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我的师父不太讲理

　　不请老人低头仔细看封炎两眼，然后伸出一只脚压在他胸上，使劲儿一踩一抬。
　　封闻仲见此情景顿时大怒：“我孙儿已经身死，你却还要侮辱他的尸身！老夫与你拼了！”浑身火冒三丈拉开架势，身外一寸显出一层火灵罩，封闻仲就要冲上来与不请老人搏命。显然封闻仲已经将赤炎战体术提到极致，浑身只见一层几近透明火罩护体，火罩光华内敛，蕴藏不测之威。
　　封闻仲今天运气大概不太好，他这次出手又被硬生生打断。他那本已死去的孙儿封炎，突然长出一口气，从地上惊坐而起。
　　“呵……我在哪儿？”
　　突然发现自己可能没死，可把封炎美得不轻，当场拿手在自己身上乱摸，伸手狠狠在自己大腿上一掐。“啊！”
　　“我真没死？！”
　　封闻仲见状大喜，随即面上又露出极大恐惧。他方才豁出全力要与不请大供奉拼命，此时已经收不住手。封闻仲虽然勉强收招，却已经冲到距离仅剩不请老人一臂距离。
　　不请老人不耐烦地一挥手，正扇在冲到自己面前的长老封闻仲脸上。
　　“啪！”清脆响亮一声，传遍全场。全场数百封苍宗弟子一齐瞪大眼睛看到这一幕，他们今天算是没白来。
　　“啊！”封闻仲惨叫一声，非但被不请老人这随手一掌扇去全部攻势，甚至被这一掌扇得硬是在原地转了个圈儿才停下。
　　“越老越没出息，连自己孙儿死没死都看不出来。”不请老人打完人还不算，直接用教育晚辈的口气毫不客气讽刺封闻仲。
　　封闻仲见孙儿已经获救，自知理亏，加之技不如人，此刻挨了打也只能老实低头领训半点不敢反驳。
　　打完老的替自家徒弟出头，不请老人当然不会忘记今天大出风头的好徒儿。
　　“如今谁还对老夫的徒儿封霄云不服，大可以来试试。要是哪个想仗着背后宗族势力耍弄些诡计，就休怪老夫我不客气。”不请老人几句明明再寻常不过的给徒弟撑场面的话，传到封闻仲耳朵里，居然吓得他眉头直接皱成疙瘩，原本赤红的老脸更是瞬间血色全无，白得瘆人。
　　“乖徒儿刚才打得好，大有为师当年的风采！以后不用忍着，看哪个不服直接打上去，有为师给你撑腰！”不请老人哈哈笑着，拽起封霄云就要离开。
　　而封闻仲此时，正在思索为何不请老人会来得如此及时，“难不成他早有预料？”
　　“慢着，这里是封苍宗！不是公用茅厕！你李青牛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温文尔雅尊贵成熟的光明堂宗长，突然现身这么拦在不请老人面前，脱口说出这一句相当不雅的话。简直要惊掉她身后光明堂所有女弟子的下巴。就连向来喜欢身穿男装，豪气不输男子的郝胜楠，也被师尊这种说话方式给惊得目瞪口呆。
　　一向高贵优雅的师尊，怎么会说这种粗话？我刚才不是听错了吧？
　　这位不请大供奉可不太讲理，师尊这么说话，也不怕将其激怒？
　　谁知被光明堂宗长粗言拦阻，原本还气势汹汹不把整个封苍宗放在眼里，一巴掌抽停长老封闻仲全力一击的不请老人，瞬间就变得气势全无。刚才那股子狂傲无礼的态度，更是烟消云散。
　　此时，封苍宗内院，族长刚听闻随侍回禀，不请大供奉的弟子打死长老封闻仲的孙子封炎，正急忙迈步朝这里赶来。
　　走到一半，族长又听闻随侍回禀光明堂宗长正在前往圆擂，顿时心知事情不妙开始有意放慢脚步。
　　又走一小半，族长听闻随侍回禀不请老人也已经到场，立即停住脚步对左右随侍弟子道：“回去！”
　　仔细一看，堂堂封苍宗族长额头居然有汗珠出现。
　　自己的妹妹光明堂宗长撞上不请大供奉，这浑水绝不是我一个族长能趟的，还是不沾为秒！族长已经在内心庆幸自己放慢脚步，没有及时赶到。
　　素来狂狷不羁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不请老人，此刻在光明堂宗长一个弱女子面前，非但气势全无连被她当面呵斥也不敢反驳，只敢压低声音小声道：“你想怎样？”
　　封霄云一看就知道这里头必然有故事！立即伸长耳朵听着。
　　“我问你，你这徒弟是不是你在外头留的野种！？”光明堂宗长这一句话，无异于石破天惊，在场数百人顿时齐齐伸长耳朵，直恨自己脖子太短，就连封闻仲都不例外。
　　这可是重大消息！
　　“绮萝，这事儿不能在这儿说，咱们先离开，先离开。”不请老人赶紧低声下气求饶，姿态做的十足像在外面办错事儿的丈夫被家里正房河东狮抓个现行。
　　“怎么不能在这儿说！”封霄云和光明堂宗长封绮萝异口同喝道。
　　“你小子跟着捣什么乱！”不请老人扭头做个愤怒模样，试图吓走封霄云。
　　封霄云当然不怕，毫不畏惧地跟师父对视，大有今天不给个说法就不算完的架势。
　　没奈何，不请老人只好又低声下气回头对光明堂宗张封绮萝求饶：“萝萝，你听我说，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这几十年来，从未近过女色。”
　　听到这声“萝萝”，封霄云当即断定师父与光明堂宗长之间必然有段故事。
　　随着师尊一同前来的光明堂女弟子们，赶紧抬手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惊呼出声。
　　刚才还一脸不依不饶的光明堂宗长封绮萝，听到不请老人这声求饶，顿时心就软下来，只是仍假装板着脸道：“你跟我来！”说着话，不容分说拉上不请老人就返回光明堂。
　　这下可好，众目睽睽之下，从不许男弟子踏足光明堂一步的光明堂宗长当众拉着不请大供奉返回光明堂单独密谈。这消息像长着翅膀一样，瞬间就在整个封苍宗年轻一代弟子中传扬开来。
　　热油里倒进一瓢冷水，整个封苍宗直接炸开。
　　“哎，你听说了么？今天这事情可了不得……”
　　“告诉你个天大的事情……”
　　大家瞬间变身小喇叭，热热闹闹高兴地大肆传着这个让人兴奋异常的消息。
　　只有内院经历过五十年前那场几乎导致封苍宗灭门一战的三位大弟子，纷纷摇头叹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族长封侯毅静坐在殿中椅子上，听完随侍弟子回报，长叹一声：“哎，该来的终究要来，女大不中留。罢了，这回随她去吧。”
　　偌大光明堂内，所有弟子和侍从全部被撵出去，只有不请老人和宗长封绮萝二人在里面。
　　封霄云和师姐郝胜楠奉师命守住大门，禁止一切人靠近，就是族长也不例外。
　　静静守一会儿，封霄云到底忍不住先开口与师姐小声议论。
　　“师姐，我师父和你师尊到底怎么回事？”封霄云小声问道。
　　郝师姐被封霄云给问得秀脸通红，低声答道：“不请大供奉没跟你说过？”
　　封霄云老实摇摇头。
　　郝师姐轻抿丰唇，绞着如葱般的嫩指，低声说道：“这件事情我也说不清楚。”
　　封霄云见师姐似乎不愿谈及师尊，也就不好意思再追问。封霄云和师姐两人重又并排站好，像两尊不会说话的门神一样守住殿门。
　　就在这时，封霄云一直挂在腰间的聚灵天星葫芦里面冷不丁冒出一句：“小子，你想知道这段事，我黑山魔君来说给你听。你师父这段丑事我可是从头到尾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封霄云思索一下，应道：“我如何得知你所说不是假话？”
　　被收在葫芦中的黑山魔君残魂不屑道：“你一个小娃娃有甚好骗。本君就是看不请老儿不顺眼，想要暴暴他的黑料！”
　　“你且说来我听听”封霄云道。封霄云读过书之后，已经知道黑山魔君当年是个什么人物，因此对他说的话下意识有着防备。
　　“当年你师父这个王八蛋……”黑山魔君张口拉开话匣子。
　　封霄云眉头一皱，拿起聚灵天星葫芦就去拧动上面那个雕刻的惟妙惟肖的小鼠，葫芦中的黑山魔君残魂顿时传出一阵惨叫。
　　“你说事情就只管说，不许对我师父不敬！”封霄云粗声道。别看他这个当徒弟的经常跟师父瞪眼拍桌子，但那毕竟是他师父，别人要是敢对师父口出不敬，封霄云是毫不犹豫说翻脸就翻脸。
　　“你个小杂碎跟你师父是一样孬种！再拧葫芦本君就睡觉去！”黑山魔君痛骂道。
　　“接着说！不然你还得受苦。”封霄云对黑山魔君这类人物毫不客气。
　　“五十多年前，你师父曾化名李青牛，在诸大陆间闯荡，做尽恶事。”黑山魔君眼里的恶事，自然是把他们这些祸害世间的邪魔凶兽打杀干净这一类事。
　　“当年本君一招不慎，失手被不请这个老王……儿擒住魂魄，就此落得现在这个下场，被他困在这葫芦中不得脱困，却也因此见证当年那段事情全部经过。那时节你师父虽然本领高强在诸大陆名声显赫，但他化名的李青牛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无名之辈。擒住本君后，李青牛在一次深入蛮荒第七大陆探险时，偶然救下被一只帝级剑齿翼虎重伤的封绮萝。然后这一对狗男……不，你师父精心照料封绮萝一月有余，终于助其慢慢康复。这一个多月相处下来，你师父李青牛与封绮萝自然情愫暗生。”黑山魔君开始说起这段陈年旧事。
　　封霄云认真听着，郝师姐也悄悄轻偏过头，想要听听这段旧闻。
　　后来你师父用李青牛的身份和封绮萝结伴在诸大陆遨游数年，彼此相助历经多次生死磨难，渐渐互相情根深种，潇洒如神仙眷侣一般。可惜好景不长，封绮萝最终被第八大陆的封苍宗派人找到，道是她父亲命不长久，要求她返回宗门，临死前最后看一眼女儿。
　　原来当年封绮萝是负气私自离家出走，只因封苍宗历代族长之位传男不传女。她本事比哥哥封侯毅高出一筹，却碍于身份和门规无法继承宗门。封绮萝年轻时也是一派丝毫不输男儿的争强好胜侠女风范，一气之下便出走家门，想要独力在诸大陆间闯荡一番。
　　当时惊闻宗门来人告知父亲寿限将至，封绮萝顾不得与你师父李青牛道别，匆匆独自返回封苍宗。毕竟父女亲情难断，总不能让父亲死不瞑目。
　　那时你师父正在蛮荒第七大陆激战一头破城无数涂炭生灵的凶恶六角兕兽，无暇顾及家中封绮萝。李青牛恶战数月将那六角兕兽斩杀，待其返家之时，却发现封绮萝只留书信一封，人已飘然不见。
　　“等等，家？谁的家？”封霄云听的仔细，立即抓住其中关键。
　　“小子别打岔！”你师父当时和封绮萝奸……，正值热恋，建个房子住一起有什么奇怪。等你师父获胜归来，不见家中美人，立即按照信中所写，急急赶到第八大陆，找上封苍宗门来。当时封苍宗上代族长已死，如今这位族长封侯毅顺利继承族长之位。
　　李青牛直接找上门来，要求娶封绮萝。
　　年轻族长封侯毅当时见李青牛是个没什么名气，也没有家世背景，更没有多大本事的无名小子，自然不肯把唯一的妹妹嫁给他。
　　“活该你师父一辈子喜欢藏头露尾，惯于扮猪吃虎，结果这回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他要是一上来就露出“不请”的偌大名头，封苍宗族长早把妹妹嫁给他，哪有后来这些波折。”
　　黑山魔君说到这儿，发出一阵畅快的坏笑。
　　“后来如何？”
　　你师父不请有个犟脾气，封苍宗族长越是看不起李青牛，他偏要用这个一穷二白的低贱身份去求娶封绮萝。几次三番上门厚着脸皮求亲，封苍宗族长被他闹得火起，派人将其打出，而后干脆将妹妹禁足，并传出风去，要为妹妹说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黑山魔君说到这段，更加开心起来，话中明显带着笑意。
　　当年你师父听说这一消息后大怒不已，干脆文的不行来武的，直接打上封苍宗山门，要抢走封绮萝。封苍宗当然不允许这种事发生，不然偌大封苍宗颜面何存？两边于是大打出手，一开始你师父还收着力，毕竟是自己未来岳家，打伤打死不好对封绮萝交待。但封苍宗上下可不这么看，强者尽出使出全力要阻止你师父。
　　当日你师父眼瞅没法再藏拙，不得已露出真本事，连败封苍宗族长和三大长老一并十二堂宗长，更失手击杀上一代光明堂宗长，最后甚至连封苍宗百年闭关不出的七位老祖联手，也难敌他。
　　原本封苍宗族长看不起的低微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为绝世强者。族长封侯毅当时就知道即便自己事后低头服软，日后此事一旦传扬出去，他也必然颜面无存。
　　恼羞之下，封苍宗族长咬死牙关，就是不肯将妹妹藏匿的位置道出，更扬言宁肯饿死亲妹妹也不与你师父李青牛结亲。
　　不请老儿行事向来随性不羁而，手段更不拘正邪。当时气恼之下，直接动手要一个个杀绝封苍宗满门，以此逼问族长封侯毅，问出封绮萝的下落。封苍宗族长也是硬气，当日眼睁睁看着你师父出手打死一干封苍宗嫡系弟子，硬是不肯松口。
　　“封苍宗死要面子活受罪。”封霄云没来由冒出一句。死要面子的人啊，完全是给生活在他周围的人和自己罪受。
　　紧要关头，封绮萝为了宗族存亡，毅然拼着重伤冲破禁制，赶到你师父李青牛面前，当场挥剑斩断三千青丝，递给李青牛，随后毅然转身遁入光明堂，替代战死的光明堂先宗长，并发誓终身不嫁李青牛，也不再与身为族长的亲哥哥见面。
　　黑山魔君缓缓道出这场旧事，所说首尾完整，来龙去脉有因有果，听着确实不像编造。
　　“当日光明堂宗长何不就此嫁与我师父，如此一来正好化干戈为玉帛，化冤家为亲家，为何会闹到今天？”封霄云不解道。
　　“你这傻小子，封绮萝也是一代奇女子，岂能甘心你师父以李青牛化名欺瞒她多年，更何况还一直隐瞒修为，又辣手屠戮封苍宗弟子。这在封绮萝心中形同欺骗，她当时怎么肯轻易原谅你师父。”黑山魔君道。
　　“魔君前辈，你好似很懂这些。”封霄云忽然说道。
　　“咳咳咳……接着说你师父。”
　　“后来你师父不请老儿干脆在封苍宗附近开门住下，等着封绮萝回心转意。随着时间推移，封苍宗族长也渐渐心生悔意，悔不该当初计较家世背景，坏了自己妹妹的一段好姻缘，害得妹妹终身不嫁。在二十年前，封苍宗单方面尊你师父不请老儿为大供奉，诸般待遇与族长一样无别。渐渐地，你师父也不再与封苍宗为敌，只是自知欺瞒在先，于理有亏，始终不敢再登门提亲。”
　　黑山魔君说完这段旧事后，放肆大笑一阵，“活该不请老儿当这么些年老光棍！让你当年扮猪吃虎坑害于我！”
　　“哪个无耻混蛋的在说我坏话！？”大殿内突然传出一声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