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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池叶第一次用带着冷意的眼神看向了易淳。
　　
　　她想不起来——真的有认识过这个人吗？
　　她九岁就从弄堂里搬走了，当时还是一个小孩子，是有几个同龄的玩伴，但是大家都是喊得小名，一时之间居然想不起他们的真名是什么。
　　
　　那么，他也知道自己和卫真真的事情吗？
　　
　　易淳缓了好一会儿，慢慢地冲着她淡淡地一笑，轻轻地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去上课吧。”
　　“……”
　　“别乱想了，不是什么小时候的朋友。我也……”易淳咳了一声，转过头不看她，“没跟你做过邻居。”
　　
　　太反常了。
　　实在是太反常了。
　　
　　池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好一会儿没动作。
　　
　　“易淳……你发病了？”
　　她忧心忡忡地看着他，“我听说现在的学霸好多都有精神分裂，你……”
　　
　　……该不会是犯病了吧？
　　她忍了忍，没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易淳没理她，转身开门走了。
　　
　　池叶回到教室，硬着头皮敲了敲门，“报告。”
　　蔡老头正坐在讲台边等着她。
　　
　　池叶先找了一下黎薇的位置，跟她对视了一眼。
　　怎么样了？
　　黎薇摇了摇头。
　　凉了。
　　……
　　
　　池叶冲着蔡老头勉强笑了一声，“蔡老师，我可以进来吗？”
　　实际上易淳走进来的时候还算是午休的尾巴，并不是上课时间，顶破了天去不过是没有按照老师的要求在教室学习。只是这样嚣张又旁若无人的态度，完全无视了蔡老师班主任的威严，那就是罪加一等。
　　
　　池叶也很委屈——又不是她主动跑掉的，明明是易淳莫名其妙冲进来把她拉走的，凭什么要她承受老师的怒火啊？
　　很气。
　　
　　“不可以！”蔡老头站起来，当众把讲台拍得啪啪响，“池叶，你给我出来一下。”
　　池叶小霸王叹了口气，乖乖跟着蔡老头出去了。
　　
　　又是熟悉的门边，熟悉的位置，她靠在墙上，低着头听训话。
　　只是话题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池叶，你是不是早恋了？”
　　“……啊？”
　　
　　池叶迷茫地抬起头，看了蔡老师一眼，知道他应该是因为易淳无厘头的发病误会了什么。
　　抿了抿唇，她笑了一声，“老师，我倒是想恋，人家也没给我这个机会啊。”
　　这是直接坐实了最近的风声了。
　　
　　蔡老头眼睛一瞪，像是要把眼珠子从他干瘦的脸上给瞪出来，“你……池叶同学，十四中不许早恋。”
　　“我这不是还没早恋呢吗……”
　　“那你也不能影响别的同学学习啊！”蔡老头痛心疾首，“你打扰谁不好，去打扰人家易淳！”
　　
　　池叶十分委屈。
　　明明就是易淳跑进来的啊！
　　但是她又不好说，毕竟除了今天之外，之前的一个月，确实是她在竭尽全力地骚扰人家的。
　　
　　蔡老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了大半天，她还是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
　　他气急了，“你明天叫你家长来一下！正好我也要找他们说说期中考的事情。”
　　
　　期中考和期末考的重量与月考不一样，对十四中的学生来说，这是要记入高三自主招生时考量的分数和排名，对每个班主任来说，这也是事关薪酬与奖金的大事，如果能带出一个平均分前列的班级，评优时就多点底气，所以大家都是重视万分。
　　
　　估计也就池叶这种刺头不在乎了。
　　
　　蔡老头这话一出，池叶慢慢地便站正了。
　　
　　她是有些功夫的，空手道也练了有几个年头，讲究的就是一个身正，整个人站起来就是笔挺笔挺的，完美符合站如松坐如钟的要求。
　　只是这一阵不练了，渐渐地懒散下来，很多时候倒是更软绵、更女孩子气了一些。
　　
　　池叶肃着脸，站姿还是很有气势的，“老师，不行。”
　　“……你说什么？”
　　“我说，抱歉，我家长来不了，有什么事您可以和我说。”
　　
　　蔡老师皱着眉头，“为什么来不了？高中是一个很关键是时期，可以说是人生的分水岭了，难道他们不在乎你的学习、不在乎你的未来吗？”
　　
　　池叶慢慢地笑了起来。
　　“对啊，他们不在乎的。”
　　
　　***
　　
　　易淳牵着池叶的手带着她跑出教室的事，仅仅一下午，便在年级里传开了。
　　两个人都是新生里的风云人物，一个是新任校草，低调帅气不爱搭理人，一个是传奇女侠，一脚把人踹飞到天边，连200斤的男生都要绕着走。
　　
　　这两人……怎么看都不是一路人啊！
　　
　　只是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也容不得人不信。
　　池叶那儿没人敢去触她眉头，但是易淳在路上就被好事的眼光频频打量了起来。
　　易淳一点都不在意，冷着脸，随便他们去看去议论了。
　　
　　渐渐地，传闻就变了样。
　　
　　张大托平时就爱混点群，混混论坛、学校的贴吧之类的地方，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甩了个帖子到了易淳的微信上。
　　拖鞋张：“易老大，你看这个！”
　　
　　帖子的名字取得非常劲爆——“高一霸王花倒追校草不成，把人带去一楼美术教室打了一顿！有图！”
　　底下的回复已经有几百楼了。
　　
　　易淳随手点开看了一眼。
　　“……这什么图？”
　　
　　张大托笑疯了，在微信那头疯狂打“哈哈哈”，“这不就是你的挨揍图吗！”
　　
　　也不知道是哪个好事的人，偷拍了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楼梯上的图，因为是偷拍，糊得不行，倒是真看不出是他拉着池叶还是池叶拖着他了。
　　那表情被马赛克一糊，看上去也是气势汹汹的模样。
　　
　　易淳抿了抿唇，把那帖子给关了。
　　“整天看这些，你无聊不。”
　　
　　张大托回得斩钉截铁的：“不！无！聊！”
　　“……”
　　
　　因为这事闹得有些大，蔡老头最后还是找出了池叶家长的联系方式。
　　罗惠的手机打不通，他就打到了池介研那里去。
　　“你好，是池叶同学的爸爸吗？我是池叶的班主任……”
　　
　　池叶这时候还在教室里躺尸。
　　
　　天气渐渐地凉快下来了，又是春困秋乏的时候，她连动弹一下都觉得有些懒。
　　上高中真是太没意思了，特别是十四中这种学校，简直是剥夺了学生时代的乐趣，居然还好意思称自己是什么素质教育示范校。
　　
　　池叶有些后悔，早知道十四中这么严格，高一开始就要上课到五点半，她当时就不会随了罗惠的意，填了这个学校。
　　她明显和这种市重点名校格格不入啊。
　　
　　特别是十四中的食堂真是难吃得没法说了，跟附中差得十万八千里。
　　
　　池叶在位置上坐了一会儿，动了动手腕，考虑要不要去隔壁二班晃一圈。
　　也不知道易淳病好了没。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方嘉怡小心翼翼地从后头走了过来，坐到了池叶旁边空着的位置上。
　　“叶、叶子。”
　　
　　池叶顿了一下，“嗯？”
　　方嘉怡的脸有点红，从背后拿了一个饭盒出来，放到池叶的桌上，“你不是说不喜欢吃学校的食堂嘛……这是我做的，你不要嫌弃……”
　　
　　池叶打开了饭盒，里头放了满满的三层，四个菜，加最后一层铺得满满的白米饭，看着十分诱人。
　　她笑了起来，摸了摸方嘉怡的头发，“小嘉怡这么好啊。”
　　
　　方嘉怡的脸更红了。
　　
　　池叶把筷子塞进方嘉怡手上，拉着她的凳子，把她连人带凳子拖到自己旁边，让开了一点点位置，“一起吃吧，尝尝你的手艺。”
　　“好……好！”
　　
　　捡了一块叉烧丢进嘴里，池叶咬了几下，点了点头，“味道很不错啊。”
　　“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每天做……”
　　池叶笑了起来，“那还是别了，到时候又要被蔡老头骂，说我打扰好学生学习了。”
　　“不会的，不耽误什么。”
　　“但是我也舍不得小嘉怡这么辛苦嘛。”
　　
　　方嘉怡垂着头，耳根都要烧起来。
　　池叶这么好，她……
　　
　　池叶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许期还有欺负你吗？在家里？”
　　方嘉怡摇了摇头，声音小小的，“没了，现在我们都不说话。”
　　“在家里也不说？”
　　“嗯。”
　　“你妈妈会说你吗？”
　　“……”
　　
　　池叶叹了口气，又安抚地摸了一下她的头。
　　
　　她是很能理解方嘉怡的，重组家庭本来就有诸多困难，像孟叔叔已经算是非常好的继父了，完全没什么苛责她的，甚至对她和对弟弟是一样的态度，池叶还是觉得尴尬。
　　就好像自己是一个电灯泡，打扰了人家一家人的生活一样。
　　
　　像方嘉怡这样，跟着她妈妈一起进了许家，还有个许期这样的哥哥，情况肯定更复杂一些。
　　她又是个唯唯诺诺的脾气，指不定受了欺负还憋在心里呢。
　　
　　池叶突然生出了万丈豪情来，“没事！你现在归池哥罩，要是许期再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去揍死他！”
　　
　　“你要揍死谁？”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池叶和方嘉怡一同抬起头，看到了教室门口站着的男人。
　　
　　男人和池叶的眉目非常相似，但是比起池叶圆圆的杏眼，男人的五官更加硬朗一些，身材也十分高挑，算是市面上难得的中年帅大叔了。
　　蔡老头跟他站在一起，简直就被对比成了菜叶。
　　
　　方嘉怡猜到了来人的身份，扭头看了池叶一眼。
　　池叶的眉头已经紧紧地皱了起来，声音一下子冷下来。
　　“你来做什么？”
　　
　　池介研有些尴尬，语气缓和下来，“池叶，你出来一下，我们说几句。”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池叶！”
　　
　　已经过了吃饭时间，班上同学稀稀落落地回了教室，看到这僵持的画面，不少人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池叶是不想动的，但是蔡老头也在场，还有这么多同学在，她不想被人看热闹，便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教室外面。
　　
　　走廊上相对好一些，虽然也有同学们走来走去，到底是吵闹的环境，注意到他们的人会少一些。
　　
　　池介研看着冷着脸的女儿，无声地叹了口气，“我们好好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
　　“……”池介研当惯了领导，不好意思在人前出糗，便好言好语地跟蔡老头说了几句，让蔡老头先回去了，他和池叶单独说话。
　　
　　等蔡老头走后，池介研才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池叶面前，“池叶，我到底是你爸爸，你现在连跟爸爸说话都不愿意了？”
　　
　　池叶像是听到了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抱歉，从你出轨卫真真她妈之后，你就不是我爸爸了，你现在是卫真真的爸爸……哦不对，应该改名了吧？叫池真真了？啧，这名字好像不太好听，我这小姐妹可真不嫌弃呢。”
　　
　　池介研虽然对女儿觉得抱歉，但是作为大人的威严是绝对不能被挑战的，听到池叶这样说，他蹙起了眉，“是谁教你这么没家教的？”
　　
　　池叶被气疯了：“你说谁没家教呢？我？那可不是，有娘生没爹教的，能有什么家教啊？我就是个没家教的人，你来干什么？来骂我的吗？骂完了可以滚了吗？”
　　
　　“啪——”
　　池叶的脸被重重地扇到了一边。
　　
　　池介研喘着粗气，怒视着她，“池叶，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早恋、顶嘴、成绩差，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池叶雪白的皮肤上已经显出了巴掌印，她的头还扭在一边，却依然梗着脖子冷笑。
　　“我才不是你的女儿，你认错人了。你可以去找你那个不早恋不顶嘴成绩好的女儿……哦对了，她没考进十四中吧？池老板这么有钱，怎么不为你的好女儿想想办法呢？”
　　“……”
　　
　　“喂，易淳。”
　　张大托捅了捅易淳的手臂，轻声指了指斜前方的方向，“那个不是池女侠么？”
　　易淳皱着眉，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我长眼睛，已经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