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偷西瓜

　　天气炎热，骄阳似火。
　　王大爷和几个兄弟伙趴在地上斗了半天蛐蛐，只感觉口干舌燥，呷了一口水瓶里那泡了至少半个月的茶水，皱着眉头道：“狗日的，这天气热得不行，得想个办法去去暑。”
　　马烂脸坐在地上，从怀里摸出半截红薯，边啃边说：“我屋背后有条河，不如我们几爷孙去泡澡？运气好还摸得到两个王八下酒！”
　　“使不得，使不得!”还没等到王大爷说话，周瞎子抢先叫了起来，“那条河里头有水鬼，去年才淹死了两个小孩，我给你们讲，我有回晚上路过，那鬼叫声，哎呀！吓人得很！不怕你们笑，当时我就尿了一裤裆！”
　　“没出息！”高聋子挖着鼻孔翻着白眼，一脸的不屑。这也难怪，高聋子是个狠人，胆子大又爱喝两口黄汤，喝多了睡坟堆、躺路边，甚至有时候在粪坑边睡着那都是家常便饭，所以水鬼啥的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事儿。
　　“其实周瞎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主要是那河里啥都有，死猪儿、烂灯泡、竹签子，哎呀，想起就恶心！不去不去。”王大爷是个旱鸭子，下水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但当着弟兄面肯定是不能直说的，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推脱。
　　就这时，朱大肠猛地一拍大腿（周瞎子的），叫道：“我想起来了，我们背后山上不是种了一片西瓜哇？要不，咱们爷孙几个，晚上去偷他几个？就当杀富济贫啊！”
　　这话一出，王大爷几人眼睛里同时闪过一道野狗般的绿光，异口同声道：“得劲！”
　　王大爷是个细心的人，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既然打定了主意，王大爷便吩咐道：“为了维护世界和平，咱们这一趟是势在必行，现在天色还早，你们都先回去准备一下，晚上八点过到我家门口集合。记得都吃了饭过来，我家里没得米了，不得煮给你们吃。”
　　“哎呀，王大爷小气得很！说得我们好像饭都吃不起一样！”高聋子一脸不舒服，搂着朱大肠脖子道：“听说你捡了一背篓红薯，只怕是有毒，我先去帮你尝尝！”
　　“哎呀！没得这回事，不说了，我先回去了！我屋头那老母猪要配种，我要去帮忙。”
　　“那正好！爷爷我配猪种牛得一批！人送外号母猪王子，随便一炮就下十个。”
　　“滚！”
　　回到家，王大爷立马忙碌起来，先去隔壁偷了两根黄瓜填饱肚子，随即转入地窖，拿出了他多年以前的收藏。
　　大约七点半，几人如约而至。
　　周瞎子为人低调，头上缠了几圈白布四周插满了鸟毛，上身一件灰色棉布大夹袄，下身一条满是破洞的大红三角裤，腰间特意绑了一条麻绳，插满了锅铲、镰刀、锤子等作案工具，脚下蹬着筒靴，背上是一不知道哪儿捡来的破烂背篓。朝王大爷一笑，露出几颗黑不拉几的烂牙，显然对自己这身行头十分满意。
　　再看马烂脸，作为王大爷麾下第一悍将，自然要第一个冲在前面，头顶锅盖，脖子上套一个麻布口袋，光着膀子，下身一条少了一条腿儿的红色秋裤，光着脚丫子，手里提着把锄头。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腰间那个蛇皮口袋，据说里面装了十八种武器，至于具体是哪十八种，这就没有人知道了。
　　一直都说了，高聋子是个狠人，知道晚上要办事，特意光着身子在煤炭里滚了几圈，把一身染得漆黑，随便编了一条草裙，手里提着一个黑乎乎的尿壶，据说那可是他祖上传下来的，一打开，估计狗都能熏死。
　　还有朱大肠，一直以来办事他都是负责垫后，所以他的打扮自然也不太一样。头上一顶地主专属瓜皮帽，一正一反前后各穿一件加厚军大衣，下身估计是啥也没穿，踩着黑色手工布鞋，腰间缠着一圈手榴弹，背后横背一把火药枪！很是骚包的朝王大爷捏了个兰花指，尖着嗓门道：“走着！”
　　“不得了，了不得！”显然，对于他们的打扮，王大爷非常满意。你说，有这样的队友，何愁大事不成？
　　当然，他自己也不是吃素的。头上是一顶烂了半边的斗笠，上身光着膀子披着一件奇臭无比的蓑衣，手里提着个不知道拿来干啥的鸟笼，里面装着一只黑不拉几的蛤蟆，下半身是不知从哪儿捡来的四角裤（还穿反了），脚上蹬着两只都是左脚的皮鞋，大手一挥：“哥几个，走着！”
　　就这样，一行五人雄赳赳气昂昂哼着小曲深一脚浅一脚朝那种满西瓜的山上摸去。
　　刚到半路，马烂脸脸一沉，顺势蹲下，扯着王大爷衣袖叫道：“莫慌！有情况。”
　　“什么。。。”
　　“噗。。。”
　　王大爷话还没说完，便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顿时气得跺脚：“狗日的，懒牛懒马屎尿多！你就不能夹住了回去再拉？”
　　马烂脸搓手讪笑：“哎呀！中午吃了碗冷肥肉，有点顶不住，理解下理解下！等我拉完这一泡屎，狠狠的干他娘的一票！”
　　“那你特么也不能拉在老子脚上啊！王大爷，你不要拉我，大爷今天踢烂这狗娘养的**子！”朱大肠很不高兴，要知道他脚上这双布鞋可是祖传下来的，据说当年他爷爷穿着这双布鞋相亲过八十八次，虽然没一次成功，但纪念意义重大，岂容马烂脸如此玷污？
　　“闹什么闹？”王大爷是个干大事的人，沉声喝道：“要干仗回去干，最好两个都把**子打烂。我们是出来办大事的，哪个耽误了，莫怪我王大爷翻脸不认人。”
　　“咦？王大爷，你看，那山坡上搭着一个草房，怕是有人守夜啊！”高聋子眼尖，很快便发现了异常，扯着王大爷耳朵叫道。
　　“慌哪样？怕哪样？”王大爷很是不爽的打掉高聋子的咸猪手，看着草房一脸轻蔑，“你几个跟着你王大爷行走江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啥子好怕的哇？高聋子，你和朱大肠先去前面探路，马烂脸麻利点跟上，周瞎子跟紧，莫被野狗叼走了。”
　　“王大爷，你龟儿有点狗眼看人低啊！你当我周家打狗棍是说着耍的？阿打！”周瞎子是个要面子的人，听得王大爷的安排，心里很是不服，跳起来，从腰间抽出擀面杖便是咿咿呀呀一阵乱舞。
　　“噼噼啪啪”
　　蹲在地上拉得正酣的马烂脸来不及躲闪，被一擀面杖抡在嘴上，登时打断两颗门牙，舌头也差点咬断半截。满嘴鲜血的马烂脸顿时大怒，哪里还顾得上拉没拉完，裤子都懒得穿，顺手在地上抓了一把屎，怪叫一声便朝周瞎子脸上抹去，却不提防左脚绊住右脚“噗通”一声蛤蟆似的扑倒在地，半边脸杵在乱石头上，瞬间肿得跟屁股一样。
　　“汪汪汪！”
　　“莫闹！狗叫了。”
　　前面传来王大爷低沉雄浑的呵斥声，马烂脸哪里还敢有别的动作，只得忍气吞声趴在地上匍匐前进。
　　“咦？哪个把大绳扔土里哇。狗日的，还凉飕飕的，安逸！”爬在最前面的高聋子手里抓到了一条比大拇指还粗的“绳子”，因为是夜里看不仔细，再加上高聋子艺高人胆大，随意将“绳子”塞进了裤裆，继续前进。
　　“差不多了，哥几个，动手！”
　　“莫慌！大爷先尝下熟没得。”
　　朱大肠性子急，加上口渴难耐，捡起石头劈手打烂一个西瓜，野狗一般一阵狂啃，连西瓜皮都没舍得丢，却不想哽在喉咙里，朱大肠着急，顺手抓到一个玻璃瓶，也不管装的是什么，咕噜咕噜一阵猛灌，半晌，一边吐白沫子，一边大着舌头说：“狗。。。狗日的，贼。。。甜，苏。。。苏服！老。。。老几可能系中暑了，脑壳有点晕。”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们动手！”
　　随着王大爷一声令下，高聋子抢先下手，却不提防摸到一个老鼠夹，“啪”一声，顿时夹断三根手指母，高聋子顿时“叽儿”的一声叫了起来，这一叫顿时捅了马蜂窝，四周狗叫声迭起，还夹杂着守夜人日爹草娘的叫骂声。
　　“哎呀！”狗叫声着实吓了王大爷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却不知道是哪个打短命的甩了个烂灯泡在地上，顿时屁股一阵火辣辣的，用手一摸，鲜血淋漓。
　　“王大爷莫慌，有我高聋子。。。哎哟哇！”本来准备跳出来护驾的高聋子话还没说完便捂着裤裆怪叫起来，“救。。。救我，我。。。裤裆头，好。。。好像有蛇！”
　　“你看这打短命的！喊你偷西瓜，你偷的什么玩意？”王大爷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哎呀，痛痛！快，快点！”
　　“看招！”
　　王大爷也不含糊，起手一个猴子偷桃，似乎没多大效果，转过身又一招海底捞月，高聋子依然满脸痛苦，不见效果，反而高聋子叫得更加急促，王大爷心一横，飞起一脚狠狠踹在高聋子裤裆，这一脚势大力沉，差点踢炸了高聋子卵蛋，似乎效果也不是那么理想。
　　“莫动！你瞎子哥哥来救你！”随着周瞎子一声怪叫，接着便见他两腿一蹬，高高跃起，两手举着擀面杖，如同孙猴子打白骨精一般，照着王大爷脑门便是狠狠一棒。
　　“呯”王大爷措手不及，哪里来得及躲闪，着着实实的挨了这一棒，顿时眼前一黑要不是咬住了舌头，肯定得晕死过去，一摸脑门，拳头大一个青包还破皮了，正要发火，突然眼前黑影一闪，不知道从哪儿蹿出一条野狗，按住王大爷便是一阵乱咬。
　　“哎呀！有狗！周瞎子，快。。。快来护驾！”王大爷有些着急，这么下去还不被捉了，到时候绑着游街，他可丢不起那人。
　　“畜生！还不松口！”
　　周瞎子仗着自己会打狗棍法，丝毫不把野狗放在眼里，大喝一声，洪钟般的破锣音宛如晴天霹雳，顿时霸气侧漏，王大爷不由得拍手叫好。周瞎子把他那至少一个月没洗的锅盖头一甩，正要摆个造型，却不提防旁边有一粪坑，脚下一滑，“噗通”一声，翻筋斗倒栽进粪坑，溅起一朵绚丽的粪花。
　　“爷爷来也！”
　　说时迟，那时快，马烂脸从腰间百宝袋摸出一个烂了半边的锅盖，大喝一声，便朝野狗扑了过去。与此同时，高聋子终于从裤裆里把那条菜花蛇扯了出来，喝骂一声，随手往后一扔，便朝旁边的西瓜扑了过去，他自始自终都没忘了自己的使命。
　　然而他这一扔，正好扔进朱大肠脖子，朱大肠只感觉脖子一凉，只道是有鬼，顿时身子一缩，怪叫一声，从腰间抽出一个自制手榴弹，扯掉引线，便朝王大爷方向扔去。大叫：“王大爷，手榴弹来了，莫慌！”
　　王大爷、马烂脸两人和那野狗战得正酣，顿时惊得尿了一裤裆！要知道那可是货真价实的手榴弹啊！这狗逼居然扯掉引线扔过来！这么干，和他们是得有杀父之仇吧？
　　在这生死存亡之际，王大爷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脚踢开野狗，翻身就是一记懒驴打滚，又一个恶狗扑屎，躲进沟里。马烂脸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使出了马家绝学——蛤蟆三连跳，眼看躲了过去，蹲地上捂住耳朵。
　　半晌，并没有什么反应。
　　朱大肠讪笑：“不好意思，是个哑炮。”
　　“日你先人板板！快撤！”
　　已经惊动了守瓜的人，王大爷只得选择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正准备撤退时，却发现少了军师周瞎子。王大爷吃了一惊，大叫：“周瞎子，你在哪里？”
　　“咕咕咕。。。”
　　听得不远处粪坑有动静，王大爷当机立断，立马下令让朱大肠救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把还在粪坑里狗刨的周瞎子救了起来。
　　一行人鬼撵似的跑了半天，眼见没人追来这才松了口气。周瞎子一边打饱嗝一边翻白眼：“狗。。。狗日的，爷爷。。。有点顶不住了！”
　　“来嘛！喝口童子尿！提下神。”高聋子友善的朝周瞎子递出了他家祖传的夜壶。
　　“喝什么童子尿？来，整一口我刚刚捡的进口饮料！”
　　朱大肠一把推开高聋子，神秘兮兮的从腰间摸出一个画着骷髅头的“饮料瓶”，抹了一把自己嘴边的白沫，捏住周瞎子嘴巴，劈手便灌。
　　整整半瓶下肚，周瞎子咂了咂嘴，正要评价一番，突然心腹一阵绞痛。周瞎子顿时脸色一变，颤抖道：“我。。。你，你这打短命的作甚便害爷爷？”
　　有道是好心当做驴肝肺，朱大肠不高兴了，正待辩解，认识两个字的王大爷抢过瓶子一看，顿时脸色大变：“这。。。这特马是敌敌畏啊！你两个活得不耐烦了？”
　　“爷爷和你拼了！”周瞎子大怒，扯下裤腰带便朝朱大肠扑了过去。
　　“不要惊慌！”
　　一般这个时候还能稳如泰山的，那肯定是高聋子，只见他嘿嘿一笑：“多大个事儿？我这祖传的童子尿包治百病！整一口，啥事儿都没有！”
　　“真的？”
　　“儿唬！”
　　“那。。。整起！”
　　“咕噜咕噜”两人也不谦让，一尿壶童子尿被两人一滴不剩的喝光，周瞎子咂了咂嘴，朝王大爷打了个饱嗝，顿时一股恶臭迎面扑来，王大爷差点没把昨晚偷的臭豆腐给吐出来，一把推开周瞎子那臭烘烘的脸，低声道：“偷了几个瓜？”
　　“一”
　　“二”。
　　“三”
　　“哈哈，得劲！那走着！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