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火烧牛老道

　　孟国照推着轮椅进来，我和包大同都吃了一惊，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还以为是霍金来了。
　　这人看起来有七十多岁，甚至可能更老，下肢没了用一张毯子遮着，上身右臂空荡荡的，只有一只左臂用力推着轮椅的轮子，更让人倒抽一口气的是他的脸，像枯树皮一般有些扭曲。
　　他刚一进来也不和我俩打招呼，只是双目出神的盯着太师椅看，看到激动处几次三番想伸手去摸，似乎有些犹豫，又把手收了回去。
　　来回这么几次，我实在忍不住了，低声询问：“老先生？”
　　他这才把眼神从太师椅上挪过来，浑浊的眼睛泛着青黑：“这太师椅……你从封门村搬出来的？”
　　我点点头：“您有兴趣？这椅子可邪的很。”
　　他若有所思的伸出手：“五万，卖给我。”
　　一听这价格，包大同在背后捅了我一把。
　　做古玩儿的都明白，就算一件古董值五万，也一定开个低价并且装作一副不值钱的样子，万万不能让卖家看出物件的值钱之处，以免对方坐地涨价。
　　现在老人张嘴就出五万，连包大同这傻子都看出来了，太师椅绝对值十万以上。
　　见我有些犹豫，孟国照沙哑着嗓子道：“年轻人，这个价钱是我这残废老头子能出的所有钱了。”
　　包大同怕我发善心，一把拦开我，道：“小老儿，没钱看看就行了，这玩意儿千辛万苦从封门村运出来，五万绝对卖不了，你再去别家瞅瞅，对门那博古斋的椅子五十块钱一把，还能给送到家。”
　　孟国照忽然吃吃一笑，扭曲的脸，看起来像只蛤蟆：“话是这么说，这东西拿去拍卖，十万倒也能卖，但是……一旦说清太师椅的来路，谁还敢买？家里摆这么个死人物件，可不怎么好受。”
　　包大同被这话噎住了，耍起横来：“保不齐谁就好这口呢！卖不出去也不卖，我们留着自己坐！”说完，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还别说，软乎乎的真好坐。”
　　包大同是个大条的人，只顾着赚钱，我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且不说这太师椅好不好出手，就李伟身上那邪乎事儿都够我俩吃一壶了，万一一时半会儿卖不出去，您说这鬼椅子我放在哪儿合适？
　　我一把扯开包大同，转脸对孟国照道：“五万您搬走，但是老爷子，我也有个条件，就是这椅子的来历得跟我们说说，也让我兄弟俩长长眼力。”
　　孟国照干干的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许久，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太师椅，缓缓说道：“这事儿，要从六十年前说起了。”
　　1959年，孟国照服从“扎根农村干革命，广阔天地炼红心”的号召，下乡插队到了封门村，当时的封门村还叫“风门村”，那时候民风淳朴，却也人人愚昧。
　　就这么平平静静在村里待了三四年，到了63年，发生一件大事。
　　在风门村的西北边，有一条峡谷，因为峡谷里经常有些从山上摔死的动物和风化的不知名骨头，村民就以方言的称呼起了个“死人沟”的名字。
　　那天的早上，天色还没完全亮起，一团巨大的火焰从天而落，直接坠在了附近的“死人沟”里，村长以为是天降神物，便领着村民一路去了“死人沟”寻找落下来的东西，寻了一天，最后找到一块还冒着火光的石头。
　　当时谁也不认识这石头就是块陨石，村里的观花婆子，也就是神婆，老婆子不知咋想的，硬说石头是玉皇大帝血洗阴曹地府的神器，现在意外落在风门村，必须找个姑娘用生血供养，不然全村都要遭灾。
　　那些老实巴交的村民哪明白这个，一个个偏听偏信，大伙一合计还真选了个姑娘准备用来祭天，这姑娘名叫应菊儿，是个命苦的人儿，生下来亲娘就难产死了，刚五岁爹也死了，靠吃村子里的百家饭长大。
　　按照观花婆子的说法，应菊儿天生灾星，先克父母再克全村，如今村里养了她这么多年，也该回报村子了，她要不死，全村都得死。
　　可众人谁也不知道，应菊儿早就和孟国照好上了，而且还怀了他的孩子，孟国照已经向组织递了回城的申请，过不几个月准备带着应菊儿返城结婚。一听众人要火烧了应菊儿祭石头，他当场不干了，可他一个外乡人又说服不了村民，无奈之中，只能去求牛道士。
　　这牛道士本是个省城道观里的老道，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下放到风门村蹲牛棚改造，因为上级领导打过招呼，说要好好照顾牛道士，村长自然不敢怠慢，便把牛道士安排在村子中央最好的院子里，算是囚禁了起来。
　　孟国照往日里没什么事总爱找牛道士下棋，一来二去两个人关系相当好，一进门孟国照就给牛道士跪下了，眼泪横流的说烧自己也不能烧应菊儿，求牛道士帮帮忙说情。
　　牛道士平日研究道学从没出过院子，村里的事情一概不知，这时一听要出人命了，满口的应了下来转身去找村长，结果村长也是猪油迷了眼，铁了心说什么都要烧应菊儿。
　　孟国照一看牛道士也救不了自己，当晚就带着应菊儿跑了，结果还没跑出村子就让村民发现，黑漆漆的夜里东躲西藏闯进了深山，村民没追上，败兴的回到村里却发现神石不见了。
　　这下可急坏了所有人，因为孟国照跑的时候神石还在，也就是说不是他偷的，可是除了他，还能有谁敢偷神石呢？众人翻遍了全村找了几天愣是没找到。
　　要说风门村也不大，但这前有大山后有老林，巴掌大的石头要是被人扔进老山林子，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的。
　　可神石一天找不到，村民就一日放不下心，说来也是邪的很，自打这神石丢了之后，风门村接连死了十几个人，都是好好的壮小伙，忽然说死就死了，而且死相离奇，死的时候皮肤溃烂五窍出血不止，还有好几户人家突然病倒，眼看就活不成的样子。
　　这一下村民更是怕了，一个个咬牙切齿的唾骂偷神石的人，观花婆也添油加醋说那神石是鬼差的化身，现在神石丢了地府要降罪，找不回来全村人都得死绝！
　　此话一出风门村更是人心惶惶，村长为了顾全大局开了个会，结果得出一个结论：这村里就两个外乡人，一个是孟国照，一个是牛老道，既然不是孟国照，那么肯定是牛老道搞的鬼！
　　当即一群人就去了牛老道家索要神石，牛老道左右解释说那神石不吉利如何如何，可村民痴了心怎么都不听，最后激愤的众人直接动起手来，当场打断了牛老道一条腿，更是把牛老道五花大绑吊在树上要烧了谢罪。
　　孟国照和应菊儿躲进深山之后迷了路，在山里摸了几天竟然又绕回了风门村，几日没吃饭的孟国照让应菊儿在山里等着，自己潜到村里偷粮，结果看到村民熙熙攘攘已经点了火要烧了牛老道，那烈火苗子都烧到脚脖了。
　　毕竟孟国照和牛道士在一起待了三四年，早就已经把其当作了自己的亲人，现在眼睁睁看着他被烧死，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顿时一股凶气胆中生，绕进村子接连点了几座房。。
　　村民一看村子里自家院子起火，顾不上看着牛老道被烧死，转身回村救火。
　　孟国照则是趁着人群躁乱，直接扑进火堆里，把牛老道扒了出来，可那火实在太大，蹭蹭的火苗顿时把孟国照也裹了进去，他也顾不上这么多，拼了命背着牛老道疯一般钻进了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