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鼠目寸光-赵奕 新

　　这是一间巨大的屋子，四周装饰文雅又简约，若是眼光独到之人来到这里，很轻易便可以发现周围墙壁所挂的画卷、书法皆是名品。十余个巨大古朴的书架整齐的排作两列，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
　　书房中十分安静，两位衣着华贵的男子正背着手注视墙上那副巨大而又精致的地图。站在左边的男子外表看来大约五十岁，长着一张国字脸，目光睿智而又沉稳，浑身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气息。相比起来，站在右边的男子则要显得年轻许多，大约只有二十来岁，透着一股年轻气盛的傲气。他的目光桀骜不驯，更多的还有狠辣与张狂。
　　两人气质天差地别，但长相却极为相似，似是一对父子。
　　“陛下，有武威王国传回的文书，是袁狄陛下给您的回信！”一名身着棕色制服的年轻侍者小心翼翼地推开书房大门，战战兢兢地向两人禀告道。
　　或是因为沉思的缘故，年长的男子并没有察觉到近侍说话，依旧认真的盯着地图，紧皱的眉头证明他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麻烦。
　　没有得到主人的答复，可苦了这位年轻的近侍。他内心揣测不安，进不敢进，退不敢退，只好僵在原地。前些日子，他可是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也不知为何，这位主子近日心情不是很好，已经有好几人触了霉头，被狠狠收拾了一顿。昨日，大总管还专门召集他们，严厉叮嘱。
　　“把文书给我，你先下去吧！”凝重的气氛又持续了许久，年长男子始终没有开口。倒是他身边的年轻人走到近侍身边，伸手取过了信件。
　　事情总算交差，可怜的年轻侍者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急忙感激的行了一个大礼，道，“谢赵旬殿下，属下告退！”
　　赵旬，北地王国之主赵奕的长子，亦是王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王国作为云梦大陆西北方诸多王国之中最强大的势力，本身也是仅次于法恩、圣泽以及星罗三国，排在云梦大陆第四位。
　　“父亲，这信……”赵旬收起狂傲，恭敬地问道。那位专注于地图的年长男子，自然赵奕无疑了。
　　“不必给我了……你拆开看看。虽然是为了争那一丝希望，我想一定还是传回来坏消息了！”赵奕中气十足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无奈，“一国之主又能如何，有些事情照样无可奈何。这些天……我陆续收到文书，除了两三个小国，其余都拒绝了我的提议，袁狄这老东西是出了名的保守，如何会同意？”
　　赵旬默默地拆开信件大致浏览了一番，暗叹一口气。“父亲猜的没错，他也拒绝了！”他说道。
　　“理由是什么？”
　　“他说……”赵旬顿了顿，将那些嘲讽之词尽皆略去，道，“他说您多虑了！”
　　“愚蠢，鼠目寸光！”赵奕一拳砸在墙壁之上，这几天积攒的怒气再一次爆发，“还一国之主，当了这么多年国王，只看到年纪长了，脑子也不跟着长。他们难道还以为法恩是过去的那个法恩吗？刘恪还跟过去那些窝囊皇帝一样吗？现在的法恩已经没有了几大世家的牵扯，可以放开手脚活动。更别提刘恪这个……连我也不得不承认，刘恪是百年难遇的奇才。这些个老东西，到现在还守着那些旧观念，愚蠢……”
　　“或许，他们还天真的以为，法恩王国已经收回了被北方诸王国侵占的领土，所以下一次的目标不会是他们。又或者，前两次的南北之战给了他们信心！”
　　“前两次战争？哈……刘恪那时才刚刚将法恩整顿完成，发动战争不过是为了向国民表示自己的态度，如何能全力以赴？如今他们已经休养了数年，再一次行动必定准备充分，绝非是前两次可比！”
　　“孩儿还有一点疑问。这些年来，他们隔壁的圣泽王国一直闭门不出，只是修生养息以回复当年所受的巨大创伤。但是近年来，大概是受到了刘恪两次北伐的影响，圣泽高层中也产生了危机意识，也有不少主战的声音开始出现。可以说，刘恪和五大家族的争斗，一手打破了云梦大陆各国艰难维持的平衡。在这种时候，刘恪真的敢再次大动干戈，起兵北上吗？如果他们真的大规模调动部队，圣泽那边会不会动手？”
　　“为什么不敢？我告诉你，圣泽王国或许会逐渐改变对外政策，但绝不是现在。别忘了，现任教皇贾琦已经一百一十多岁，而新一届的圣子也已经在不久前齐聚，只待两年后神选结束，新任教皇便会即位主政。在此关头，圣泽大概率不会动手，少说也要等三四年时间，待政局稳定之后。另外，圣泽王国久不经战事，军队战斗力堪忧。虽说北线几支戍边军团常年与蛮族对抗，尚且属于精锐部队；东边驻扎于凄凉之地边境的队伍也有不错的战力，但这两支部队根本无法调动。至于其他军团，皆疏于操练。法恩王国则是刚刚经历几次大战，将士们士气正旺。双方差距，其实不小。”
　　“那……您觉得，法恩王国一定会再次出兵吗？”
　　“一定会。你好好想想，法恩帝国那几个叛乱的世家可是跟着刘家先祖一同打江山，最后被封王的大族。虽说现在因为叛乱而名声尽毁，加之刘恪手段高绝，法恩帝国表面似乎已经安定下来。但是，世家数百年的经营又岂是那么容易被根除的，刘恪虽然将那几个世家的子弟除去多半，但是他们封地内的人民，内心终究还是向着世家的。你真的以为，刘恪前两次北伐，只是单纯的想要夺回被三大王国侵占的领土吗？”
　　“这……您是说……转移仇恨？”赵旬脑中灵光一闪，整件事的脉络似乎突然变得清晰无比。
　　“你若是认真读一读刘恪在第一次南北战争前的开战宣言，就能发现其中奥秘。仅仅是一篇文章，却比上万军队的镇压还有效，不仅将一切过错全部推到北方诸王国身上了，还激起了民众团结对外的热情。所以我断定，刘恪必定会趁此机会再次开战！”
　　“依父亲所说，刘恪必定开战，而诸王国又拒绝联合抗敌的提议，没有充分重视。那么，一旦战争开启，北方诸国危矣。我们是否要考虑其他的措施？孩儿之前提议的……”
　　“不妥！你的想法的确很好，虽然十分冒险，但日后若陷入绝境，便成了唯一的选择。只是现在时机未到，不可贸然行动。”
　　“可是……我们这样坐以待毙，难道就……”
　　“别着急，做事之前冷静思考，再下结论。记住，如今云梦大陆的形势日益复杂，一步走错便可能万劫不复。此事应作两手准备，既要等待合适的时机再次提议建立联盟，同样也要为意外情况谋划好后路。武威、杞墨和西刚三国虽远弱于法恩，但也是百年强国。我料定，他们会在刘恪手中吃大亏，但绝不会溃败。到时候，他们会来求着我出兵。而且刘恪也不蠢，他知道一口吞下北方诸王国是绝无可能的。所以，这场战争最后会变成拉锯战。”
　　“可法恩国力强盛，商业与农业均十分发达……若是拉锯战，北方诸王国必败。”
　　“所以，关于你的建议，我认为不可立即动手。但是你必须将前期工作准备充分，待时机一到，立即出手。”
　　“孩儿明白！”赵旬点点头，目光中还带着一丝犹豫，“父亲，西方王国那边，您真的不打算帮帮忙吗？”。
　　“我……很想……但我以私人身份郑重提醒过了，至于其他……我是北地王国的国王，并不能做太多。未来，当你成为国王，你也要牢记。私是私，公是公。”
　　“孩儿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