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剑,即是命

　　“前……前辈，你怎么啦？”
　　前辈眨眼间的态度转变让黄归云心里觉得非常不安。
　　慕容坤喝道：“我问你，那把剑可是你现在、将来都会用到的剑？”
　　黄归云似被这份严肃感染到，站直了身子才点了下头。
　　慕容坤摇摇头叹气道：“少年郎，你还是太年轻啦…兵器对于江湖中人意味着什么吗？
　　气氛一下从严肃变成落寞，少年不敢大口喘气，只是摇摇头。
　　慕容坤背着手转过身，用着深山死潭般冰凉语气：“高手对决，若是手里的兵器被人打落或夺去，便是技不如人，便是败了……”
　　“败了，你命只能交给别人玩弄，就算被轰杀成残渣也没资格多说一句！”
　　江湖前辈口中的高手对决仅只是几句话，便让黄归云仿佛看到月圆之夜，两位高手正在决斗的剪影。
　　“高手之战在世人眼中是切磋探讨武学上的高人造诣，对于其本人来讲可是名与命之争夺！
　　”
　　慕容坤的声音恢复了些生气，却更像是垂死之人回光返照那般…
　　“兵器！便是江湖人的命！可你却主动把你的命交出去，这…这…此等愚蠢之事，你是为何能做得如此心安理？你…你……”
　　“悲哉、悲哉！”
　　说道此处，慕容坤的声音甚至有些沙哑，好似千年的枯槁老树在惋叹世人的悲哀。
　　黄归云看着前辈微驼的背影——
　　少年感觉到身体某处好像钻入如细发般微磨的苍凉，这丝凉意瞬间遍布全身，竟感觉不到正午烈焰的烤灼……
　　“身为江湖中人，你竟然用剑来抵饭资，倘若以后等你成名，被人翻出这个旧账来，岂不得笑掉大牙？你辛苦打拼下来的名声也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而跌落谷底，再无翻身之时啊！”
　　慕容坤接下来的呵斥便让少年不禁打了个冷颤，好似身穿单薄夏衣，站在冰窟中。
　　黄归云有些控制不住牙齿，磕磕碰碰的问道：“真…真的吗？”
　　“那可不嘛！”慕容坤转过身来，“别说那些名声大的，江湖中就算是个不见名的小角色对于尊严都极其重视，辉煌一生容不得半点墨迹沾身。”
　　“你可知有多少世家名门的人最后都因为犯下的一点点错误，最终误入歧途，被所有人追杀，迫于无奈只能踏入大雪峰之中。”
　　少年惊呼：“大雪峰！？那可是世间最凶、最恶的人才会呆的地方啊！”
　　“哦~你也知道大雪峰啊。”
　　黄归云拼命点头。
　　大雪峰一直都是他听到的传闻中最可怕的地方，江湖中那些杀人成性、奸淫好色之徒在走投无路之下都会求雪峰主人收留，但凡想要将这些人手刃的正道人士知道仇人加入大雪峰之后，只能无奈放弃。
　　“前辈，那我怎么办啊？”黄归云的声音已经点这点哭腔。
　　少年并不确定他以后会不会成为大侠，但是绝对不会成为恶人中的一员。
　　现在人生大棋落下的第一子就看到最终的结果是失败，下棋之人怎么能够安心的落下第二子、第三子。
　　“恩…怎么办？让我想一想。”慕容坤摸着下巴的胡渣，思虑半刻才开口，“也不是没有办法啦，就看你愿不愿意做咯？”
　　“愿意、愿意，前辈你快说要。”
　　黄归云见着有悔棋的机会，怎么能不珍惜？
　　“林被帮你搞定这件事后就拜我为师如何？”
　　“这……”一说到拜师，黄归云又变得有些犹豫。
　　“哈哈哈！开玩笑啦！”慕容坤爽朗大笑，拍拍黄归云有些单薄的后背，“林被只是感觉跟你很投缘啦。”
　　“正巧现在清闲的很，帮个小忙也不耽误什么时间，全当是交个朋友咯。”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黄归云再次抱拳，正准备弯腰鞠躬的时候被慕容坤拦住，这位前辈的力气他可是体验过的，就这样卡着弯不下腰。
　　“哎呀，老是叫前辈太生分啦。你就叫我大哥吧，咱们也来玩个忘年交。”
　　黄归云毫不犹豫的就开口喊道：“好的，大哥！”
　　慕容坤看收徒这事不是那么容易搞定便决定换个办法，想着收个小弟也不错，可被黄归云这样叫了下，顿时觉得浑身鸡皮疙瘩冒个不停。
　　“啧，叫大哥好像有点俗，要不叫坤哥？”
　　“好的，坤哥！”
　　“别别别，林被还是觉得有点奇怪啊，额……你试试叫坤叔？”
　　“好的，坤叔。”
　　“唔……”
　　从哥到叔已经涨了一个辈分，可慕容坤觉得还是有点奇怪，活生生的把人给叫老了许多——
　　山中无岁月，几近四十的他身体年龄是跟上了时间的步伐，心性仍留在了多年前那个英姿勃勃的少年郎身上…
　　…再回人间的慕容坤此时才意识“年轻人”这个词已经不是别人看到他时的初印象，而“中年人”才是他现在的归属。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反正师父和叔叔都算是长辈，以后要转换过来也不会感觉太别扭。）
　　岁月蹉跎，平白无故浪费了本应是人生中最美好那些日子，过往的仇恨再度涌现在慕容坤的胸腔。
　　（罢了！既然已经回不到过去，那不如趁着老天送来的大好机会，再拼一次！）
　　（为了俏丫鬟们…）
　　转眼间，仇恨的波浪就被欲望给抚平。
　　黄归云并不知道慕容坤此时此刻在想什么，全当以为前辈在为自己的事情而思考。
　　然而前辈思虑的时间越长，黄归云心里就越担心，“坤叔…我的事不难办吧？”
　　“不难不难，咱们先去找那家拿了你兵器的酒楼讲讲理。”
　　慕容坤这才记起刚刚答应少年的事情，抽出腰间黑漆漆、没有任何装饰，只是前段有些弯曲的细长烟杆向前一指，好似准备开战的将军那般。
　　“前面带路。”
　　不过。
　　在慕容坤心里——
　　手中烟杆所指的方向并不是前往酒楼的路，而是他即将到来的美好生活~
　　黄归云已经讲得明明白白，他还没有拜师学艺，但是会在讲武堂中学武。
　　所谓的讲武堂，在慕容坤的眼中，里头无非就是些会点粗浅拳脚功夫的莽夫，专门用来哄骗有钱人带钱学艺，以为学点三脚猫的功夫就在江湖上横着走，也不知坑害了多少没见过大世面的年轻人。
　　这种地方他当年不知道见过多少，想必那讲武堂肯定是宣称学一个月可以剑挑非道宗、学二个月可以掌拍龙泉寺、学三个月可以天下无敌之类的话来蛊惑这些无知的年轻人。
　　要不然，江湖中为什么会有引路人？
　　习武讲究循循渐进，慕容坤已经将黄归云打造成材的时间压到半年，这已经是他的极限所在，再少些时日的话，根基不稳就算是武学天才恐怕也会对未来的能达到的武境有所影响。
　　到那时——
　　天才也会变成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