有点意外。
　　“自然是有人知道仙子会来”
　　白清涂轻佻的拨弄着手中的剑，似乎是很轻松的样子，只是此时宁凝还是颇为震惊，今日她将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在渭河的南边，过渭河最快的方法要么乘官家的渡船，要么就是登记在册的商船，她如今是流亡之人，两条路她都不会走，好在还有一条路——蛇头的偷渡船，这种偷渡船是凡门漕帮门下，在渭河守军薄弱的地方来往两岸，干些走私或者偷渡之类的生意，宁凝前几日才打听到这处道观是漕帮的摆渡人的一处货站，今日来这里是早有打算的，可是她已经很久没有向别人透露过自己的行踪了，白清涂的话就像是一根针扎破了她心里最后的安全感。有人知晓她的行踪，是不是也就知道她此行的目的呢？宁凝心中忐忑起来。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宁凝此刻最想知道的就是究竟是谁告诉他自己行踪的，但是她也知道，白清涂现在是不可能告诉她的。
　　“留住仙子”
　　“我并不认得你，但是你既已在此，怕是摆渡人是不会来了，我为什么还要留在这儿？”讲完，宁凝便挪步就走。
　　“仙子怕是要留下...”白清涂移步挡住宁凝的去路，同时右手握住了剑柄。
　　“为什么？”
　　“因为有人想让仙子留下。”白清涂简单明了的回答道。
　　“哦，谁？”
　　“凡门的人。”
　　“凡门有人敢留我吗，竟然还有人敢违逆仙门的天令吗？”天令一词一出，白清涂微微一颤，他也不太确定雇主到底有没有把握可以违背仙门的天令。
　　“看来，是有”白清涂不确定的回答道。
　　宁凝抬眼看向白清涂，冷道：“我要是非走不可呢？”
　　“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一柄寒光夺目的长剑在一瞬间刺了出去，这是白清涂拿手的招式，一剑封喉。剑尖在宁凝眼中持续放大，白清涂的剑又快又准，凡门中堪称一绝。
　　白清涂的目光顺着剑身紧盯着宁凝的喉咙，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完成任务的那一刻，那抹白晃晃的肌肤竟然凭空消失了。
　　宁凝以三清的移身法在瞬息间躲开了白清涂的一剑。
　　“好剑法！”宁凝不禁称赞，“凡门化意境下有此剑法，你是五岳哪派的？”
　　凡间武学重在由外而内，共分十大境界：入门、跟师、出师、修身、习炁、化形、化意、化功、人器合一、天下无敌。前三个境界通常是在门派内跟随师父们修行的，到了第六境界就算是臻入化境了，白清涂天资非凡，七岁入门、十四岁出师，二十二岁达化形境，未逢敌手，如今他三十二，已经算初窥化意境了，就算找遍大荒四海，他这般的人也是少数。
　　白清涂自知一剑既失，胜率已去大半，只得暗中再寻破绽。
　　“仙子可猜错了，我哪派都不是”
　　话音将落，白清涂一招华山剑“清风徐来”向宁凝击去，白清涂剑气凌厉，剑身未见，剑气已至，宁凝不敢轻视，提了一身清炁，运行移身法，身子似风吹一般，轻飘飘的躲过袭来的剑气。
　　“华山剑？又不是华山人？”宁凝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最近刚巧听说过一个人，是个杀手，身兼凡门数家之长，年纪轻轻已达化形境。”
　　“你是九安十三剑——白清涂！”
　　九安是雁南一个大镇，十二年前曾在此举行过雁南英雄会，听讲在英雄会上，曾有一少年一人使得十三派不传剑诀而引起轰动，少年在英雄会上大放异彩，可会后就遭到了那十三派的追杀，少年剑法虽高，却输在年少，只达修身的境界，于是便被十三派的高人们追的落荒而逃，遁走雁北，直到两年后雁南出了个杀手，专杀这十三派弟子，搞得十三派折兵损将，十分恼怒，曾数次联合追缴此人，可偏偏这个杀手行踪无常，又是个化形境界的高人，只能让十三派人无可奈何，这个杀手就是白清涂，江湖上也因此给他起了个名号“九安十三剑”。
　　白清涂本来也没打算隐藏身份，对于宁凝的猜测也不置可否，只是手上十三派剑法穿插使来，一剑接一剑，连绵不绝。
　　宁凝师承仙门正统太清部，虽然白清涂剑法超绝，一剑快过一剑，也没沾她半分。
　　仙门境界因所修仙诀差异，不能统一，宁凝自小所修的是以《雲笈七籤》中天机经为基，饱览太清部所藏经书，修的是：昌、身、机、藏、静、人、安、神、圣、命、倍、物、目、蠢然、生、胜、顺、契、象十九字诀。宁凝修行十九载，正到命字诀，仅仅只是堪比凡门武学中的化意境界，与白清涂相当。
　　白清涂手中有剑，宁凝什么也没有，可谁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仙门相较凡门优势就在此，凡门修身，仙门修炁，纵然不是如此，白清涂也完全不会有任何犹豫，你死我活的战斗就是这样，矫情就会死！
　　观庙中有柱梁碍事，白清涂的剑招虽受碍，可宁凝也施展不开，“仙子，这地方太小，我们出去打！”
　　两人你攻我闪，从屋里打到屋外，宁凝脚下运功，使得正是仙门的步云之术，脚下似踩风一般，一跃就飞上了半空中去，白清涂紧追而上，用的是凡门的梯云纵，正是他从道教玄宗中偷学来的绝技.纵使上了天，可还是与宁凝速度差了很多。
　　一个是仙门惊才夺艳的叛教妖女，一个是凡门百步杀人的绝顶杀手，二人一个使术法，一个用剑诀，威力都在化境，如今二人以命博命，每一招都会引动方圆十里内的风云变动。
　　宁凝只守不攻，以术法躲剑招，来来回回又是数十回合。
　　“仙子莫不是只会躲吗？”
　　“你的剑太快，我怎么能不躲呢。”两人边打边走，转眼间已离了那伏羲观数里远。
　　“仙子不是好奇是谁宁肯违背天令还要留下仙子吗？”
　　“我并不在乎，最近想杀我的人太多了。”
　　白清涂剑上蕴含内炁，每一剑都是白清涂的损耗，反观宁凝，凭借身法，仙力几乎没有什么消耗。白清涂深知此消彼长之下，不用多久，自己必死无疑，白清涂心里着急，暗想：宁凝出身仙门，见多识广，是绝不可能转守为攻的，只能逼她出手。急中生智，高叫道：“仙子逃跑的伎俩果然是出神入化啊，难怪嘉峪关一战，连你的夫君都身葬关外，仙子却能平安得逃出来呢。”
　　嘉峪关是大隋国境最北，是东海朝阳谷的入口，一年前“化而无影”郭安麒携妻子沧璃仙子宁凝进中原正是在那里受到了整个东海仙门和朝阳谷水伯天吴的伏击，仙门的几位上仙用术法封闭了整个嘉峪关，大战持续了42天，其中细节除了当时在场的人之外无人知晓，而活着出来的人已不足入关时的十分之一，东海道门正统洞玄部、洞神部、洞真部、太玄部、太平部、太清部、正一部，七宗数百派；东海佛门雷音寺、灵岩寺、灵隐寺，三大寺数百庙门，还有无数散修、地仙，嘉峪关一战之后这些人都像约定好一样对此闭口不提。传说那一战都已震动仙庭，连上界六重天位列仙班的仙人们都参入其中。而郭安麒也是在那战中被风神公子折丹一剑破了丹田而亡的，奇怪的是在这众仙的围攻中，宁凝却安然逃脱了，能在此等乱战中，携带着仙凡都觊觎的仙诀安然逃脱，不怪整个东海都在流传着关于宁凝各种流言。
　　流言，宁凝是不在乎的，她本就是仙门的叛徒，无非就是再加上些污名就是了，可是那一战，是宁凝不能触及的痛。大战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已经很少有人再提起那一战了，宁凝自己都以为自己该是忘了，但此刻白清涂这么尖锐地提起，已经刺痛了她沉淀了太久的伤口。
　　白清涂一语未了，见宁凝连移身法都忘用了，愣在半空，白清涂的剑气趁虚而入，冲着她直面而来，白清涂大喜，正要再上去补上一剑，未料却见宁凝耳上“禁妄”蓝光大作，化作一道柔光将剑气挡了下来，白清涂也不意外，提剑运功，一招衡山的“罗睺贯日”，人剑合一化成一道剑光刺向宁凝，而宁凝此刻却依旧丝毫未动，看上去像是陷入了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