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真相

　　几个人吃完饭，走回公司的路上，何绍峰向温岚问明了拆迁致死案件的拆迁区域的具体位置，打算抽空过去一趟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
　　下午何绍峰给温岚打了招呼后，打车到了天宇公司的那片拆迁项目区，在市区东路，有几栋楼残垣断壁，已经人去楼空，还有那么十几栋旧楼依旧静静的耸立在马路边，走进小区，依旧人来人往，并不因为曾经的一桩惨案而改变什么，一条人命的失去不曾在这里留下一丝悲伤的的氛围，人卑微的活着，却能高贵的死去，这句话怎么如此的刺耳，却又是那样的真实。收拾一下下心情，打听到原告的家，做好被人骂的狗血淋头的心理准备，敲了下们，门打开，一个穿着一身牛仔服面庞清秀，扎着马尾辫，胳臂上带着孝服女孩站在门口，二十上下的年纪，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秀眸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找谁”
　　“是方民生家吗？”
　　女孩眼眶有些发红，艰涩的低声说“我爸过世了，请问你有什么事？”
　　何绍峰忽然感觉有一丝的伤感，勉强微笑这说“我可以进去吗？”
　　女孩迟疑了一下，看他不像坏人，从门口让开示意他进去，家里很简陋，屋里充满一股中药的味道，不过整个家里收拾的很整洁，简洁明亮，里面卧室床上躺了个人，好像睡着了，女孩静静的站着，有些局促的看着何绍峰，不知道应不应该招呼他坐下。
　　“那是你妈妈吗？”何绍峰打破沉默
　　女孩轻轻点点头，低声说
　　“我妈妈生病了，刚睡着，不要吵着她，我们去里面说吧”说着走到了另一个卧室，何绍峰跟着她，女孩曼妙的身材和她手臂上带的那个刺目的孝服让整个人笼罩着一层莫名的悲伤。
　　房间里的书架上放了好多的书籍，最上面摆放了一张遗像，应该就是方民生的相片，四五十岁的样子，看上去平和安详。何绍峰肃然恭敬的先对着遗像鞠了三个躬，女孩看着他的举动，自然无伪，不仅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看到桌子上摆着一副围棋，陈旧古朴，何绍峰随口问道“你喜欢围棋？”
　　“我爸爸从小教我下围棋，他对围棋是特别的喜爱，可惜周围没几个人会下，他就把期望寄托到我的身上，训练我希望变成他真正的对手，我可能让他失望了，一直也没能陪他真正下过几盘，现在.....”女孩眼里泛起了泪花，哽咽说不下去，黯然的摸着那副围棋，每一件物品都能勾起她不尽的回忆。
　　“你叫什么名字？是在上学吗？”
　　“我叫方仪铭，今年大三”
　　“你一定学习很好，是父母心中的骄傲”何邵峰尽量想缓解一下气氛
　　“你怎么知道？”
　　何绍峰微笑着说“墙上贴满了你你拿到的各种奖项，所以我就知道了啊”
　　方仪铭有些羞涩的掠了一下头发，看的何绍峰不仅怦然心动，一个美丽有活力对未来充满幻想的女孩子却要承受如此沉重的丧父之痛，何绍峰不仅有些心酸。
　　“我爸爸一直保留着我这些年的奖状，不让我扔掉，一直是在别人面前炫耀的资本，本想在爸爸的坟前烧掉，但妈妈却又坚持留下做个纪念，要给自己留下一些回忆”
　　“你爸有你这样懂事的女儿应该是走的也算安心，你也不必太难过，照顾好妈妈，完成你的学业，这才是你爸爸的遗愿”
　　方仪铭低头啜泣起来，螓首峨眉，我见犹怜。
　　良久，方仪铭接过何绍峰递过的纸巾擦了擦眼泪，“让你见笑了，都忘记问你的来意了”
　　何绍峰道“我是天宇公司的代理律师，首先代表公司对此次你父亲的不幸遭遇表示哀悼，其次是想对你家里进行补偿，以表达公司最深的歉意”
　　“一开始怎么不拿出这点诚意来和我们谈，我爸的死才唤起了你们那点可怜的同情心吗？搞到出人命了，天宇公司怕影响不好才来假惺惺的安抚我们吧？”
　　方仪铭忽然失控了，激动的提高了嗓音。
　　那个卧室躺着的女人被惊醒了，翻了一下身虚弱的叫了声“仪铭，怎么了？”
　　方仪铭忙倒杯水拿过去“妈，没什么是我同学和我说点事”方仪铭的妈妈喝了点水，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方仪铭走进自己卧室，轻轻把门关上。
　　“不好意思，我刚有点失态，我不是针对你，是天宇集团的做法太让我们寒心”
　　何绍峰柔声说道“你的心情我完全能理解，不管怎样，我是来解决问题的，这个案件是我才接手的，不太了解真实的状况，你能不能给我具体说说发生的这个事件呢？”
　　“我爸爸是个很好的人，你去这里打听一下，谁不知道我爸爸是个老实人，安分守己乐于助人，你们肯定把他想成是个为了一点小利益而不顾大局的市井刁民，他就是个为了自己家人而甘愿牺牲一切的最可敬的父亲，我爸妈是外乡人，二十多年前来到这里，以卖菜为生，起早贪黑，辛辛苦苦供养我上学，就是想把我送进最好的学校，可我家的户口不在这，于是两人五年前打听到这的房子离市一中近，虽然旧点，价格合适，就花光他们一生的积蓄，还举债买到了我们家现在的这所房子，虽然简陋，可我们总算有根了，不再漂泊了，爸爸妈妈不奢求什么，很满意现状，这是他们后半生的寄托，他们刚刚把欠别人的债还掉，妈妈却因为常年在阴冷的环境中得了风湿，爸爸除了要负担我的学费还要给妈妈看病，我本来想休学帮爸爸分担一些，可爸爸坚决不肯，以不认我这个女儿威胁我，要我坚持把学上完。我那天刚拿到奖学金要给爸爸拿去给妈妈看病，没想到连见他最后一面都没有机会.....”
　　方仪铭有些哽咽，低头控制了下情绪。
　　“拆迁可以和我们商量好了再拆，爸爸妈妈每天都出去做生意，难得在家，听妈妈说，那天刘叔打电话说有推土机来强行拆房，爸爸妈妈急急忙忙赶回去和那些拆迁的理论，那可是他们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的血汗钱买来的全部家当，没人打招呼就要推，我爸气的不行，就在推土机前坚决不让，谁知道出来几个光头拿着棍棒说我爸暴力抗法，哪来的法？一个老老实实做小本生意的人又哪来的暴力，究竟是谁在用暴力，谁在抗法？我爸和那些流氓厮打起来，顺手拿起一根棍混乱中对那个领头的就打了一棒，那家伙恼羞成怒居然对手下喊‘往死打，打死了我负责’那帮畜生就把我爸活活打死了”
　　说到这里方仪铭哽咽的说不下去了。何绍峰心口发堵，案卷上说几个无知市民出于对自己的私心而拒绝接受安置，在拆迁中暴力袭击执法人员，造成执法人员受伤，在被迫反击的过程中失手致一抗法暴民重伤不治身亡，两种说法，天壤地别，律师的直觉，方仪铭说的才还原了现场的实情，而自己去而在为谎言战胜事实在做最大的抗争，自己是一名扶弱锄强的律师还是权贵的打手，一念之间，何绍峰不仅浑身有些发冷，每一个案件的背后都是利益的纠葛，人命居然是如此的卑贱，朗朗乾坤居然有被活活打死，杀人犯却逍遥法外，我那曾经为自己良知而奋斗的志向，就这样被现实生生的阉割了吗？绝不。
　　沉默半晌，何绍峰从口袋掏出两千元钱，放到桌上“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和公司没有一点关系，只是想为过世的方先生做点什么，你无论如何也得收下。”
　　方仪铭坚决的把钱放到何绍峰的手里
　　“我们不收任何人的钱，上次泰坤公司送来两万块钱，妈妈也没有收下，我们家虽穷却还有点骨气，不会接受嗟来之食，拿人家的钱谁知道人家会在背后有什么阴谋，预先取之，必先与之，这个道理我爸在与我下围棋的时候经常给我说，不要贪图别人给予的饵食，最终反受其害”何绍峰不禁暗暗佩服方民生，能有这样见识的人怎么可能是那种为得点蝇头小利而抗法的无良市民呢？只好把那两千块钱装进了兜里
　　“你刚提到的泰坤公司？泰坤公司为什么给你家送两万块钱呢？”
　　“我也不清楚，我妈也不知道，要不是泰坤公司极力称述说天宇集团做的太过分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还不知道这里拆迁的是天宇集团呢。泰坤集团看不惯这种无法无天的暴力行为，希望我们一定严惩凶手，还百姓一方安宁，周围的居民都说泰坤集团是个有良心的公司，处处为老百姓着想”
　　“哦，这样啊！”何绍峰若有所思
　　“我们要求严惩凶手，并由天宇集团承担相应的责任，坚决不同意和解”
　　“仪铭请允许我直呼其名，我无话可说，在不了解事实前，本来我是来劝说你们接受天宇提出的和解条件，现在看来我是无法做到了，黑白颠倒，谎言颠覆事实，让人无法容忍，如果真如你所说，如此赤裸裸的杀人行为不绳之于法，天理何在？我也对不起自己的良知。我支持你的诉求”
　　“你真的支持我们？你可是天宇的律师？”方仪铭疑惑的看着何绍峰。
　　“我是天宇的律师，但首先我是个人，还算是个有良知的人，我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