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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暗翼之城 / 第一章 诺迪雅之战 第二十三回

第一章 诺迪雅之战 第二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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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阳光,被茂密的枝叶分割成粗细不均的光束,如同无数把金光闪闪的利剑,刺入密林之中。林间袅袅的雾气被利剑惊起,升腾着、旋动着,缠绕着那道道霞光翩翩起舞,好似海中的藻蔓,又像婀娜的腰肢,妩媚妖娆,充满了灵气,跃动着生机。
  一滴豆大的露珠终于决定去追寻自己的梦想,依依不舍地离开养育它的叶尖,义无返顾地跃进无限的空间之中,在空中拉出一道亮晶晶的直线,然后把自己的激情毫不保留地迸发在凯文的额头之上。
  这滴清凉的露水把凯文从睡梦中唤醒过来。凯文揉了揉眼睛,顺手抹去了脸上溅着的水花,慢慢坐起身来。他舒展着僵硬的身体,又捶了几下酸疼的后腰,欣赏了一会林中清脆的鸟鸣,这才把残留的睡意彻底赶跑。
  凯文解开胸前的黑布,发现伤口正在逐渐愈合,已经没有鲜红的流血部位,也未曾见到发炎的症状,凯文一直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放了回去。
  凯文爬下了树,站在树旁好自惊叹了一番,想着自己摸着黑也能爬上一棵如此粗大的树,也算得上是一种壮举了。凯文在林子里转了几圈,找到了一些看上去可以食用的果子,提心吊胆地把它们塞进了肚子,吃完之后还不忘摸着肚子拜托它别闹毛病,然后分辨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找准了回家的路,拿起那根木棍信心满满地出发了。
  在丛林中行进的难度之大,凯文这一回算是有了深切的体会,且不说林间的湿闷让他大汗淋漓,也不说遍布的荆棘让他衣裳褴褛,单就茂密的灌木,蔽日的大树而言,置身其间要找出一条罅隙通过都很困难,更别说准确地把握方向了。凯文在丛林中尽力前进了一个上午,却发现自己依然在其中徘徊。他只觉得衣服湿透了,嗓子冒烟了,挥动木棍的手臂酸疼得几乎无法抬起,浑身上下也没剩下多少力气了。
  凯文找了一棵树靠着坐了下来,心里直犯嘀咕:“这片森林到底有多大?照这么走下去,要走到什么时候?”他休息了一阵,憋足一口气爬上了树顶,他倒要看看自己的出路究竟在哪,可是,他彻底的失望了。在他视线能及的范围之内,全都是层峦叠嶂的山峰,全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哪里是边际,哪里有尽头!
  凯文看得脑袋直发懵,一种绝望的心情从他心底滋生,他忍不住破口大骂起了那个女猎手:“可恶!混蛋!竟然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早知道一刀杀了你,至少死了有也个垫背的!”凯文的骂声惊起了附近的一群飞鸟,它们慌乱地从树冠中掠出,伴随着一阵乱叫快速地投向了另外一片树林。
  “哎。”凯文叹着气,幻想着自己如果能够拥有一双翅膀该有多好,至少可以不受树林的羁绊,不受山野的桎梏,能够随心所欲地自由翱翔。可是眼下既没有翅膀,又不知路有多远,这可该怎么办才好啊?
  凯文的雄心壮志不知去了哪里,他郁闷地回到地面,一屁股坐在树旁发起了呆。当他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双眼睛已经悄无声息地盯上了他。
  那是一双滚圆的兽眼,眼神中爆射着饥饿、贪婪和凶恶。这只野兽正紧贴着地面缓缓潜行,它的耳朵尽可能地扩张着,时刻警惕着四周的微小动静,它的牙齿尖锐地暴露着,那渗人的惨白似乎在渴求着鲜血的滋润,它那一身油光黑亮的长毛紧贴在它刚健的背脊上,正随着它的潜行而起伏涌动。
  它的动作很轻缓,爪子落在地面上时几乎没有声音,就算落叶在它身体的重压下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就算灌木在它身体的移动中被轻轻地触动,但凯文都没有察觉,他只顾着发泄着自己颓然的情绪,直到灌木丛被突然分开,那头野兽猛扑出来的时候,凯文才陡然惊觉,可是凯文已经没有躲闪的机会了。那野兽的速度快到没有留给凯文一点时间,在凯文看见它的时候,它的身体已经扑到了凯文近前,一双利爪离凯文的面门不过一拳之隔。凯文仅仅只能出于本能地抬起双臂护在了身前,脑海中在那一瞬间几乎一片空白。
  随着凯文的一声惨叫,那野兽重重地撞在凯文胸前,强大的冲击让凯文感觉到胸肺之间的血脉翻江倒海一般地涌动起来,胸前的伤口又被撞得皮开肉绽,顿时鲜血直流。濒死的恐惧和钻心的疼痛让凯文叫得更加惨烈,他的双手神经质一般胡乱地挥动,双脚也在空中一顿乱踢,试图以此来阻挡野兽的进攻,那种疯狂的举止就如同野兽的尖牙已经咬破了他的喉管一般。
  凯文的一顿拳打脚踢竟然奇迹般的奏效了。那野兽似乎被凯文打中了要害,它的身体在撞击到凯文之后,突然失去了暴虐之举,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凯文身上,然后在凯文的手忙脚乱中被掀翻在地。惊魂未定的凯文趁此机会翻身而起,不假思索地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爬上了身后的大树,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一根树干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那根树干在凯文怀中似乎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他的双手有多大劲就使出了多大劲,生怕有人把这根树干从他怀中夺了去。
  凯文惊魂未定,他既担心野兽会爬上树来穷追不舍,又担心野兽呆在树下守株待兔,等他好不容易定下心神,才发现那头野兽依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竟如死去了一般。
  凯文陡然看见野兽的脖子上和肚子上各插着一支长箭呢,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凯文使劲揉了揉眼睛,又左右偏了偏脑袋,变换着不同的角度看下去,那两支箭依旧清晰可见。很明显,杀死这头野兽的并不是自己的拳脚,而是这两只箭。
  凯文心头一阵狂喜,能如此及时准确地射杀野兽的,应当是经验丰富的猎户,既然有猎户在此,说明这里离城镇并不会很远。但凯文的兴奋劲只持续了几秒,毕竟他才到树顶上观察过,四周莽莽苍苍的,哪里有城镇的影子?不过,凯文仍然抱有一丝希望,不管这个射杀野兽之人是隐居于此还是路过此处,他对此地的熟悉程度总会超过自己,他说不定能为自己指引前进的方向。
  凯文并没有急着下树,他不仅对尚未现身之人留有一丝警惕,也害怕树下还有野兽潜伏,但他又迫切地想看到那个救了自己的人,是而他勾在树枝上四处张望。
  没过多久,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一阵响动,继而枝叶左右分开,从中走出一男一女两个人来。只见他们二人身上都穿着动物皮毛缝制的衣物,男子上身一件兽皮背心下身一条兽皮中裤,女子则上身一件兽皮短衬下身一条兽皮短裙,外加一双兽皮长靴,他们的腰间都悬挂着两尺来长的砍刀,背上背着装满箭羽的箭囊,手中抓着长弓,看上去就是不折不扣的猎人装扮。
  凯文没想到救自己的竟然是两个人,而且是两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心中不由大为惊奇。
  那两人径直走到野兽旁边,男子用脚踢了踢野兽的尸体,然后指着野兽身上的箭对女子说:“你看,我这一箭射得比你准,你输了。”女子并不示弱,她蹲下身子,仔细检查着两支箭的位置,头也不回地说道:“是你输啦,你来看,你的箭虽然射穿了它的脖子,但这支箭仅仅穿透了它脖子上的肌肉,并不会立刻要了它的命,而我的这一箭直接射入了它的心脏,分明就是我赢了。”那男子耸了耸肩,笑着说:“好吧,是你赢了,我认输我认输。”说完,扭头冲着还在树上的凯文喊到:“喂!你下来吧,没事了。”
  凯文不知他们两人打了什么赌,但隐隐觉得自己的性命似乎变成了他们的赌博工具,心中略微有些不快,甚至有些担心从树上下去之后会落入他们之手,但凯文碍于两人刚刚救了自己一命,他们的面相看上去也不像那些市井险恶之人,也就放宽了心从树上滑了下来。
  凯文来到两人近前,才惊异地发现他们的眼睛是绿色的,耳廓的上边缘也比正常人要尖出许多,很像某种动物的耳型,这种模样分明不属于自己的同类,凯文诧异得竟忘了道谢,张口结舌道:“你们……你们是……?”
  那女子见凯文这副模样,不禁一笑:“我们什么啊?很可怕吗?难道比刚才那头野兽更可怕?”说完,冲着凯文做了一个呲牙咧嘴张牙舞爪的鬼脸。
  女子的笑脸看上去是那么的纯真,看不出任何的做作和虚伪,男子也在一旁爽朗地笑着,凯文受到了他们的感染,心中的防备消减了不少,同时也暗觉自己远不及他们阳光,竟然因为种族问题而忘记了他们的救命之恩。惭愧之余,凯文忙冲着两人鞠了一躬,正色道:“真对不起,我刚才太紧张了,其实我是想说,谢谢你们救了我。”
  女子笑道:“这还差不多。”
  对于女子的当仁不让,那男子也没见怪,他指着凯文的胸口说道:“谢就别谢了,你身上的旧伤复发了,你还是先跟我们回家用点药,有什么话到时候再说。”说完抗起野兽的尸体转身就走。
  “回家?回什么家?”凯文闹不明白男子所说的回家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但男子并没回答凯文的问题,只顾自己朝前走去。那女子回头喊了一句:“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呀,你准备等着给野兽当饭吃吗?”凯文落了个没趣,只好闭上嘴,默不作声地跟在他们的后面向密林深处走去。
  三个人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了一片林中空地。
  这片空地是从大树之间被整理出来的,一眼就能看出花费了不少心思,不仅空地上看不到一棵杂生的灌木,而且地面也被休整得很是平坦,这种清爽的景致让在丛林中折腾了大半天的凯文心情为之一畅,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觉油然而生。更让凯文觉得有趣的是两间搭建在大树上的小房子,它们就像鸟巢一样依附在大树的主干上,离地有两米多高,用藤制的软梯当作上下进出的通道。房子的墙壁看上去颇为简陋,只是用一些树枝编扎着,但屋顶就讲究得多,在凯文能看得到的地方,都覆盖着野兽的毛皮,遮风挡雨的效果可见一斑。
  “我们到了,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弄点药来。”男子把野兽的尸体扔在了地上,又把砍刀和弓箭挂在软梯旁的树杈上,然后顺着软梯爬进了小屋。
  女子一点也不局促,她坐到凯文身旁,热情地询问起来:“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凯文,你呢?”凯文见着女子热情天真,防备之心又少了许多。
  “我叫艾米丽,他是我哥哥,叫卡尔。”艾米丽却没有一点提防的模样,她刚介绍完自己,问题又接踵而来,“你多大了?看你的样子应该比我们大一些。”
  “我十九岁,快二十了。我猜你哥哥应该不到十九岁吧,而你,最多十七岁。”
  “哎哟,这你也猜得出?看不出你挺厉害的嘛。”艾米丽被猜中了年纪,显得很是开心,她挪动着身体,离凯文更近了一些,“凯文哥哥,我以后就这样叫你吧。”没等凯文点头,艾米丽又问了起来:“凯文哥哥,你是哪里人啊?我还从没见过和我们长得不一样的人呢。”说着,她指了指凯文圆圆的耳朵。
  凯文暗自好笑,心想我还准备问这个问题呢,她倒先问起来了:“我是诺迪雅人,你呢,你是哪里人?”
  “诺迪雅?”艾米丽皱着眉头说道,“这是哪?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那你听说过特古宾斯吗?或者听说过旧都市吗?”
  “没有。”艾米丽沮丧地摇着头,但很快她又笑了起来,“世界那么大,我知道的地方本来就不多,所以,没听说过也没关系的。”她见凯文也首肯自己的看法,更是高兴:“我和哥哥是摩科族人,我们住在摩科森林里,那里跟这个地方差不多,是一大片森林,到处都是大树。”
  “原来你们是摩科族人啊。”
  “凯文哥哥,你听说过?”艾米丽眼中冒出了兴奋的光芒。
  “没有……”凯文回答中的客套成分居多,没想到艾米丽真以为他对摩科族有所了解。凯文被艾米丽这么一问,反倒觉得尴尬起来。好在艾米丽并没多心,她好象有说不完的话,一个话题还没结束,另一个话题又被说起:“凯文哥哥,你知道摩科这两个字在我们族里是什么意思吗?”
  凯文连连摇头,艾米丽得意地解释道:“摩科的意思是树木的灵魂,就是说,我们摩科人都是森林中的精灵呢。”
  “原来是这样,摩科这个词竟然有这么美的寓意。”
  艾米丽见凯文的赞叹由心而发,不觉与他多了一份亲近:“凯文哥哥,你说你是诺迪雅人,那诺迪雅是什么意思?那里离这儿远吗?你又是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的?”
  艾米丽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凯文并不觉得麻烦,一个一个认真地回答道:“我从小就在诺迪雅长大,但确实没听人说起过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诺迪雅是一座海边的城镇,我不知道离这里有多远,因为我是被一种魔法传送过来的。”
  “什么?传送魔法?”卡尔正好准备了草药走过来,听见凯文说起传送魔法,不禁一怔,随口问道,“你也是被魔法传送过来的?”
  凯文听卡尔用到了“也是”这个词,略感奇怪,他几次想借机询问卡尔兄妹的来历,可卡尔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示意凯文解开包扎着的黑布,然后取过清水专心为他清理伤口。
  伤口清理到一半,卡尔突然对凯文说:“你这伤口不像是刀伤,也不像是野兽的爪子或牙齿留下的伤痕,而且……”卡尔用手指轻轻蹭下一点凯文伤口旁的药膏,放在鼻子下仔细闻了闻,“而且,这种药膏很特别,我估计里面至少有几十种配方,应该是专门为这种伤调配的。”
  凯文知道卡尔这话的意思,他觉得对这两兄妹没有隐瞒事情真相的必要,所以他就直言相告:“这伤口的来路确实非同一般,它是僵尸留下的。”
  卡尔兄妹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什么!僵尸?”
  “对,就是僵尸!”凯文见卡尔兄妹满脸的不信,索性把地下通道中凶案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然后说到警备团为了破案,跟怪兽和僵尸展开了一场惨烈的战斗,还特地把自己负伤的情节进行了详细的描述,接着说自己在突围时为了抓住幕后真凶,误闯了猎手的传送法阵,就被传到了这里。最后,凯文说自己救了那猎手一命,但随后就昏迷过去,醒来之后那猎手已经离开,他只好一个人穿越丛林,之后就遇到了卡尔兄妹。当然,凯文故意没说那猎手的性别,也忽略了救她的那些细节。
  凯文编故事的本领算得上是他的天赋,他所描绘的战斗场面栩栩如生,令卡尔兄妹如同身临其境一般惊叹不已。卡尔兄妹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被野兽吓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的人,竟然是一名视死如归的战士,他们对凯文也开始另眼相看。
  听完凯文的故事,卡尔接过话茬:“这么说来,你的伤竟然是那个凶手帮你治疗的,可是这不合情理啊。”
  “是啊。”艾米丽也觉得不合逻辑,“他杀了你们那么多人,没理由不杀你反而帮你疗伤,况且,留下你这个活口,他的秘密岂不是都暴露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凯文耸了耸肩膀,这个问题他问过自己无数次,可是一直没找出合理的解释,“最大的可能,也许是因为我在水中救了他一命,他便放我一马吧。”
  对于这个说辞,卡尔和艾米丽都觉得有些牵强,但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在没有想出更合理的解释之前,他们也只能暂时认同了。但是他们没想到,这些似乎与他们并不相干的事情,在改变凯文命运的同时,也在悄悄地转变着他们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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