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在场的凶手 一 新

　　十分钟后，一辆体型庞大的SUV以起步就三四十码的速度眨眼间冲出了市局的大门。
　　保安室的大爷甚至刚把手里刚端起来的茶壶放下。
　　“三档起步......市局刑警办案都这么开车的么？”
　　车后座，和倪小琴一样紧抓着座位的郑野看着不断踩油门的唐警官。
　　“不是，我挂错挡了，但还好这车没出啥问题。”
　　驾驶座位上，一脸平静的唐午用很正经的语调把这句讲了出来。
　　挂...错挡？郑野一脸黑线的看着正专注于道路情况的唐警官，这家伙真的不知道他用陈述的语气讲出来的话很搞笑么？
　　一边的倪小琴看着前面那个沉默寡言的男子，心想怎么警察一个个都这么古怪？
　　“我们去死者吴卫林被凶手抛尸的第二现场，早上一队去了一趟，但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你是目击证人，你到了那里应该不一样。”
　　前头，话语从来都很利落的唐午淡淡的开口，郑野觉得这家伙如果是个法医，那肯定是可以连续解剖尸体几天不睡觉的那种。
　　“我记得那里，昨晚我和小琴...额倪同学就经过了那个地方。”
　　“是，你肯定也发现了那里有问题。”唐午磁性的声线像发带一样。
　　“要是那里没出命案的话，谁会关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郑野在车内活动了一下筋骨。
　　“太偏僻了，那栋工厂在夜色中看起来像是一只钢铁的巨兽，接近凌晨十二点的时间节点，我和倪小琴在那条路上走了大概一个小时，我甚至没有看到除我俩之外的第三个人。”
　　末了，郑野像是补充什么似的说道：“当然，那个开着死者的车载着死者的凶手除外。”
　　“对，那地方太适合杀人了，两边只有树，路灯很多是坏的，整条路上，只有路口的街道交汇处有唯一的一个摄像头。”
　　“就是把我们拍下来的那个。”
　　郑野接过话，SUV在道路上疾驰，他摇下了后车座的玻璃，映入眼帘的一根白色的电线杆，他知道昨晚拍下他和倪小琴画面的摄像头，就在那白色栏杆中间的位置。
　　“我们到了，小琴，下车。”
　　郑野招呼坐在一边快打起瞌睡的倪小琴，本来是不打算带她来的，但考虑到她也是目击证人之一，并且在唐午的眼神示意下，他们两个还是打消了把她先送回学校的念头。
　　“不到前面点么？这里离发现那辆出租车的地方，还有点距离。”
　　唐午稳稳的停下车，冲眼神已经锐利起来的郑野喊。
　　“就在这里停就可以了，那辆车从驶过那个监控摄像头开始，凶杀案就已经在发生。”
　　郑野拉开车门，跨步走下车来，是昨晚他和倪小琴停留的位子，只是天色太黑，他甚至都没有发现头顶上有摄像头，但话又说回来，没人会在高兴的时候在乎那玩意儿。
　　郑野手里拿着黄有山给他的卷宗，小跑步到路的中间位子，似是在这条路上寻找着什么，已经快接近中午了，说实话，即使在白天，这条路上依然看不见什么行人。
　　“找到了，唐警官，你来看。”
　　郑野朝刚下车的唐午招呼，他的身子已经蹲下来，苍青色的水泥路面上，每隔一段距离，都会发现几点不均匀的暗红色物质。
　　“血迹已经干了，我就说，凶手车开的那么快，卷宗上说的车后箱上的血迹，不可能不溅出来。”
　　郑野伸出手指，把那地上已经干涸的血迹撮了撮，放在鼻子底下闻。
　　唐午也走到了附近，看到郑野的动作，他抬头望向路的前方。
　　他的视力显然好的不像话，地上一点点的血迹在他的视线里连接起来，不难想象，昨晚驶过这里的是一辆后备箱上有血的车，车的速度很快，以至于它每一次由于加速或者经过凹凸不平的地域时，都会把后备箱上的血溅出来一点。
　　唐午收回目光，他明白眼前正蹲在地上的郑野为什么要直接停在这里了，他说的没错，当那辆车驶进头顶监控的范围时，凶杀案就已经在发生。
　　“我们沿着这东西走，唐警官，你说的车祸发生的现场，也就是造成受害者死亡的那个废旧工厂边上的桥墩，离这里大概还有多远？”
　　郑野说着，小跑步起来，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很不均匀，但他仍然在竭力模仿那辆车的行进路线。
　　“大概还有一公里，以那辆车的速度，只需要不到一分钟。”
　　唐午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两个人身后则是一直在揉脚的倪小琴。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如果经过我旁边时凶手还在车上开车，那么他肯定在经过我之后就立马停了下来，因为按照卷宗上的撞击程度，显然撞击前已经行驶了一段路程。”
　　郑野速度快了起来，他体育，不对，应当说是长跑很好，短跑也还凑合，他一边跑一边自言自语。
　　“他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然后让把昏迷，或者说丧失行动能力的死者继续留在车上，再让车子继续前进？”
　　“这一系列的操作太复杂了，死者脑袋上的伤口已经很吓人，长久不处理也有休克的风险，嫌犯肯定恨极了这个出租车司机，不然不可能还会在已经能致死的情况下又补上这必死的一下。”
　　郑野远远的，已经能看到局里用于警戒的在那个工厂边拉起的黄线了。
　　孤零零的横线边上，还站着几个在看热闹的行人。
　　两个警察守在那里，唐午冲他们招了招手，交接了两句，随后郑野和倪小琴就进到了这一般人不能进的命案现场来。
　　跟卷宗上的说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警察办案最需要重视的就是第一现场，每一个脚印都有可能对现场造成无法恢复的破坏，但郑野他们显然不在此列，那辆撞毁的出租车此刻仍旧停留在一处水泥桩子前，说是桥墩，其实只是用来形容撞击物的大小所用的名词。
　　“这辆车一队到这里的时候，就是这样被撞扁了的样子。”
　　唐午戴上勘察现场专用的手套，递给郑野一只。“那个早上在这附近打扫的环卫工人脚印在这里，被我们标了出来。”
　　他说着，指了指一处用白色痕迹圈出来的地方，郑野根本看不出来那里有一个脚印。
　　“其余的就跟昨晚发生之后没什么不同了，除开一些已经被取证的衣物碎片和疑似沾有凶手皮下组织的车前座摇窗把柄。”
　　“同卷宗上说的一样，我们几乎观察了每一处凶手可能触摸的位置，但都没有发现指纹。”
　　唐午蹲下来，蹲在被撞毁的出租车前面往里面看，一截巨大的雨刮器现在还横在变形的车窗前面，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很难想象，原本不怎么锐利的切口，在巨大的动能作用下，能在瞬间划开人的颈动脉。
　　“那名环卫工人的说法是，车里是一个脑袋几乎要被雨刮器割的快和身体分开的中年人，对么？”
　　郑野探过身子，和唐午一起往车里看去。
　　“这样的话这辆车的速度起码在碰撞前还是五十码，甚至可能更快，开车的凶手到底是怎么从上面下来的？”
　　“跳车？”
　　唐午出声，但下一秒他眼睛极快的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做得到么？在五十码的速度下，就算预先打开了车门，唐警官，以你的身手，有没有把握在安全到达地上的同时还不留下什么能够让警方追查到的痕迹？”
　　一秒钟后，听到郑野分析的唐午摇了摇头。
　　“这基本不可能，至少以我跆拳道黑带的身手不可能，我还学过泰拳，中学也有练习铅球，但人体不是机器，惯性会在一瞬间打破你身体的平衡，凶手这样做，甚至可能把门牙磕掉。”
　　“但他就是开着一辆带有巨大动能的车撞死了死者，自己似乎还毫发无损的在撞之前从车上离开。”
　　郑野翻着卷宗，眼睛盯着上面一张照片，那是尸体还停留在车上没有被带回去尸检时负责拍照的刑警所拍下的，死者的姿势很奇怪，他的上半身已经被撞的倒在了车的座位后面，座位也严重的变形，可他的双腿却像是被变形的前车厢卡在了里面似的，抽不出来。
　　这种姿势看起来，他像是在生前想去踩汽车的油门或离合。
　　郑野盯着那张清晰的照片看，他脑子里多出了一个看似荒唐可联系起周围的环境来看很合理的推断。
　　可他还不能说出来，只是跑到了这栋废旧工厂的外面。
　　“唐警官，这栋废旧工厂的附近，没有路灯么？”
　　“问这个做什么，这一小片的灯都坏了，今天早上五点多到这里的时候天还没亮，这地方黑的不像个以前还盖着工厂的市区，像我老家那样，天一黑，几乎只有视力很好的人才勉强看得清路。”
　　唐午坦言。
　　“死者作为一名出租车司机，视力肯定不差。”
　　郑野说着，翻着卷宗上另一张照片，那是一处类似玻璃的圆块镜片。一队的人在车子附近找到的疑似凶手留下的物品。
　　那块圆玻璃很薄，入手有一种塑料感，郑野的直觉告诉他这就是凶手留下的，且很可能是凶手留在现场的唯一一件实物。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
　　郑野抬起头，像是明白了什么道。
　　“什么可能？”唐午问。他好奇起来。
　　“死者自己踩着油门，对着工厂的石墩上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郑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明显的看到周围的倪小琴都露出不信的笑容，似乎他在讲一个笑话。
　　“很不可思议对么？但我认为情况很有可能就是这样。你们跟我来。”
　　说着，郑野带着两人走到了一边废旧工厂的里面，他左找右找，总算找到了一间很是漆黑的房间。
　　“人在漆黑的环境下，感知会变的很低。”郑野说着，指了指唐午，道：“唐警官，你看得清我伸出来的手么？”
　　一开始唐午不知道郑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仔细端详了郑野伸出来的手片刻后，道“五。”
　　随即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又道：
　　“郑野，你不会是认为，是死者在漆黑的环境下开车自己踩着油门撞上了那石墩吧，这太荒唐了，没有人会在稍微还认得清路的时候猛踩自己车子的油门。”
　　“这确实是正常人的情况，可如果，车子后面，有一个穷凶极恶正要杀你的人呢？”郑野收回了手。
　　唐午在黑黑的工厂里想了会，又道：
　　“还是不可能，吴有林是个经常上夜班的出租车司机，他的驾龄达到了六年之久，即使是在受了很重的伤且后面有人追杀的情况下，他还是能够辨清前方的路，因为，他的视力不差。”
　　郑野听到这里打了一个响指：
　　“接下来就是我要说的重点，还记在现场发现的那一小截玻璃原片么？”
　　“记得。”
　　“如果我的推理没有出错，那么那一小截的圆片，就是这起凶杀案的关键所在！”
　　“凶手在离这栋工厂还有一定距离的地方不知用什么方法弄醒了死者，然后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拿那截圆片的原本物件，也就是强光手电筒一直照着死者的眼睛，死者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在车上，他很慌张，他知道眼前的人要杀他，他的眼睛刚被强烈的光照射，而车外面，是一个能够对他的生命造成威胁的暴徒！”
　　“作为一个出租车司机，他能感受到自己坐在车里，刚脱离光源的他什么也看不清，但只想本能的离身后，也就是凶手远一点，他猛的踩油门，逃生的本能使他的车子越来越快，最后撞在了石墩上。”
　　郑野说着，突然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往唐午的方向照了过去，片刻后又关上。。
　　他接着道：
　　“唐警官，你现在看得见我伸出的数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