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王大爷捉鬼 上

　　日上三竿，尽管是三伏天，王大爷依然还是裹着棉被死猪一般睡在床上，站在屋外面都能清晰听见他那如同放鞭炮一般奇葩的呼噜声。
　　“哎呀！不得了了，了不得了！王。。。王大仙，你咋个还在睡啊！出。。。出大事了！”一道肥胖的身影撞破王大爷的篱笆门，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蹲在门槛上大叫道。说话的同时还从腰间拔出了一根黑不拉几的烧火棍。
　　果然跟意料之中一样，王大爷这厮根本就没有反应，反而缩了缩脖子把被子裹得更紧了，脸上挂满淫荡的笑容，显然大白天的还在做些龌龊的梦。
　　“这狗日的，莫不是装的？敢看不起我刘麻子，哼！看样子不弄你龟儿一回不晓得爷爷我的厉害！”刘麻子冷笑两声，大踏步走到王大爷跟前，劈手就是两烧火棍打在王大爷脑门儿，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王大爷这厮冷哼两声，翻了个身，依旧没有起来的意思。
　　“这厮，着实是欺人太甚！”
　　刘麻子大怒，捡起墙角的煤油灯，将煤油撒了王大爷一床，随即奸笑两声，扔下一根点燃的火柴。“轰”一声，顿时火光冲天，王大爷要是这样都还没反应，那被烧死了也是活该。
　　“哇擦？！咋的就着火了？快！快来人护驾！”王大爷披着着火的被子如同老鼠一般四处乱窜，尽管被烧得“叽叽”的惨叫，他依然没有丢掉那祖传的棉被，要知道那可是他婆婆送给他爷爷的定情信物，意义非凡不容放弃。
　　“咦？王大爷，又在耍杂技哇？不得了。”挑着大粪过路的高聋子见王大爷浑身是火四下乱窜，跟个猴儿似的，顿时来了兴致，粪桶一搁，饶有兴趣的蹲在地上摸出干胡豆吃了起来。
　　王大爷看高聋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顿时着急，朝高聋子叫道：“你个砍脑壳的，还不快。。。快点来救爷爷！”
　　“你说你慌啥子？嗯？有爷爷在，硬是点都不要慌！你先过来哇。”
　　眼见王大爷不要命似的朝自己奔来，高聋子捡起脚边的粪瓢，舀起满满一大瓢，给王大爷从头淋到脚，王大爷刚想说什么，高聋子根本不给他机会，劈手揪住脑袋上的朝天辫，径直往粪桶里按去。
　　“快住手！”眼见王大爷快要被按在粪桶里溺死，躲在一旁的刘麻子顿时慌了，三两步跑到面前，推开高聋子，扯住王大爷的朝天辫，抬腿就是一脚狠狠蹬在王大爷肚皮上。
　　“哇。。。”
　　王大爷不知道自己吐了多久，感觉自己的胃被掏空，这才软绵绵的靠在墙边，有气无力道：“刘麻子你。。。你个狗日的没事在我家门口转悠哪样？是不是。。。是不是想趁爷爷我睡着了，谋财害命？还是说，想偷爷爷家里的腊肉？”
　　“天地良心！”虽然王大爷说得八九不离十，但刘麻子是肯定不会承认的，当下拍着胸脯道：“我刘麻子顶天立地，从来不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爷爷到你这里来，肯定是有好事找你！”
　　一听有好事，王大爷瞬间两眼放光，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爬将起来，劈手揪住刘麻子耳朵，追问道：“什么好事？快说！是不是你二大爷的侄子的老表的小舅子的隔壁家的母猪要人配种？这个爷爷在行，村里的猪种王子知道是谁不？说的就是你爷爷我。不过我们先说好，半边猪脑壳是不能少的，我也是看你是熟人，才收你半价的。”
　　“哎呀，不是。。。”
　　“哦！那我晓得了，是不是你隔壁的小舅子的老表的侄子的二大爷家的母狗要生了，要人接生？哎呀，那你算是找对人了，我王大爷号称‘妇科圣手’，接个生更是小菜一碟。”
　　“哎呀！也不是。。。”
　　“咦？未必然你是喊我来给你治痔疮的？”王大爷瞅了刘麻子一眼，一脸惋惜的摇头道：“虽然老夫号称“在世华佗”，但恕老夫直言，你已经病入膏肓，怕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了。烂了就烂了嘛，不打紧，一点也不要慌。”
　　“哎呀，王大爷！你听我说哇！”
　　“那你特么倒是说啊！半天了，搁我面前墨迹啥呢？”
　　“是我屋头闹鬼！我听村口老李头说你几爷孙有点道行，来找你去我屋里捉鬼！啥子配种接生，你狗日的思想一点都不纯洁！”
　　“这样啊！”王大爷故作为难的摸着下巴道，“你也晓得，捉鬼这种事情，法力消耗极大，遇到些有道行的鬼，更是难对付，所以嘛。。。”
　　“半边猪脑壳！”
　　“这。。。”
　　“一个猪脑壳！”
　　“恐怕。。。”
　　“哎呀，一口价，一个猪脑壳加一笼大肠！”
　　“还加一个尿泡！”
　　“成交！”
　　王大爷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巴，一脸豪气道：“那你先回去，待我沐浴更衣，准备好法器，再叫上师兄弟一起，今晚上就给你把这鬼收了！敢在我王半仙的地盘搞事，它的日子也到头了！”
　　“那你快点哇！你看时候也不早了，干脆我在你屋头吃了饭再回去哇？”
　　“不得行不得行！半仙的饭你吃了要烂嘴巴。个人走！水都不能给你喝，怕你呛死。快走！”
　　折腾了一下午，眼见日落西山，王大爷这才和自己的师兄弟全副武装走出了家门。
　　王大爷是个讲排场的人，这种特殊情况自然不能失了颜面，特地借来一副滑竿，跟老佛爷似的往上面一躺，二郎腿一翘，朝站在面前的几大跟班嘱咐道：“这次我们是去办大事，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把狗眼擦亮点，不要出任何纰漏，尤其是周瞎子。事成之后回来我们搞一桌，你就不要在别人家里小偷小摸的，丢人现眼。”
　　“王大爷！”被王大爷点名，周瞎子叫起撞天屈来：“我周瞎子从来尊老爱幼、助人为乐，人称乐善好施周大官人，你不要诋毁老爷名声！”
　　王大爷翻了翻白眼：“那你说前天是哪个偷陈地主家泡菜，被吊在树上打？”
　　“读书人的事，能叫偷吗？我那是光明正大的拿的！你们没得文化，我话都不想和你几爷孙说。”
　　“呸！怎么就没打死你个老不要脸的？”马烂脸朝周瞎子吐了泡口水，随即给王大爷捶了捶腿，谄媚道：“王大爷不要和这种生儿子没**的人说话，要烂嘴巴，你赶紧安排！我们这个点赶过去，还能吃他一顿晚饭。”
　　“还是你娃儿懂事！”王大爷满意的大力掐了一把马烂脸的屁股，咳嗽一声道，“高聋子和朱大肠一会抬滑竿，马烂脸走前面，记得把锣鼓敲起来，周瞎子在背后给我们唱两曲助兴。”
　　“得嘞！”
　　吩咐已罢，一行人精心打扮一番，牛皮哄哄的直奔刘麻子家。
　　刘麻子也是个性情中人，中午吃过饭便一直在门口张望，眼看太阳落坡，终于看到了王大爷一行，尤其是看到他们专业的装扮和道具时，刘麻子那悬在胸膛口的心，总算是放进了肚子里。心里暗暗赞道：不愧是半仙，确实专业。
　　走在最前面的是马烂脸，梳着当下很时尚的汉奸头，披袈裟，着皂衣，光着脚丫子，左手提着个破锣，昂首挺胸，迈着八字步，一路走一路敲，着实给力。
　　再看他后面抬滑竿的两人，前面是朱大肠，头顶漆黑纸糊高帽，一身黑色寿衣，左手提个尿壶，右手捏着兰花指，鼻孔朝天威风凛凛；后面那人，自然是高聋子，而他和朱大肠打扮截然相反，白色寿衣搭配白色高帽，背后插着一副破破烂烂的招魂幡，嘴里念念有词。这两人这打扮，完全就是黑白无常现身！
　　最后的是周瞎子，这人更是不得了，拉风的地中海发型，一身道袍大敞开，露出光溜溜的上半身，下身则一条满是破洞的四角花内裤，左手浮尘，右手提着个鸟笼，一路走一路唱，唱的是当地流行歌曲《大悲咒》，声音尖锐而又凄厉。刘麻子仿佛感觉四周的孤魂野鬼都在这歌声中颤抖起来。
　　当然，最得劲的还是滑竿上的王大爷。此刻的他头上顶着一条花内裤，脖子上套着特制的专业花圈，光着膀子披着蓑衣，下身是一条不知道从哪偷来的长裙，脚上一双花花绿绿的手工布鞋，嘴里可劲吧嗒着旱烟，时不时吐出几个烟圈，烟雾环绕下，着实有几分仙人的风采。
　　“哎呀！王大仙，你总算是来了，快，快进屋！”
　　火急燎原的刘麻子如同儿子一般迎了上去，王大爷高高在上，把手一指，轻蔑道：“见了仙人，如何不下跪？端的是胆儿肥，活该你家闹鬼！”
　　“哎呀！大仙饶恕则个！”刘麻子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倒在王大爷面前，拜菩萨一般，一边作揖一边哭丧道：“大仙德高望重，法力无边，今日定要救我狗命啊！”
　　“下！”
　　随着王大爷一声低喝，早就抬得腰酸背痛的高聋子和朱大肠随手把滑竿往旁边乱石堆里一扔，差点没把王大爷摔死，仅剩的一颗门牙也磕在石头上不翼而飞，换来一嘴沙石和血沫子。
　　这个时候王大爷自然不好发作，忍痛从乱石堆里爬起来，摸了摸下巴，一脸高深的对刘麻子道：“看你也算诚心，先给你介绍下我的几个师兄弟。”
　　把马烂脸一指：“这是圆寂大师！马烂脸”
　　不得了，得道高僧！刘麻子赶紧点头：“大师万福。”
　　王大爷拉过周瞎子，又道：“这是肾虚道长！周瞎子。”
　　周瞎子不要脸的纠正道：“是周大瞎！”
　　牛皮牛皮！刘麻子赶紧道：“见过瞎道长。”
　　“这两个，是大仙我的两个道童，黑无常——朱大肠；白无常高聋子。至于我嘛！”王大爷咳嗽一声，很是牛逼的指着自己的脸道：“爷爷我其实是玉皇大帝的女婿，王母娘娘的干孙子，天蓬元帅的拜把子弟兄，孙猴儿的大外甥，江湖人称王大仙！法力无边，呼风唤雨降妖除魔啥的对爷爷我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仙人啊！刘麻子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如同小鸡一般趴在地上。
　　“平身！”王大爷大刺刺的摆出一副皇帝的模样，在朱大肠和高聋子的搀扶下，慢步走向刘麻子的草房。刚到门口，王大爷面色一凛，蛤蟆似的后跳一步，摸着下巴，沉脸道：“咿呀喂！狗日的！好浓重的阴气，左右，快与我一同祭出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