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开学 新

　　十月底，天空压抑低沉，笼罩在天际的乌云与远处的山际似乎要融在一起。今年的第一场雪已经迫在眉睫。
　　报名的学生一共有一百二十八名，他们按照年龄被分成了四个班级。其实这些小孩大多都是冲着那一口吃的才来的。方无期的想法很纯粹，他只是想让这些孩子在这个残酷的社会至少有个向上的希望，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十月二十八，学堂正是开学，在瑟瑟的寒风中，贺老裹着大氅坐在台上，应方无期邀请，此时他已经是这所学堂的名誉校长，而李豫也象征性的走了个过场，算是表明其态度。至于温秋娘，在方无期强烈要求下，只得暂代着学堂的生存课，方无期承诺，一旦找到合适人选，就不再为难他，其实都是现成的课本，对着书讲就行了，这些书都是方无期根据现代生存学科摘抄的，对于如今这群流民的孩子，算是非常实用的一门学科了。
　　方无期认识的人有限，所以师资力量相对薄弱了些。目前为止，他只开设了四门学科，生存主要教授的是如何更好的生存，面对危险如何自保等等，数学课教授的主要是一些基础算学，自然课教授的是对大自然的认识，而最重要一门是思想品德，这些学科主要是帮助这些孩子形成正确的世界观和价值观。
　　除了温秋娘代授的生存课，其余三门课都由方无期亲自教授。至于贺老，考虑到他年纪大了，方无期并未要求他来为这些流民的孩子讲学，只不过在今后的日子里，他却是主动的揽下了思想品德的课程。
　　寒风猎猎，方无期站在高台上看着广场下瑟瑟发抖孩子们，有些不忍的将五页发言稿收了起来，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你们虽然都是流民的孩子，曾经却也如寻常人家孩子一样，你们有家，有父母，我相信，只要不抛弃、不放弃，生活就一定可以再次好起来，如今有了机会学习，我只希望你们在今后的日子里，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要辜负老师和你们父母对你们的期望……”
　　方无期看向贺老，贺老摇摇头，“让孩子们早点去室内吧，外面太冷了。”
　　方无期点点头继续说道：“天气寒冷，我就不多说了，大家回到各自的班上吧。”
　　方无期实在没人可用，就连家里的春雨夏蝉几人都被他拉了壮丁，当起了各个班级的生活老师。
　　这些日子他忙得焦头烂额，许多东西都没有顾上，直至今日学校走上正轨他算有了点闲暇。所以他决定下午正式的去贺老家里拜访一下。说实话若非贺老的支持，这学堂绝对不可能办得如此顺利。
　　“贺老，天要下雪了。您先回去吧，等给孩子们上完今天的课，下午我再去拜访您！”
　　贺老笑呵呵的说道：“怎么，还怕我这老头子偷听了你讲课不成。”
　　方无期尴尬一笑，“怎么会，那小子郑重而严肃的邀请贺老前来指正。”
　　“哈哈哈，你小子……老夫还真要听听你小子是不是要误人子弟。”这话亦真亦假，若方无期没有能力教学，他就得出手了。毕竟教育这种事可马虎不得。
　　这个时代没有黑板，常规的教学都是老师念一句，下面跟一句，而教授写字也是在沙盘上进行，方无期自然不习惯这种教学模式，便让工匠刷了一面白板，他则找一些细长的木炭当作粉笔在墙上书写，这样不单是方便了他自己，更是大大增加了学生学习效率。
　　贺老对新鲜事务并不排斥，对于方无期的创新，他也是大加赞赏了一番，不禁让方无期的虚荣心得到了小小的满足。
　　方无期和贺老来到教室，原本嘈杂的教师瞬间安静下来，这年代对于尊师重道已经被儒家思想刻进了骨子里。那些小孩做得端正笔直，手背着身后。其实他们大多上过私塾，也认识一些字，若非家里受了灾，又实在没有活路，不然谁愿意背井离乡呢。
　　温秋娘、七七，春雨夏蝉等人都在教室的后排坐了下来。不单单是贺老，所有跟方无期熟悉的人都非常的好奇，在众人眼里，他并未表现得多么有才华，以至于人们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好人”这个层面，如今他要讲课，自然都不想错过。
　　就连平时无所事事的李豫，都破天荒的挤了进来。
　　方无期还是有些紧张的，虽然手上有教材，可这是他第一次上讲台。
　　他清了清嗓子：“咳咳，开始上课了……这样吧，正是上课之前，我们先唱首歌放松一下。”
　　唐朝继承了魏晋南北朝时期的音乐文化成果，表现形式主要为宫廷音乐，其对音乐的韵律有着极为苛刻的要求，如今的教坊司就是专门负责这一块的。各种歌曲都有固定韵律韵脚，后世南北宋发展的词的词牌多是出自于此，而诗歌中的诗与歌本就一体，许多诗词也是用唱出来的。所以此时众人听说方无期要唱歌，都有些惊讶。
　　讲台下一片安静，方无期吸了口气，开口唱到：“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一斛浊酒尽余欢，别时莫徘徊……”
　　这首歌的歌词本就是极美的，只不过这个年代并没有这种唱法，此时唱出来显得有些前卫。不过歌曲本就是最能沟通灵魂勾起人们回忆的表现形式，虽然与时代格格不入，却不妨碍它打动人们。
　　待教学生唱了第二遍，温秋娘嘴里已经开始轻轻的哼唱起来。“真好听，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其实最震撼的是贺老，他一辈子浸淫诗词，对于诗歌的了解远超常人，诗词说白了就是以某种形式引起人们内心的共鸣，而这首歌给他的那种依依惜别的感觉，一点都不比第一次听到王维的那首渭城曲来得差，反而犹有过之。到了他这个层次，对于这种感觉的把握是非常细微的。他的嘴里也开始吟诵歌词：“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念完后，他又摇摇头，“乱七八糟，又不是诗，又不是长短句。真是瞎搞。”评价完了后，他又叹气道，“唉，或许以后又要多一个曲牌了……”
　　至于李豫，他是不懂这些东西，只是听惯了教坊司演奏的歌曲，乍一听这首长亭送别，便觉得耳目一新，甚是好听，他才不管词曲符不符合固有词牌。
　　一连教了三遍，许多孩子已经会唱了，方无期轻咳一声说道：“好了，我们开始上课吧。今天我们要讲的是‘天为什么会下雨’。”
　　其实歌曲唱完，教室里的气氛是有些悲凉的，这些孩子都是背井离乡而来，此时歌曲中淡淡悲伤的旋律拨动了他们内心的那个弦，不少孩子还在偷偷抹着眼泪。
　　经过短暂的悲伤过后，众人又被方无期讲授的内容所吸引。
　　“天为什么会下雨，首先我们需要了解我们所处的这片天地。天为什么会下雨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那是因为天上有云，那天上为什么有云呢……”方无期一边讲，一边拿着炭笔在白板上写写画画。“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观察过一个现象，一锅水，不停的加热，水会沸腾，继续加热，水会越来越少……”
　　“大地和海洋表面的水分受到太阳的照射，形成水蒸气，水蒸气上升到一定的高度就变成小水滴，小水滴汇聚在一起又变成了云，小水滴在云中相互碰撞就合成了大水滴，当水滴达到一定的重量，就会从空中掉落下来，这就是下雨了。”
　　“其实整个世间都是一个循环，生生不息，周易系辞上说，日新之谓盛德，生生之谓易，意思就是说这个世界事物在不断的变化，时时都有新东西，生生不息，我们人也是一样……只有自强，方能生生不息。”
　　待一堂课讲完，方无期都有些头大，为了使科学更加附和这个年代的的理念，什么东西都得要找到出处。其实他这么说有点牵强附会，但是一时间也找不到更加合力的解释。
　　贺老抚须点头：“不错，自强方能生生不息，课讲得一般，道理却是讲明白了。这我就放心了。”说着就走出了教室。
　　“方无期，可以啊，我一直以为你就是个身怀异宝的烂好人，没想到有几分本事，以后跟我混，保你前途无量。”李豫走上前拍拍方无期的肩膀说道。
　　“得了吧，你自己都前途晦暗。跟你混没前途……”
　　“你知道我是谁吗？说我前途晦暗……”
　　方无期摇摇头，没去理他。
　　李豫却是不依不饶，“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前途晦暗了。”
　　“哥，咱下次再说行吗？我二班还有课啊，要不你帮我上课，我再跟你好好辩一辩你到底是不是前途晦暗。”
　　“不行，你必须给我说清楚……”
　　方无期拿手撇开李豫，走到温秋娘面前道：“秋娘，课本看过了吗？等会上课没问题吧？”
　　温秋娘俏脸一红，“我还没看呢。”
　　“哦，没事，都是些基础的东西。我先去给二班上算学课了。”。
　　温秋娘点了点头，此时才拿出那边方无期为她准备的课本，当天目光落在课本上的时候，她的目光就无法移开了，作为一名医务人员，她完全明白这本书所蕴含的价值。
　　李豫不依不饶，跟着他进入了二班……