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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汉匈英杰——白狼 / 第八节

第八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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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那是大概两代人之前的事,那时的查克尔还是个齐膝高的小孩子。
  他记得那个时候,大家称自己的部族为“月之”,族里的人们依山而居,牧牛羊为生,善骑射,乐摔跤。族群人丁兴旺,欣欣向荣,所在聚落,绵延百里不绝。他刚记事时,族人每日庆祝欢饮,依稀记得是因为彻底击败了另一个部族,得到了大片的土地和成群的牛羊。即使是在风雪最凛冽的时候,人们依然会开朗的笑,逗自己这样的小孩子取乐。只是,这样的冬天只记得过了两个,或者三个,人们脸上的笑就再没见到过了。听说是族长的族长死了,是被同样擅长骑射的另一个部族杀死的。那个部族有比我们更多的战士,杀过比我们加起来还多的人。然后大家将帐篷拔起,收拾行囊,离开了肥美的草原。族人们大多向西南迁移,小查克尔则跟着一小部分长辈向东走。
  这向东的一支部族,翻越高山,横穿荒漠,趟过河流,行进,驻扎,被追杀驱赶,再行进,驻扎,厮杀——不知到底走了多远。小查克尔也渐渐的长高,长壮,长起了浓密胡须,不知过了多少个冬天和春天,不知什么时候,他依然成了他们之中最强壮,最老练的猎人。
  那个夏天,这支部族又遭到了匈奴人的赶杀,族长带着已然几乎绝望的族人继续向东迁徙。留作殿后的青壮,回来汇合的已不到原先的半数,尽管如此,他们也没能拖延追兵太久。这些青壮的队长,查克尔,眼看着族人将被追上的时候,诧异地发现,匈奴人似乎在恐惧着什么,竟齐齐地勒住马匹,不再追赶。族人有希望了吗?不是的,等待他们的或许是更深的绝望,因为再向前的地方,被匈奴人称作狼原。
  恰逢那个夏天大旱,狼原外围没有水源的地方,草叶都泛着黄色,牛羊拼命地抢着还有汁水的嫩草,较瘦弱的早已倒毙,被族人吃掉了。这里绝养不活这么多的牛羊,这么多人,向后是匈奴的刀箭,向前是危机四伏的狼原。族里的长老们围坐在一起一筹莫展,该怎么办?
  向前!查克尔站出来,血气方刚,也是破釜沉舟。他们都清楚,回头一定成为匈奴人的奴隶;向前呢?究竟有多危险?究竟该怎么活?没人知道。既然不知道能不能活,也就不知道会不会死!查克尔提了刀,扯了弓,装了箭,牵了马,一个人头也不回的进了狼原。半个月后,他回来的时候,一柄刀,一张弓,一筒箭,一匹马,在马鞍上还栓着三颗灰色的狼头。能活!他英雄般地向着他的族人宣示着,他们的希望和光明的未来。他从长老手中接过族长的称号,继续带领他的族人。前进!他踌躇满志地,做出了他这一生最令他遗憾,也最令他无奈的决定。
  查克尔在狼原中找到了水源,水草丰美,还有大批的黄羊,野马,水牛。整个族群在狼原过了一个衣食无忧的秋天。偶尔会有小股狼群逼近和偷袭,也都被查克尔和猎人猎犬们杀退了。可以活下去了,可以在这里活下去了,他们开始相信着。
  当冬天快到的时候,狼原的旱季终于结束,接连下起雨来。原本聚集在水源地的牛羊开始散去,人们则留了下来。之后月余的雨季,查克尔没有再看到狼的踪影。我们战胜了狼原,战胜了狼!他欣喜着。他欣喜着能够让族人活下来,他欣喜着能够活下来。部族的人们在欣喜中度过了一个美好安详的秋天,仿佛他们生活得地方是大月氏古语中传说的那个美好的地方。
  终于,空中飞舞的雨滴渐渐变成白色的雪花,将水源附近变成一片雪白。冬天到了。第一场大雪停下的那个夜晚,被月光照的分外明亮的狼原草地上,却是黑压压的一片。狼群——当查克尔和他的族人看到从自己被漫山遍野的灰狼包围的时候,他们甚至长久的怀疑过自己是在做梦。
  狼群——应该形容为狼的军队。它们将水源地严丝合缝地包围起来,却迟迟没有进攻。阵中的人们将兵器箭矢掷到狼群面前,狼群不为所动;他们将牛羊驱赶到狼群面前,狼群不为所动;他们自己走到狼群面前,瞬间被活活撕碎,拖到狼群中不见踪影。于是人们惊恐,慌乱,绝望……狼群不怕威胁,不求食物,只为杀人。它们在报复!报复人们抢夺了水源!报复人们占领了草原!报复人们猎杀了同类!
  让狼群完成复仇吧!人们不约而同的想,将目光聚集在杀狼的猎手身上——查克尔身上。查克尔抬着头,望着月亮,在人们的视线中站了好久。然后,扔了刀,绰了弓,摘了箭,放了马。独自一人,远离族群,静静地,慢慢地,走出营地的火光,走出人们的视线,走向尖牙,走向利爪,走向灰鬃,走向绿瞳,走到狼群面前,渐渐走不动了,忽地跪了下来。
  狼群没有冲上来撕碎他。它们轻轻地,缓缓地,整齐地前进,从他的两侧走过,向着部族的营地,逼近。查克尔再次抬起头,他看见自己面前的,不是狼,是一个人,是一个少年,白发的少年,笔直的站立着,刚刚高过他跪地的半身。
  “死,还是活?”少年说。
  然后,少年和狼群一起,冲进了营地。厮杀,叫嚷,火光,狼嚎。背对这一切跪在草原上的查克尔动弹不得,老泪纵横。
  一夜杀戮,部族中活下来的,除了查克尔,只有二十几个比少年更小的孩子。
  “我可以让你们在这里活下去,你们今后都是狼群的附属,除非打赢我,否则别想离开。”少年说。
  然后,查克尔打赢了少年。
  但是查克尔没有离开。二十几个小孩子,由查克尔照顾着,在埋葬他们父母尸骨的水源地,重新建起了部落。查克尔教授他们狩猎,放牧,摔跤,格斗,少年教授他们侦察,追踪,围捕,猎杀。孩子们跟着查克尔,跟着少年,跟着狼群,猎羊,驱牛,牧马,抵御北方入侵的大狼。熬过了冬天,夏天,旱季,雨季——孩子们越长越高,少年越长越壮,查克尔的胡子越长越长。老迈的灰狼们相继去世,小狼们在人与狼的呵护下成长起来。
  狼原依旧是狼原。
  他们在狼原中居住的地方——大月氏古语中传说的那个美好的地方——查克尔想,就这么叫吧。
  乌鲁木——大月氏古语——安详之地。
  “当时为什么让他们活下来?”躺在沓中的书生,平静地问白狼。
  “我需要查克尔这样的老猎手帮我对付北方的大狼群,”白狼刚刚给书生讲完故事,“那年的旱灾和霸占水源的人类对族群的伤害太大了。”
  “为什么让孩子们活下来?”
  “查克尔需要活下去的理由。”
  “原来不是因为他们和你很像啊——”书生有意无意地叹了一句,白狼没有回应。
  书生醒来之后,向看护自己的哈依客询问了些自己昏迷时的事情,又让他把白狼喊了来。白狼入帐后,他又将哈依客支了出去,与白狼聊起了狼原的往事。
  “后来这些孩子们打赢你了吗?”书生略带笑意的继续问。
  “萨雅和比她更小的孩子还没有,至于其他的,我现在都打不过了。毕竟是查克尔教出来的。”
  “比萨雅大的,只有哈依客一个吧?”
  “还有七个呢!都从狼原出去了,去了你们汉人那边。”
  “没回来过?”
  “没有——”
  “难免——将来会回来的。”
  “还是不要回来了,狼原也养不起那么多人。”
  两人相视一笑,白狼给书生又撕了一大块羊肉。
  “吃不下,总觉得像是自己身上被撕下来的。”
  “那我吃了。能不能告诉我,你和那个黑衣女是怎么躲过我狼儿的追踪的?”
  “简单。我让她把我藏到草丛里,再拿着我的血衣往东飞了十几里,再绕回来把我接走就是了。”
  “人能藏得住,气味呢?”
  “喏——”书生指了指旁边的艾草香包,白狼拿起来嗅了嗅,无奈地摇了摇头。
  “阿狸精通医理,调这样的药包不是难事。我这半条命,怕也是亏了她才保下来的——”
  “那只骚狐狸么?真有手段——”
  “别这么说阿狸,她只是和你一样,表里不一罢了——”
  听着书生的话,白狼怔了一怔,不再多话。书生听白狼沉默,正想再说点什么,却听到帐篷门帘被掀开的声音。有人进来了吧,细听之下,却几乎听不到脚步声——
  “是燕子么?”书生询问着。白狼这才回过神来,发现黑衣女已站在自己身后了。
  “我来看看你——”黑衣女低着头,有些底气不足地答道。
  “我应该让哈依客说明白了,除了白狼,谁也不见。”书生的语气很严厉,责问之意显而易见。黑衣女也不答话,只是站在那里,欣慰地看着已然平安的书生,又死死地盯着一旁啃着羊肉的白狼。书生听不到回应,当着白狼的面又不好再说什么,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妻子?”白狼突地问了一句。
  “呃——我小妹,墨燕。”
  “哦~怪不得。”如果真是夫妻,书生和墨燕的年龄差的未免稍大了点。书生应当已有三十余岁,眼角的皱纹明显,只是消瘦的脸庞并不看不出;相较之下,看到没有戴面罩的墨燕年轻太多了,淡眉细眼,俏鼻红唇,虽不能与琉璃的美貌相比,这样貌也是很端正的了。尤其身姿挺拔,却又轻盈灵活,颇有飒爽的风度,只是——白狼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墨燕平坦的胸部——“巾帼不让须眉么?”白狼心想。
  因着墨燕闯入,帐内的氛围忽然变得很尴尬。墨燕只是死死盯着白狼,一副防贼的架势,白狼原本要与书生说的事,也忽然张不开嘴了,三人就如此各居一旁,竟一时无话。
  “燕子,出去——”书生先开了口。
  “我得盯着他,我怕他对你下杀手——”
  “胡闹!他不会杀我的,出去!”
  “哥,他可是头狼!”
  书生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然后,平静地说:“他要是想杀我,就不会让那狼咬我的肚子,而是直接咬断我的脖子。”书生说的,是和墨燕被白狼和四匹灰狼围攻时的情景。墨燕被白狼缠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为了保护自己,一瞬挡开了三匹狼,却被埋伏已久的第四匹狼咬穿了肚皮。
  墨燕原本怀着要掐死白狼的恨意,刚才在大帐中,已被查克尔的言行冲淡了许多,如今听哥哥述说着自己看不出的事情真相,竟忽然因为惭愧涨红了脸。她看着一旁鹜自低头,一脸阴沉的白狼,竟因自己错怪他而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对不——抱歉——”咬紧牙关,挤出了这么几个字,墨燕转身,竟自出了帐门。听到门帘合上的声音,书生也终于舒了口气。
  “何必为我骗她?”白狼阴沉着脸,冷冷地问。
  “……”
  “没有咬断你的脖子,是因为打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放松对要害的防备。我的狼儿只能咬到你的肚子,对吧?”
  “是”
  “你这人——我果然跟你合不来——”白狼咬了咬牙,没再说什么。
  书生笑了笑,身子一沉,又躺的踏实了些,语气似乎也有了倦意:“我大概暂时走不了了。他们应该也会与我留在狼原。作为暂住乌鲁木的回礼,这个冬天,我们会帮你们击退北方的大狼群。”
  “你们已经守了规矩到了乌鲁木,就可以留下来。不必再这么玩命——”
  “十几条狼命的债,好歹要还上的。”
  “……”
  “哈哈,不用为他们几个担心。没有谁会让你欠下人情的。别小瞧他们了——”
  白狼在书生面前竟完全藏不住心思,睁大眼睛瞪着那双毫无神色的眼睛,实在不信这人真的眼盲。“果然,还是最讨厌你这样的人——”白狼愤愤地念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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